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午后,神都上城区之内,有冰冷的肃杀逐渐弥漫。
皇城外悄然多出了淡淡的阴气,使得午后的太阳凭空变得阴沉,若有若无的鬼影在阴暗处闪现。
这一异常自然是第一时间被守卫皇城的禁军发现,并第一时间将信息呈递大明殿,交到长公主手中。
“阴律司又不安分了。”
长公主听到汇报之后,脸上多出了一分冰冷。她拿起手边的一封密信,目露杀机,“还有孟家,也是大胆。”
当雍州有变的消息传来之后,朝中立即调派人马前去迎敌。但适逢金乌现身于青州,诸王以此为借口拒绝派兵,直属于宫廷的禁军又因为梁州之战打空了大半,难以调出足够的兵力。
南方各州的驻军也因为金乌和诸王的阻扰,加之距离雍州路途遥远,难以在短时间内赶到雍州。而北方的兵马,在经历雍州的起事和梁州之战后,也是损失惨重,一两年的时间并不足以恢复到原有战力。
好在原本驻扎在神都附近的靖阳军经过梁州那一役,因主帅被孟家孟修凡背叛,惨遭恶狗杀戮,如今此军已经被长公主掌握,便连同三万禁军一起赶往雍州,以对佛国。
可也正是因为靖阳军和剩余禁军的派出,令得皇城相当之空虚。
否则的话,直接让禁军往城墙上一站,天兵们的道果能力【神威】连成一片,足以把阴气给荡得干干净净。
想到此时的情况,长公主挂起冷笑,道:“这是想重演当初的围城吗?”
当初长公主和朝中诸公、阴律司也是这般,将皇城给包围起来,阻断了天子的神通,也将天子给困在了皇城,最终惨遭大尊封印。如今旧事重演,却是换做长公主面对了。
“仅仅是一年多时间,就要旧事重演,皇权······”
这一刻,长公主明显地察觉到皇权的威慑力已是大不如前。
逼宫天子的成功,已是大大动摇了皇权。若是天子道果能传承下来还好,能够稳定住属于天子的威信,可惜大尊这搅屎棍的插手,让这一切化为了空谈。
之后又有太平起事,某位权臣斗败了土伯,权倾朝野,令得皇权一步步动摇。
就好像姜离前世司马家当街杀皇帝一样,大周的皇权也因此而动摇。
皇室的威慑力已是不如从前,再加上如今天璇和姜离前去雍州,令得他者看到了机会。若非还有太学祭酒在,此时说不定已经直接重现围城了。
“他们在等,等雍州那边的消息传来······”长公主低声念道。
正说着,风满楼从殿外走了进来,见到长公主这凝重神色,他摇了摇头,走到近前,轻声道:“雍州那边,仙后挟制两方,欲要逼天璇提前完成交易。若是天璇不愿,将遭天谴。”
长公主闻言,便知晓对方···或者说孟家那边等待的消息是什么。
他们在等仙后和天璇完成交易,然后和仙后同时动手,一边直接威逼皇城,一边则是晋升。如此一来,姜离和天璇就算想要放弃雍州撤回,也难以回来了。
他们要是撤回,没能阻止仙后晋升,那就是仙后追杀二者。要是不撤,那就乘了孟家和大皇子的心意。
想要阻止仙后,最好的方法实际上是反悔,以遭天谴为代价,阻止仙后。
只是这样一来······
“天璇事先有言,苍天如今未必能够如同过往那般降下重创乃至杀死三品的天谴,她之前立誓,也是考虑到这一点。”
长公主凝声说道:“苍天连续遭遇两度创伤,如今情况到底如何还是未知,也许祂确实已经无力降下天谴,但是······”
但是最好不要去尝试违背誓言。
倒不是说担心苍天还是如过往那般生猛,能够劈得三品难以自理,而是担心苍天不够生猛。
土伯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遭过天谴的他哪怕现在得到了应对之法,也依旧不愿亲身尝试天谴的威能。姬氏内部的一些成员也是因此,才对回归的姜氏颇为忍让。
这还是朝廷内部的情况。
要是说到外部,还有天君,其人一直顾忌着苍天,才一直避着姜离。要是让他知晓苍天已经难以奈何三品,天君估计也要抛开顾忌了。
所以,天璇哪怕明知苍天可能已经奈何不了她,不能去违背誓言。
要是苍天依旧生猛,那么土伯的下场就是前车之鉴;反之,要是苍天不够生猛,却因为天璇违背誓言而暴露了,那她就算是坑到了仙后,也是得不偿失。
仙后亲眼见到苍天化身的泯灭,明知苍天可能不如过往,却还是寄希望于苍天之誓,就是因为这一点。
“这个女人还是那么的不容小觑。”长公主暗咬银牙。
同辈的女子之中,只有仙后早几十年就晋升了三品,可见其能耐。也就是仙后才情惊人,有着晋升二品的潜力,当年天璇才会联合众人去阻道仙后。
要是仙后本人无能,天璇也不需要费那么大心力了。
见到长公主动怒,风满楼很是适时地道:“要不,我们让贤弟回来,想办法解除天子的封印,然后让他承继天子道果,如此一来,所有的困局都将迎刃而解了。”
“要不?”
长公主听到这个很是美好的建议,冷冷撇了风满楼一眼,道:“本宫也有一个建议。姜离虽然和公孙家有婚约,但公孙家到底已经和皇室分成两脉,所以姜离若要承继天子道果,还需安抚皇室中人才行。要不,本宫休了你,嫁给姜离,以安抚人心,如何?”
“那当然不行。”风满楼果断道。
“那就祈祷局势不会发展到这一步,”长公主盯着赘婿,冷冰冰地道,“姜离若是容纳了天子道果,就不会有私情,只会考虑大局,想来也是不会嫌弃本宫成过婚,愿意在后宫留一个位置的。”
“绝对不会到这一步的。”风满楼保证道。
真要是让姜离容纳了天子道果,且长公主愿意,这个结果还真有可能出现。
以风满楼对姜离的了解,就算能够破解道果的同化,那个好贤弟也十有八九会出于报复心理应下此事。姜某人的心眼可是一向不大的。
“最好如此。”长公主哼声说着,同时心道自己果真有先见之明。
风满楼当真是贼心不死,不警告他一下,说不定还真从中作梗,将局势引导到那一步。
并且,这也能给风满楼点压力,让他多出点力。······
······
就在风满楼面临着休夫危机之时,姜离也驾驭着岛屿飞入了昆虚山的范围。
春季的昆虚山脉和前次过来时不同,山外的雪原被草地取代,雪水已经溶化,滋润出葱葱之色。山腰以下也多见山岩,只有山顶部分还积着雪。
只是当进入山域之后,气温就开始呈现断崖式地下跌,冽冽寒风带来严冬般的冷意。
岛屿继续向前,飞至东昆虚的玉虚峰时,两道金光飞落到岛上,现出一高一低两个道人的身影来。
“道友。”
广乘道人和殷屠龙向着姜离打了个稽首,算是见礼。
“道友,请。”
щщщ¤T Tκan¤℃ O
姜离轻轻挥手,两个蒲团便具现显化,让两个道人在山顶坐下。
玉虚观还是老样子,一个三品外出,另一个三品守家。这也是从申侯背叛得来的教训,要是没人守家,什么时候家中的底蕴被偷了都不知道。
虽然申侯实际上是去当卧底的,但玉虚观该提防的还是得提防,任何一点破绽都可能成为卧底暴露的可能。
两个道人上来后,岛屿继续往西,去往西昆虚。
沿途的寒风越来凛冽,待到后来甚至刮起风雪。越是接近西昆虚,就越陷寒冷,气候恍如被逆改到冬季,天寒地冻的,简直能砭人肌骨。
岛屿的飞行速度也因此而减慢,一直到第二日早晨,方才进入西昆虚的地界。
此时,风雪已是停了,只是寒意越发深重,连心神都似被冻僵一般。
远方的山脉突有坡度极大的起伏,在百里外的高山上,有霞光映苍穹,流风起云澜。层层云雾渐开,露出了山上错落的宫殿群,高耸巍峨的建筑处于云海包围之中,恍如神仙圣境。
一道星光便在此时于空中垂下,月轮沉坠,内中一道端丽的身影伫立,遥遥望着云海之中的仙宫。
与此同时,佛光自另一个方向闪现,将白云都给侵染得金黄,在若有若无的梵音声中,佛国的三位大菩萨当先现出身形,后方则是广力、韦陀两位菩萨,还有身着银甲的无支祁。
佛国的几位,也是到了。
‘这么短的时间内赶来,抛开了兵马,自身先行吗?’
谈无为远远看到明月天降,眼中光华流转,如有星光闪现,光怪陆离的画面在眼中交替。
她看出了天璇乃是以遁法过来,带上个别人还行,但想要带上大部队,那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在谈无为身旁,文殊则是气机涌动,一股浩大的气息如同天瀑般扬起。气机牵引之下,刚刚降临的月轮也是微微一转,有波动如潮汐般激荡。
几乎是一瞬间,两方的气机引动着碰撞,荡出了有形的气流,分开云海,露出了一座门楼。所有的波动和气浪皆在门楼出现的刹那凝滞,被寒气包裹着,冻出了明显的轮廓,然后崩碎成冰尘,随风飘舞。
在门楼前方,有白衣如雪的女子立在平台,恍如寒意的化身,方圆千里之内的森寒皆处于此。
是仙后!她就在此处等着两方之人。
‘逆改气候,果然是她所为。’姜离看向那道冰冷的身影,心中想道。
以神通改变气候,千里之地皆是天寒地冻,恍如严冬,而仙后便是这千里之地的中心。她以冬神神通掌握气候,化千里之地为领域,不是天人合一,胜似天人合一。
方圆千里,已是尽皆被仙后所掌握。
‘仙后这是想要将自身保持在最强盛的状态,随时准备晋升。’姜离继续做着估测。
随着距离的拉近,寒意愈重,便是空气都在寒气下显露出了若有若无的痕迹。
岛屿飞近,一直以来四季如春的气候也遭到寒气的侵入,而天璇则是立于月轮之中,以太阴会纯阴,二者的气机在半空中塑造出若有若无的虚影,恍如二人放大数百倍,遥遥对峙。
见到两方人不分先后地赶到,仙后右手轻抬虚抓,素白色的旗幡就出现在手中,雪白的幡面上云雾涌动,似是内含另一个世界,涵盖寰宇的宏大气韵自内中散发而出。
二品道器·素色云界旗。
似是感应到了器主将和道器达到前所未有的契合,此时素色云界旗和仙后几如一体,摇动间,涟漪波动,隐有一重又一重的空间诞生。
“你们来了。”仙后看向两方。
“有客到来,仙后就不请我等进去坐坐?”天璇含笑道。
“本宫倒是愿意大开宫门,但是你等敢进吗?”
仙后淡淡说着,手中云界旗散发光辉,“闲话休说,直接开始吧。”
人与旗,气息相通,不分彼此,西华妙气应道器之牵动,在身后勾勒出一道尊贵而超然的身影。
观世音和谈无为二人对视一眼,驱动着莲台和祥云上前,对着那素色云界旗作揖行礼。伴随着二人躬身伏低,素色云界旗上气韵大涨,演化出重重妙相。
观世音和谈无为两位三品低头,阻挡仙后成为女修之首、太阴之宗的,就只剩下天璇了。
仙后看向天璇。
观世音和谈无为直起身来,也看向天璇。
凛冽的气机勃发,而暗流蕴生。
“按照你我之约定,本宫助你铲除一三品,再将东王公之道器予你,你就要助本宫居于天下女修之上。”
仙后左手一抬,一道道青炁在手上交织,现出一道树影,“现在,该是完成这场交易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