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锦绣与斡勒纳郁将余下的三百多人都等到的时候,时间已经接近亥时!乌压压的黑云将天空中仅剩的月光也遮蔽了起来,只有那三百余名将士手中仅有的几十株火把在寒风中摇晃。
锦绣身披黑色狐裘头戴兜帽坐在浑身雪白的巨狼身上,那般睥睨众生的样子很是威严逼人!他抬头扫了一眼天相,便回身看向斡勒纳郁道“今夜有雪,若是想要行军还要趁早,不然,明日怕是更加困难!”
“遵使者令!”斡勒纳郁单膝跪地,将右手击打在在左胸前,垂着头一派顺从模样的应道!斡勒纳郁已经不知第几次对这人如此恭敬了!可他不在乎,他那对父皇都不曾折过的几次的腰却是在这人面前折了又折!他却是仍旧心甘情愿。
斡勒纳郁从来崇拜的都是强者!从不知事的时候便是如此了,在他幼小的心中一直以为自己的父皇便是这西梁最为强大的人,所以他一直默默的关注着!
他虽为九殿下,可是日子却是从来不比那些平民好过多少,只因为他的娘亲是北域人!是的,他如今算计的北域却是他母亲临死前都还心心念念的故乡!
他母亲是个美丽的人,哪怕是她仙去时候已经形容枯槁,可是斡勒纳郁却是可以从自家娘亲的眉眼里看出她曾经的风华,她饱读诗书,在知道自己崇拜强者,总是偷偷打听父皇的事情之后,便开始给自己说那些北域的事儿,说北域的强大,说北域的富足,说北域的青山,说北域的秀水!
斡勒纳郁永远都无法忘记,自己娘亲眼中的怀念与憧憬,他那时虽然不懂,可心中却是极为清楚自己的娘亲一定喜欢自己读这些北域的书。
他的父皇不在乎他,可是他必须在乎自己的母亲,所以他不再去追问自己的父皇今日又做了如何丰功伟绩被人家宣扬,只是默默的将自己关在房中将母亲所说的事儿在脑中过了一遍又一遍,将那些教给自己的字儿在土地上写了又写......
再后来,七八岁的时候,约莫是年纪大了,也或许是读的书多了,心中却是渐渐有了概念!对强者的概念!
母亲总说,强者并不是西梁人们所说的强健体魄,而是在于智慧!有一种人他只动动脑,伸伸手,便可谈笑间将敌人毁灭于顷刻之间!根本不是这群每日只知争鹿逐狼的人可以比的。
那时候的斡勒纳郁不是很懂,可是随着母亲的离去,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曾经所谓的强者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时候,他便彻底清醒了!
的确,所谓的强者不该是莽夫,更不应该是高坐朝堂,不理百姓们疾苦的人,更不应该是把自己儿子们的争宠当成笑话看的人,无论怎么看,这个父皇,所谓的西梁王都不是一个强者!更不适合去掌管西梁那千千万万百姓们的生命。
斡勒纳郁在确定了自己的心思之后,便用各种手段去得到来自各国的书籍,可是无论怎么看,都还是西域的书本更适合他一点,风花雪月的诗词也好,铿锵满腹的朝堂辩论也罢,都在吸引着他!尽管,如今的北域也已经自顾不暇!
那时候的斡勒纳郁是怎么想的,他并不在乎谁是谁的故乡,他只是想要看看真正的强者是什么模样,如今,他觉得他找到了他一直要找的强者,只要跟随他的脚步,那么自己,看到的景色一定不会局限于眼前这片苍莽绿地!
斡勒纳郁微微昂着头,带着无限憧憬的眸光看向了锦绣,却是突然迎上了一双带着无限冷漠的眼,斡勒纳郁眨了眨眼,这才发现,此人正是自己崇拜的强者,难得有些羞怯的挠了挠头,便听锦绣说道
“不要叫我使者,以后叫我锦,我可以是你的幕僚,可以是你的好友,可以是驯养狼群的兽师!更甚至可以是你的俘虏!但唯独不会是天神的使者!你可明白?”
锦绣露在外面的半张面孔虽然还是那般平静,可是只要长得耳朵的人便能听得出来锦绣有多认真。斡勒纳郁虽然眸中满是不解,可是在扫视了身后跟着的一众殿下与勇士之后还是恭敬答道“是!”
锦绣见他这般听话,难得的加了一句“我不希望以后的西梁人只当往后的繁华是天神的恩赐,他们应当记着的,应该是他们每日辛勤的努力,还有为西梁未来努力的你们!而不该是那个虚无缥缈的天神!”
他说的直白,更是与他使者的身份相违背,可是在场的三百多人却是没人反驳,若是之前,可能那些殿下心中还会猜忌!可是听的锦绣如此让人热血沸腾的话,饶是他们一直争权斗势的已经腐朽的心,也不禁开心跳动起来,这一刻他们的心,却是前所未有的齐!
“是!遵令!”三百多人齐刷刷单膝跪地,异口同声。尽管不远处就是驻扎的地方有着别的殿下与将军在守着,可是他们却还是不想压抑此时心中的热情!无他,太过心动,太过久违,太过澎湃!光是想想,就觉得美好的似梦一般。
凄厉的寒风不见了,可是天空中却是洒下了细细碎碎的雪,锦绣看着跪在地上的三百多条铁铮铮的汉子,心下也是难免感触!他不知他这般选择是对是错!但是他知道,每个人都有活下去的权利!
地域之争,皇权之争,人心之争!无论是什么争斗,那些成功者踏着的大多数这些无辜百姓们的骸骨,他们不知道什么对错,他们只是为了活着,他们没那么多的野心,即便是偶有争端,也是鸡毛蒜皮居多,更多的,还是希望自己在乎的人幸福。
前生自己也曾手染鲜血,可自己却有着偷来的命可以享,可是他们呢?如今自己也不过是费了些功夫便可以让他们幸福安定,那,为什么不做?
斡勒纳郁不知道锦绣的纠结,他在安排好锦绣的拔营行军任务的时候,便一直默默的跟在巨狼的不远处!他这副忠诚模样,看的锦绣都不禁心有触动。
从巨狼上朝着斡勒纳郁探出手,锦绣轻勾唇角看着他道“九殿下,不知在下这可算冒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