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唐溪眉头一蹙,想到一个关键:“若非二皇子你亲手写下制鲁同甫死地的手书,只怕方凌玄也不会最终相信你的。如今有这个把柄在他手中,无论你之后再做了什么,一切功劳都只能算到方凌玄头上,你若是有不满,他只需要将你的手书拿出来,那么杀了鲁同甫的罪名便会由你来背了。”
“你的一切辛苦,岂不是浪费了?”
似乎早就料定了唐溪会如此问,方濯尘微微一笑:“若是方凌玄无法证明那手书是我写的呢?”
眼中一亮,唐溪似明白了什么。便听方濯尘开口道:“从来就没有人见过我成年后的笔迹,更没有人知道,我擅长不止一种字体。如今,郡主是第一个知道此事的人。”
“原来如此,看来二皇子果然是深谋远虑,竟然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一天了。”
“哪里。”方濯尘眼神一暗:“不过是以前闲时太多,无聊时练习出来的罢了。”
化不尽的孤寂与哀愁,无声无息的弥散开来。
又过了两日,之前鲁同甫派人前往其他府城运送回来的药材终于到了,彻底化解疫情指日可待,笼罩在安平城中的愁云逐渐散去。
翁利群等人也不再留手,唐溪也不再以消耗天赋之力之名,只给富户诊病,所有太医和医者们全力以赴,不过三天,便将疫情彻底控制下去了。
再单独和方凌玄商量安平城的重建事宜时,方濯尘的态度便和上一次有所不同了。
“呵呵,果然不错。”
方凌玄心情极其愉悦,大笑着道:“如今疫情彻底解决,终于不用再顾忌,可以放手施为了。”
方濯尘淡淡道:“是,障碍去除,现在的确是应该善后的时候了。既然如此,便请大哥好好休息,将安平城一切调度指挥之权都交给我吧。我自会将一切处理妥当的。”
听着这明显生硬冷疏的语调,方凌玄心中不悦,不由得面色一沉:“老二,你有什么计划直说便是,救灾之事乃是我唯一挽回巡视纰漏的关键。我若是不亲自坐镇,主持大局,到时候奏疏上可不好写。如今盛京的救灾款迟迟没有拨下,也不知道朝中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你先说说,我们这边下一步该如何走。”
沉静片刻,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响起:“大哥,我可不是在给你商量,而是告知你,请将安平城的一切政务大权交给我。”
再迟钝,方凌玄也感觉出不对劲了,他眼神一厉,喝道:“方凌玄,你什么意思?”
之前还在他面前剖心掏肺,以求得到他的信任,不过才几天,居然就换了一副脸色,变得如此盛气凌人,若说心中还没有警觉,那他简直枉费和老五斗这么多年!
如此充满杀气的喝问,却根本没有让眼前一脸病容的男子吃惊,方濯尘只淡漠的扫了他一眼,而后起身掀掀衣摆,拍拍身前,面无表情的终于开口,第一句话,就差点吓得方凌玄跳起来。
“方凌玄,父皇口谕,接旨!”
什么,方凌玄瞬间瞪圆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傲然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怎么可能,他没听错吧?方濯尘居然还带了父皇的口谕来,而且是要宣读给他听的?
只觉浑身都冷了,方凌玄几乎已经可以猜得出,方濯尘宣读的口谕内容是什么。否则,方濯尘怎么有由此胆子,敢让他交出安平城的一切大权呢?
“怎么,大哥,你莫非想要抗旨不接?”
浑身一凛,方凌玄不得不起身,气的脸都在抖,沉重的走到方濯尘的下首,极不情愿的拂袖跪下。而他的脸色,早已经是铁青一片,却只能隐忍,不敢发作。
“父皇口谕……”
似乎是照着德庆帝当时说话的语气,方濯尘面色森冷,一字一句重复道:“方凌玄这个混账,朕让他巡视闽贵,居然他一到就弄出如此天灾,简直是晦气!居然还给朕引来了疫病,百年难遇的疫病,不但压不下来,而且还直接爆发了!濯尘,朕命令你速去闽贵,必须将此事处理好,若还像你大哥一样,你给朕提头来见!”
“大哥……这便是当时父皇亲口对我说的。”
“不可能!不可能!”
方凌玄不停的摇着头,脸色惨白,瞪大眼睛,几乎没有力气站起来。
那一句句责骂的话,‘混账’‘晦气’简直犹如德庆帝亲口怒斥出的一样,听得他惶恐不安,简直没有思考的能力。他几乎能够想象的出,父皇听到闽贵消息,当时是如何震怒,何等龙颜大悦,才会不加思考,直接就派出了他这个二弟前来接替。
而此事的后果……方凌玄几近绝望。难道他的太子之位,竟然就因为闽贵之事而彻底断送吗?他曾经还幻想着,一旦回京,只要他怂恿朝臣们上奏,父皇怎么也会勉为其难定下此事。而现在,父皇居然派了方濯尘来,这不是摆明已经不再信任他了?
不会的,不会的……
父皇一向都是最宠爱他的,现在老五已经下狱了,他就是唯一值得父皇重视的人。即便不确立他为太子,但也不能如此打他脸,直接派这个平素最不重视的老二来吧?
方凌玄越想越真,越想越觉得不可能。他颤抖着手,指着方濯,尘目赤欲裂的低吼道:“不可能!方濯尘,你骗我,我绝对不相信!安平城救灾之事如此重要,关系数以万计的民生,父皇怎么会让你带一句口谕就完了?圣旨呢?若是真的,你拿出圣旨啊?”
那声音冷漠中带着怜悯:“大哥,我没有当众念出父皇的口谕,已经是看在我们兄弟情分上,给你留面子。你若是识相,乖乖将安平城大权交给我,随便找个身体不适的理由,一旁好生看着就是。你若是不听话,可知道抗旨不遵的后果。”
“你……”
惊愕的倒退几步,面对越发强势的方濯尘,方凌玄几乎如今才看清他的真面目。原来这个一直游离于权利之外,一身
病体,成日只会吹笛品茶,四处闲情自在的东秦国二皇子,竟然是一只隐藏在暗中的野狼。
一旦显露峥嵘,便是给予他致命一击!
几曾何时,方濯尘竟然成了父皇能够完全信任,交托如此重任的儿子了?
心中仿佛有一块巨石压着,沉重的方凌玄几乎透不过气来。面对自己即将从巅峰坠落,他依旧不敢相信摆在面前是事实。
方凌玄不愿意,更不相信方濯尘说的口谕是真的。但他……既然不敢抗旨,难道方濯尘又敢假传圣旨吗?即便那是口谕,他有这个胆子吗?
可是,仅仅是一句话就要让他放弃一切,他实在不甘心!
“呵呵,看来大哥真的是想抗旨啊!”
蓦地,方凌玄直接豁出去了,今日若是真的交出大权,等回到盛京,等待他的命运是什么,几乎已经能够想象的。他绝对不能坐以待毙,不可能!
面色狰狞,几乎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方凌玄一把抓住方濯尘,恶狠狠的将他按倒在椅子上:“滚!你拿不出圣旨,我绝对不会相信你的,你胡说,你造谣,你敢假传父皇口谕,你以为我会上你的当……”
话未说完,方凌玄陡然呆了。
眼睁睁看着方濯尘手上的东西,距离他越来越近,那一抹青色婉转欲滴,温润微凉的气息中带着一抹朱砂特有的气息……
犹如晴天霹雳,只死死盯着眼前这一方两寸大的青色之物,方凌玄整个人如坠冰窖!
一只手用力抵靠上他的心口,一把将他推开,方濯尘终于坐直了身体,却并没有看他一眼。低垂着头,他把玩着手中的青色印玺,一字一句的念着:“德庆御印……大哥,你应该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吧?”
“父皇素来随身携带的印玺,你说,怎么会在我手上?呵呵,你是不是又要说是我偷了的,就如同之前的口谕一样?口谕是假的,父皇的印玺也是我偷的,我这次来安平城,根本就不是来解决善后,处理灾情,而是我脑子发昏来送死的……”
淡然的几近冰冷的声音,带着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气势,一句句讽刺之言,听在方凌玄耳中,却不亚于是直接将他打落云端的雷霆之音。
那略显单薄的身形走了过来,站在他面前,有种难以言喻的居高临下之感,方凌玄几近呆滞的看着那张冷漠而苍白的脸,再转到他手中那枚青色印玺之上,完全绝望。
为什么!为什么!咆哮的话似乎都到了嘴边,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父皇竟然会将他最重要的印玺交给方濯尘!
“大哥,我其实很不想和你闹翻的,所以我选择和你私底下商量,也免得你没了面子。这安平城的一切权利,你还是放手吧。我保证……”
那张清逸俊秀的脸,越来越近,声音清晰的透着一股冷意,侵袭了方凌玄全身:“我保证,大哥你绝对不会有事的,回到盛京后,我还会给你一个惊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