德王被人抬着出去,一路惨叫不止,最后的声音几乎已经失去人色。
等德王走后,隆公公又扫视一眼堂下,见到除戚荣勋外另外三人脸色都不好看。
隆公公清清嗓子,捏着扳指问吴幽思:
“昨天御林军出手已经酿成大祸,你觉得这事该怎么办?“
吴幽思也端起茶碗喝了一口,答道:
“昨天事情我一直都尽力与暴民沟通,如果王爷肯在车里静悄悄坐着事情是绝对不会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隆公公问道:
“你是说错在德王?“
吴幽思说道:
“我是说王爷情绪太过激动了。“
隆公公问道:
“王爷昨天是怎么做得?“
在座众人听隆公公这么问,都各自说了些昨天的情况,
隆公公听大家说完,眉头皱的要死,停下手中扳指,说道:
“卫侯曾经说过,无论如何为王爷尽忠乃是读书人的本分。德王还年轻,将来路还长,你们几位都是精挑细选的文武全才,要尽心辅佐德王。这事德王做得不对是真,可你们也不能因此心生杂念。“
兰子义心中默默叹气,心想这话可不能再信,德王刀都劈到自己身上,再尽忠要成什么样子,先缓缓再说。
只那么一瞬间兰子义赶到隆公公似乎听到了自己脑海中的声音,隆公公也抬头瞥了他一眼。
当然这只是一瞬间的感觉,很快隆公公就问吴幽思:
“你觉得这是该怎么处理?“
吴幽思听到这个问题,放在腿上的食指抖了一下,接着吸了口气说:
“幽思不知。”
隆公公说道:
“朝中大臣是绝对不会放过此事的,但王爷一世英名不能毁在这里,幽思你身为王爷近臣,要为王爷分忧,你懂吗?”
吴幽思面容严肃,双目神采奕奕,好似被逼到悬崖边的雄鹿,鼓足全力要做最后一搏。
吴幽思说道:
“幽思深知皇上、王爷待我恩重如山,自被选入王府那刻起就已做好准备要为王爷效死命。只是现如今的事态,恐怕我没法替王爷分忧。”
隆公公看着吴幽思,问道:
“为何?”
吴幽思咽了口唾沫,说道:
“朝中大臣多为太子党,抓住这个好机会怎么可能轻易放过王爷,幽思虽然有心替王爷分忧,可小人出身贫寒,人微言轻,扔到大街上被马车踩死都没有人管,只怕公公让我分忧,各位中堂也不会同意。”
隆公公听着不再说话,端起茶杯喝了起来。
兰子义听着后背发麻,隆公公明显不会把德王扔出去,必须得有人出来做替罪羊,当时去的近臣只有他们四人,那会选谁?吴幽思说得明白,他不够资格,扔出去也没用,那么危险就到他兰子义头上了。
果不其然,隆公公放下茶碗后又把目光投向兰子义,
隆公公说道:
“卫侯以为这事情该如何处理?”
见到隆公公转问兰子义,吴幽思长长出了一口气。
兰子义端起茶来喝了一口,捋顺思路,头痛似乎也减轻了一些,他反问道:
“公公难道就这么认怂了?”
隆公公听得抬起头来,手上也停止了玩弄扳指的动作,问道:
“卫侯此话怎讲?”
兰子义放下茶碗,答道:
“匹夫何罪?怀璧其罪。无论王爷是德操高洁还是卑鄙下流,只要他不是诸位大臣中意的人就肯定会被人恶意中伤,无论他做的有多好或是做的有多糟。如今皇上富有春秋,太子仁孝恭敬,其实王爷应当做的是好好辅佐太子执政,哪怕是装出来呢,在此期间慢慢积累人望,等待时机。即使如此都免不了被太子死党攻击,更何况现在这种做法。公公如果想满足朝中诸位大人的要求,除了放弃德王,无论用上什么筹码都不会被接受的,又何必要问子义的看法呢?”
隆公公听着嘴角挂起了一丝微微的冷笑,手里又开始把玩扳指,
隆公公轻轻闭上眼又问兰子义:
“我受皇上重托,要好好照顾德王,怎能因为这样一点事情就让德王成为众矢之的?卫侯所说虽然不错,但现在朝中大臣来势汹汹,我又怎能坐视不理呢?”
兰子义心中嘀咕“要是照顾德王怎么可能把德王吓成那副样子?这其中肯定有鬼。”
不过嘴上还是说道:
“公公身为司礼监秉笔又怎能坐视不理?昨日拦路带头的是对兄妹,其父去年交税时为民请命,要求降低赋税,结果被京兆府诬陷致死。这整场事件都是因为官吏贪赃枉法所致,朝中肯定有人做后台,现在大臣们来势汹汹可这势头本就是对着他们自己,公公何必担心。”
隆公公听着兰子义所说,脸上先是灵光一现,而后又严肃起来,等到兰子义说完后,隆公公沉吟片刻,说道:
“章鸣岳乃是太子股肱之臣,这个天下人有目共睹,当同时他也是皇上的股肱。财税改革功在当代,利在千秋,不得不为之。卫侯所言虽好,但如果揪住不放就会伤到这次财税改革。咱家随是宦官,但不是奸臣,此事还虚三思。”
兰子义说道:
“公公定夺,子义只是建议而已。”
隆公公想了想,睁开眼看着兰子义问道:
“你说的那对兄妹在哪里?”
兰子义答道:
“那个哥哥昨天死于乱兵之中,妹妹不见了。”
隆公公点点头,吩咐道:
“来人!给我找到那个妹妹的下落!”
门外太监领命而去。
隆公公接着又问兰子义:
“昨天事情太过严重,即使如此也要为那么多百姓惨死做个交代,卫侯可有高见?”
兰子义心想还是想要找人背黑锅,那就得要把事说清楚。于是恭恭敬敬的答道:
“回公公的话。我大正名为四方镇军,其实到现在只剩下东、北两军而已,禁军虽强,但调兵、统兵却分别由内廷和兵部分管,公公怕是没法插手太深。我家祖上世代忠良,我爷爷一门兄弟死在藏马坡前,家父十五岁就上阵杀敌,与御马监各位公公配合默契,交往甚密。如此忠勇,一旦遭遇不测,那可真是寒了天下心,到时候谁为朝廷尽忠?”
隆公公听着没再说话,又拿起桌上茶杯抿了一口,而后问李敏纯
“世子殿下有何高见?”
李敏纯答道:
“敏纯愚钝,不敢妄言大事。只知道我新罗自大正立朝以来便为番邦,历来仰慕天朝文化,忠贞不渝,敏纯入朝后先是侍读太子,而后伴读德王,有朝一日回到新罗也会像今天侍奉太子、德王一样侍奉天朝,仅此而已。”
隆公公点点头,接着又问戚荣勋道:
“戚指挥有何高见呢?”
戚荣勋抱拳答道:
“昨天的事情纯属暴民滋事,公公当与诸位大人合力严惩。”
隆公公听着眉头轻挑,问道:
“暴民滋事?”
戚荣勋答道:
“正是!昨天前来围攻车驾的人都是籍田时身故的耆老家人,一干宗族人等毫不讲理,不由分说的就要抢夺御林军兵器。好在荣勋指挥得力,才保住王爷不受伤害。”
隆公公笑了笑,说道:
“那可真要感谢戚指挥了。这么说来动手杀人的命令也是你下的?”
戚荣勋答道:
“公公,荣勋刚才已经说过,末将只是指挥阵型,从未下令动手。是暴民自己先动的手。”
隆公公喝了口茶,说道:
“好了,大清早的过来也打搅你们休息了。我现在气也消了,事情也想明白了。你们身为王府幕僚,可要好好为德王操心。从今往后事情都不会太平,你们几个可要转起脑袋招架,不可有所闪失。幽思,你是王府师爷,还身兼大管家,可要好好干,伺候好王爷。我先走了。”
说着就往门外走去。
兰子义他们四人起身行礼,
随着隆公公离开,兰子义的脑袋也立马轻松了起来,就在隆公公刚要迈出房门的时候,兰子义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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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公,王爷怎么办?”
隆公公停下脚步,问道:
“什么怎么办?”
兰子义说道:
“看王爷刚才那副样子,问题很严重啊。”
隆公公听到兰子义的话,慢慢转过身走向兰子义,等到几乎与兰子义面对面时,隆公公说道:
“卫侯,刚才咱家已经叫人请太医了,德王这是昨天头一次撞见那种杀人场面,中邪了。等太医过来,开好要,让德王休养几天就会好,卫侯不用担心。”
兰子义迎着隆公公的目光看了一会,
低头抱拳作揖道:
“子义明白了。”
隆公公伸手拍拍兰子义的肩膀,说道:
“卫侯如此挂念德王,确实是忠臣哪。好好努力,准没错的。”
说完转身出门而去。
目送隆公公走后,兰子义他们四人也互相行礼,各自散去。
兰子义吩咐仆人给鹿苑送早餐,不知为何兰子义觉得自己现在的心情很好,而心情好了之后他又感到自己内心对桃家兄弟很是愧疚,于是吩咐仆人想法弄些驴肉火烧,那是桃家兄弟最爱吃的早饭。
仆人应声下去后,兰子义自己慢慢的往鹿苑走去。
只是自己对德王府毕竟不太熟悉,走着走着就不知自己走到哪了。不过也无所谓,就当是散心了。
兰子义一边走一边还在琢磨刚才德王的样子,中邪这种鬼话可定是不信的,可为何德王那么怕隆公公,上次隆公公来德王一直都站在旁边。
这时兰子义听到墙另一面传来声音,一个略显老气的中年人声音在那里说道:
“如今形式虽然颓败,但并非毫无生气,满朝大臣来势汹汹虽然吓人,但正好治他们朋党之罪。当次建功立业的时节,吴先生怎能无动于衷,先生如果找我所说,上奏皇上,告这群攻击德王的大臣私结朋党,妄图颠覆大正江山,一定可以打开局面,到时候功成名就,岂不妙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