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奸细

七虫七花,依人而异,南北不同,共计49种配法,变化异方63种。

只有制毒者可解。

那侏儒瞳孔涣散,乌黑一片,几乎看不到眼白,脖子里发出咯咯的响声

听得有人声相问,木讷的转过头来,那张布满沧桑的脸上,皱纹沟壑纵横,不过须臾,便张开了嘴,喷出难闻的腐臭之气。

“水仙,夹竹桃,乌头,断肠草、一品红、曼陀罗、相思豆。”

罗迦见他神色正常,便远远躲在一边,玩着自己的袖子

“七虫呢”

“五头蛇,蜈蚣,蚰蜒、隐翅、金蟾,黑蝎,还有长在我身上十五年有毒瘤。”

听到他说自己身上长了十五年毒瘤,雁丘瞬间觉得胃部翻腾,将头别向一边。罗迦似笑非笑的长眉轻轻一扬,再次正眼看了看床上那人“没想到你还是黑巫一脉,懂得以自己血来驯化那些畜生,不错,不错,这几年还真是人才辈出出。”那侏儒似听到夸奖,嘴角开心的咧开,嘿嘿一笑,那一口掉的差不多的黑牙,似破掉的风箱,笑起来格外瘆人。罗迦遥遥点头,片刻抬起手,挥了挥,床上那侏儒便直直躺下,须臾,便传来均匀的呼吸声。“何为黑巫?”雁姑娘很好学的问罗迦急不可耐的匆匆起身,迈出了房间,直到下了台阶后,方才

回答她的问题“喜欢拿自己身上废弃的东西练蛊的,都称做黑巫。”他指了指身后的的随从“刚刚他说的话都记住了吧,明日午时前,将那些东西给老子找全了,现在我很累,需要休息。”话音未落,便有人上前领路“先生所需的房间已备好,请移步”临走前,他状似不意的侧目

“不要想着自己尝试任何方法,尤其是用这孩子的血去试,否则出了任何问题,都与在下无干。”雁丘嘲讽一笑“多谢阁下提醒,也请阁下好吃好睡,明日使出看家本领,方才对得起主人的盛情款待。”罗迦朗朗一笑,阔步走去。身后的廊柱上有人无声无息上前,将一方纸条递在她手里。

一股淡淡的腥臭气息让她微微侧目,多看了这人一眼。

她稍稍向外一侧,接过那纸签。

片刻,笑了笑

“递给卫将军看看吧。”身后有人隐于黑影里,有些清瘦的脸颊看不清楚表情,他悄无声息的于黑暗里来去自如。那是同盟会的隐卫,掌天下情报,分支遍及九洲大陆,据说除塔尔国之外,任何一处地方,皆有同盟会的人。这些人可能是万千将士里的一名小卒子,也可能是长宁叛军里的一名副将,也许是钟鸣鼎食之家的丫鬟管家,又可能是皇宫内宅里的宦官……形形色色,他们平时什么都不用做,他们或许一生都得不到启用,但若有一天那一个七彩之云标识出现在自己面前时,便会将自己变成一颗暗桩,传递一切有价值的消息。刚刚那名士兵便是桑梓部下的一名棋子,常年驻守于云关,而他的亲弟弟则是长宁军里的一名前锋。他们有自己特殊的渠道互通着消息。就在刚刚,那个额角有道浅浅疤痕的士兵送的纸上写着“长宁欲动,夜袭粮草”那人消失于阴影里,有淡淡的腥臭气息飘散于空中。子夜的风,盘旋贴地而起,卷着庭院里的落花起起落落。有声音自身后传来,那个恍若小鹿的少年,身游廊柱身后上前,轻轻捏了捏她的衣袖“谢谢。”

小五立于廊下,怯生生的看了她一眼。

雁丘指了指身旁的石凳,示意他坐下。

那孩子似有些拘谨,踌躇片刻,终是缓缓走去,低着头不说话。

雁丘道“今日让你受惊了。”

小五低着头,单薄的肩膀轻轻颤了颤,接着摇摇头。

换得雁丘幽幽一叹,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五,我们生而为人,有太多时候是身不由已,纵是如此,也不要忘记自己的原则和底线。”

小五抬头,一双小鹿般的眼睛里,泪光点点

“你的原则便是不欺凌弱小是吗?”

雁丘仰头一笑

“我也不知算不算如此,只记得小时候,似乎是我母亲在我耳边念道,希她说望我以后能遭受切肤之痛,方才知道对别人的同情与理解,方才能把握生而为人的底线与原则……”

她目光空空,仰望着九万里苍穹,似在努力回忆起那女子的模样,但无论怎样想破脑袋,便只堪堪能看见一个轮廓……

有脚步声响起,一外院侍女打扮的人上前,见她躬身一拜,将手上的瓷瓶递给她

“那位先生让我将此物送来与姑娘,说那水里有秽物,将此药涂抹于伤处便好,还告诉姑娘该想起的时候自会想起,不必强人所难,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有脑子这东西,还有叫姑娘不必怀疑他会下毒,因为那太麻烦了。”

那侍女说完有些脸红的将头埋的更低,她在等着面前那女子的怒气

片刻,传来一声嗤笑

雁丘自那侍女手中接过

“替我谢谢你家先生,告诉他此物算是他白吃白住的医药费,姑娘我笑纳了。”

那侍女听后脸色更是一阵红一阵白,点头应是,随即便低头告退。

雁丘想这女子修为尚浅,跟那么个变态,还没练出铜墙铁壁的脸皮……

她站起身来,回头对小五道“这几日,你先在此住下,先不要回军营了。”

小五刚想开口说什么,张了张嘴终是咽了下去。

雁丘从怀里掏了掏的,找出一张帛书,仔细一瞧上前那些字体竟是如狗爬一般的字体——正面孙子兵法抽风默写版,反面碧落神功之葵花宝典坑爹大法。

递给他道“若是无聊你先拿着这个看看吧”

那是她极其无聊时练字的东西,正面是凭借记忆里写的几章孙子兵法,反面是默写杨老头传授的坑爹神功……

虽说这些东西的传教都会有所讲究,但她觉得我国历史上那些消失于历史长河里的秘方绝学,皆是因此而失传的,故而怕自己万一哪一天经脉逆行血崩暴毙,而便宜师傅又没找到传人,使他那一派的神功无法去祸害下一代,这种做法是很不人道的。

她将小五安排到凤萧隔壁,自己则去了凤萧房外的床榻上,翻了翻几本书,以头枕臂,怔怔的看着窗外的月色,一夜无眠。

话说后半夜长宁军意图夜袭粮草,被卫彻带兵从侧翼包抄,抓了个正着,一千精兵全数歼灭。

本是该可喜可贺之事,然任谁也不曾想到,那一千兵甲并非简单士兵,而是长宁训练的死士,在最后一人被杀后,好些尸体突然全数爆炸,将已放松警惕,准备验尸正身的西梁黑甲军给杀了个措手不及。

一千精兵死伤过半,连主帅卫彻也炸伤,一时之间营帐之外忙的不可开交。

原来荆州原属长宁番管辖,此番自云关来的兵马共计五千人不到,梁帝疑心重,严格控制着边防人员编制,故连云关兵马在内,也才两万精兵不到。

因云关与长宁相去甚近,若不是这几年长宁藩王有谋反动向,云关驻兵也不会增编。

云关两万精兵,下设总兵一人,副总兵两人,七名副参将,而此番随军来荆州的,因七皇子在列,故总兵卫彻亲自陪同,七名骁勇善战的副将只跟来两人。

只是不想凤萧中蛊,卫彻又在当日晚间中了暗算,与此同时长宁那边竟然像是得了确切消息一般,倾巢出动,攻城,若荆州城破,那攻破云关后便可直接北上,直指帝京。

雁丘被吵醒时,已尽天明之时,玄林在门外踱步,见她出来,立即上前道

“卫将军昨日受了重伤,至今昏迷不醒,现接到密报,三皇子率领长宁大军袭,还有不到一百里便可到荆州,随军两名副将接了公函去瞳关接收粮草……现如今营内空虚。”

雁丘一怔,为何所有的事情这么巧,粮草早不去接晚不去接,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去接。

眼瞳一紧“何时去的?”

玄林似也想到这层奈何这些人皆是新提携上来,没一个熟悉的

“昨日卫将军出兵包抄叛军时便出去了。”

雁丘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片刻方是想起什么“劳驾玄将军给我找几本南闵县志……”

话音未落,便觉得脑后冒出一阵冷汗“姑娘的意思是?”

雁丘抬起手,做了个禁声的姿势,指了指远处。

“若此时按部就班守城,怕只有死路一条,一则这军中有长宁细作,二则这细作级别不低,二则你我皆是统军领兵的外行,若能守得住城无功,若是守不住,以凤玦那斩草除根的个性,能活着出荆州都是问题。”

“堡垒往往是从内部崩塌。”

她回头,看了一眼面色依旧苍白,几乎无任何起色的人,看了一眼血丝满布神色迫切的玄林。

“此刻凭借你我之力,想要调动五千大军是不可能,但若是什么都不做,只能等死。”

“那依姑娘之见?”

“带我去看看地形图吧。”

雁丘此刻方才明白,一个团队的精神领袖在指挥作战与布局规划过程中所占的地位是有多重要。眼前这一团乱七八遭的东西,她根本看不懂,而此刻作战部署的两人,一个中蛊未解,一个遭人暗算昏迷不醒……真是屋落偏逢连夜雨,船破又遇打头风。她将案上的纸张胡乱抓起团成一团。“兵符在何处?”玄林从怀中拿出“殿下嘱咐过,若是遇紧急事情,他又不在的情况下,可将此交与姑娘。”雁丘微微眯了眯眼睛“何时说过的。”“两个月前的正月初一”雁丘恍然大悟,那日便是她与凤萧达成协议一起宰他三哥的那日

只是……

她晃晃脑袋,接过兵符,一把撕碎桌上的作战规划“非常之时,应用非常之计,那些循规蹈矩的东西……”

两人目光相交瞬间各自交换信息。玄林当即转身传令让营外守候的几名前锋进来,并道“兄弟们,殿下曾嘱托于我,若他与卫将军有事,便将兵权暂行交于雁姑娘行驶,现如今,卫将军与几位副帅皆不在营中,我西梁军中计,荆州危在旦夕,既然殿下相托,我便不能不遵从,诸位若有意义,大可自行退出,我玄某人绝无怨言,若今日不退,那么自今日起,到殿下与卫将军苏醒,一切军令皆听从雁姑娘吩咐。”案前几个单膝跪地,重甲与兵器相撞之声铿锵有力。雁丘站起身道指了指案几的军事地形图“诸位请起,凤玦带兵三十万正行至荆州百里之地,而现下我军兵力虽厚,奈何将帅不多,容易造成无法控制的局面,所以我不建议正面强攻。”

她回身再次看了下长宁行军必经的行军之地,指着一处关隘—居涌关

“此处乃长宁叛军必经之地,地势特殊,属于这一带最低洼之地,距此处上游三里地,便是一处小型水库,我的建议是……找五百水性极佳的精锐,在前后两个关口堵截长宁军,然后,炸水库淹之……”

众人倒抽一口气,其中一名副将上前一步道“不知姑娘此计是何依据,此等作战手法,我等闻所未闻。”

笑了笑,雁丘道“我与长宁军有过两次交手,发现他们都是身穿极重的盔甲,此铠甲在陆地之上自然是攻无不克,我军铠甲多是铜丝所编,与之轻巧有余,但安全不足,所以与其拿自己的短处与敌军长处相比,不若以子之矛攻子这盾。我没有统兵的经验,更无布阵的头脑,所以只能玩些阴谋诡计,各位,若觉不妥,大可另拟定作战计划。”

几名副将相互对视一眼,无人再多话,不多久,一人便上前道“但凭姑娘吩咐”

不多时,营帐外帘一掀,几名身着兵甲的前锋从营帐内走开,有人面无表情,有人心事沉沉,各回各自营帐中,商议对策。

约莫半刻钟,自军营某处角落飞出两只信鸽。

“喀、喀”

雁丘收起弹弓,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落在地上的两只鸽子,有人上前,捡起,呈于面前。

她笑嘻嘻的看了一眼,甩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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