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璃被他吓得打了个哆嗦，整个人都僵在原地，抬到一半的胳膊更是不知道该继续抬还是放下去，只能傻乎乎地定格在那里。
老方快步走到她的面前，抓着她的手腕盯着她的脸看了老半天，又伸出一根手指朝着她的脸上戳了过去……
青璃下意识地往后躲了一下，却听见老方低声呵斥：“不许躲！”
她瞬间就不敢再躲了，只能皱着眉头任凭老方的手指按到了自己的脸上，心里头一万个狐疑。
老方用手指沾了她的眼泪之后，又把手收回自己的面前，仔细端详着，像是要瞧出些什么名堂似的。青璃的好奇心也被勾了起来，老方的这番举动让她觉得，自己的眼泪有可能非常特殊，不比寻常……
但究竟是哪里特殊呢？她却不知道。
老方又把她的眼泪凑到鼻子底下嗅了嗅，却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他又闭上眼睛用法术探查了一番，也还是没有瞧出来有什么特别？
难道是他想错了？
老方皱眉，心里头有些失落。
青璃一直没有说话，但是心思全都在老方身上，情绪随着他的表情变化而起起落落，见到老方露出失望的表情来，她的情绪也不免低落了下去。
老方叹了口气，将手指上的那滴泪珠用力一甩，口中说道：“算了，不想了，咱们继续赶路吧。”
“……嗯。”青璃点点头，顺从地跟在老方的身后。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老方的脚步特别慢，总像是不死心似的，一步三回头。青璃也就只能跟着他走走停停，好半天都没有走出去多远的距离。
忽然，老方的脚步猛地一顿，望向后方的眼神当中忽然迸发出了狂喜的神色！
青璃稍稍怔了一下，也跟着他回头看去，顿时也愣住了！
地面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长出了一棵小树苗！跟先前的那棵，一模一样！
而且那个位置，青璃和老方全都记得清清楚楚，那就是泪珠被甩落地面的位置！
“回去看看！”老方激动地抓着青璃的胳膊，也不管她有没有回过神来，带着她就往那边跑。
青璃毫无准备，一下子被他带的打了个趔趄，差点儿摔了个嘴啃泥。但是好在她最后还是稳住了身形，跟着老方一起跑了挥去。
就只是这么会儿工夫而已，那棵小树苗就已经又长高了许多！这样快到不正常的生长速度，也跟先前的那棵一模一样！
青璃和老方终于可以彻底肯定，这两棵植物，都是由青璃的眼泪幻化而成的。
“你快点儿，再多哭几滴眼泪出来！”老方激动地冲着青璃说。
青璃自己也想再确认一下，自己的眼泪是不是真的可以这么神奇，落地就长出桃花树来……她努力地想要让自己哭出来，可是向下撇了好半天的嘴巴，眼睛里却还是干涸一片，一丁点儿水分都没有，更别说眼泪了。
老方在旁边记得直跺脚：“你倒是哭呀！哭呀！”
“哭不出来……”青璃哭丧着脸回答。
“刚才怎么就能呢！”老方快要被她给气死了。
“刚才……刚才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能哭出来……”青璃小声地说。
老方气呼呼地说：“少废话了！赶紧哭！再不哭我打你！”
他故意做出凶恶的表情，可是眼神中的激动还没有消退掉，看起来说不出来的滑稽。青璃不但没有被他吓唬到，反而是被他弄得忍不住笑出来了。
她这一笑，老方顿时更加生气了，抬手就作势要打。
“你信不信我真的打你！”老方冲着她大喊。
青璃摆出一脸可怜巴巴的表情，小声说道：“你真要打的话，那就打吧……”
说着，她还故意闭上了眼睛，伸长了脖子等着。
可是她这么一弄，老方哪里还下得去手 啊，只能叹息着把胳膊放下，郁闷地说：“算了，还是你自己酝酿一会儿情绪吧……你可以多想想伤心难过的事情，别着急也别紧张，慢慢想，说不定一会儿就能哭出来了。”
青璃哭丧着脸说：“可是……可是我根本就没有什么难过的记忆啊。”她真的没有撒谎，她所有的记忆，都是在天界中苏醒以后的，那段时间她虽然过得非常空虚寂寞，但是跟“悲伤”两个字是怎么都扯不上关系的。
甚至，她过得比许多神仙都要逍遥得多。她可以随便闯祸，随便胡闹，不管怎么样，天帝景陌都不会为难她。
那样逍遥自在的日子，以后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有了。想到这里，青璃就忍不住叹了口气，暗恨自己从前在天庭上的时候没有好好珍惜。
要是早知道离开了天界之后，她过的会是这种日子的话，她发誓自己绝对不会胡作非为，一定会乖乖地当一个听话的女神仙的。
但是可惜啊，她已经没有机会后悔了。
天庭，这辈子可能她都再也回不去了吧。
青璃不断地叹气，情绪越来越低落。
老方一开始听见她说没有难过的记忆，本来还挺生气的，刚想要开口教训她，就听到她开始唉声叹气起来。再端详她脸上那副追悔莫及的表情，老方觉得，这事儿有戏。
等着吧，在多给这丫头一点时间，她总能哭出来的。老方如此安慰自己。
可是这一等，就是半个多时辰。老方站得腿都要麻了，青璃的脸上却还是干的，一点儿泪痕都没有。
莫说是泪痕了，就连她的眼眶了，也没见到有什么泪水啊。
老方实在没有耐心了，忍不住开口催促道：“你到底还能不能哭得出来了？我这都等了你多长时间了！你能不能哭，倒是给个准话啊！”
“我……哭不出来。”青璃郁闷地小声回答。
在她努力酝酿情绪的这半个多时辰里，那棵新的小树苗也已经长成大树了，开满了桃花，芳香扑鼻。风吹过的时候，桃花瓣翩翩飞落，像是一场华丽凄美的花瓣雨。
方才她见到这幅景象的时候，心头便莫名地悲怆，眼泪不知不觉就流下来了。可是现在刻意地去看，刻意地想要找回刚才的那种情绪，却怎么都找不回来。
她努力了好半天，也进入不了状态，半滴眼泪都没有。
这可把老方给急坏了，青璃自己也郁闷。
说真的，她这么努力地挤眼泪，不光是因为老方在催促，更是因为她自己也好奇，明明是普通的眼泪，为什么竟然可以有这么神奇的效果。
但是现在，她哭不出来，自然也就不能让老方给她解答什么疑惑了。
青璃郁闷地叹了口气，跟老方说：“要不你给我讲讲悲伤的故事吧？我试试看能不能听得哭出来？”
老方犹豫了一下，也只好答应了。
他拉着青璃到桃花树下坐好，开始给她讲故事。
原来，当年他年轻的时候，也是天堂一个非常有地位的神仙，长得又帅，热得非常多的女神仙爱慕。
但是非常可惜，天庭一直都有规矩，神仙不可以谈情说爱，一旦动了情念，便会触犯天条，需要遭到惩罚。
非常不幸的，他爱上了一个美丽的仙子，而那个仙子也同样喜欢他。
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的两个年轻人，啊不，两个年轻的神仙，就这么开始抱着侥幸的心里，偷偷摸摸地谈起了恋爱。
一开始的时候，他们的恋情非常顺遂，没有被其他的神仙发现。但是后来，那个仙子珠胎暗结，事情便败露了。
天帝天后审问他们，他当时怂了，不敢承认自己喜欢那个仙子，反而把所有的过错全都推到那个仙子的身上……
后来，仙子被诛仙台上的劫雷硬生生地轰得形神俱灭，而他，则被天帝发落，永远困在这魔界当中，无法离开。
听完了这个故事，青璃的心里一直非常堵得慌，她觉得这故事似乎有点熟悉，却又不完全熟悉……
她感觉自己的记忆被隐隐地触动了，头疼一阵阵地传来，她知道，自己如果再想下去，又会像先前那样头疼欲裂。可是，她却固执地不愿意放弃。
她想要知道，自己究竟忘记了什么，为什么她会有这么多特殊的地方，又为什么会有记忆被封印起来……
她咬牙强忍着剧烈的头疼，不断地回想着。
疼痛越来越厉害，她心头的悲怆感觉也越来越盛，终于，她的眼眶当中蓄满了泪水。
“啪嗒——”
一滴眼泪落地。
老方顿时一喜，暗想着自己这番自揭疮疤的行为，总算是没有白白浪费。
“啪嗒、啪嗒——”
青璃的眼泪大颗大颗地砸在地面上，渐渐地势如雨下。
“够了够了，别再哭了。”老方赶紧叫住她。
可是青璃哪里还肯再听他的话，她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所有的直觉都已经溃散，只剩下脑海当中一波又一波不断蔓延的疼痛。
那么剧烈，像是要把她整个人都彻底撕碎了一般。
她的心口，也忽然疼了起来，像是整颗心脏都被利刃洞穿了似的，空空荡荡的疼。
恍惚之中，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脑海深处响起——
“景尘，你可愿与我共赴诛仙台？”
“我不愿。”
另外一道冷冰冰的声音响起来，让她疼得几乎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