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
深城华灯点亮璀璨，东江两岸流光溢彩，宛如白昼。
这样的夜晚，虽然笼罩于飘飘细雨中，热闹却依然不减平常。
孙建光来到香德里意大利西餐厅的时候，雨也刚好开始下大了，这是不是意味着今晚的节目已经拉开大幕呢？
当侍者迎上来询问的时候，孙建光称自己来付约的，并报上了古枫的名字，侍者翻看一下预约名单，然后就把他领进了那个特级VIP包厢。
不过让孙建光意外的是，包厢里空无一人。
孙建光抬腕看了看时间，七点五十五分，很显然，自己是早到了。
即来之，则安之，要是这么点小小的隐忍与耐性都没有，他又怎么能成为深城市长呢？
坐下来后，他向侍者要一杯水，特别交待，要冰的。
这个时候，他希望自己能保持足够的清醒与冷静，尽管他知道自己的胃承受不了太凉的液体。
古枫并没有让他久等，不迟不早正好在时针指正八点钟的时候，只身一人步入了包厢。
和孙建光照面，古枫一如会见老朋友的语气，“不好意思，孙市长，我可能迟到了。”
孙建光摇摇头，“你没有迟到，是我早到了！”
古枫打了个哈哈，坐了下来，有点关心的问道：“孙市长吃晚饭了吗？”
孙建光摇了摇头，“最近烦心事多，没有什么胃口。”
古枫竟然很体贴的道：“这里的羊扒不错，要不试试？羊肉暧胃，适合胃肠不好的人。”
孙建光想了下，竟然点点头道，“那就照古医生的意思办吧。”
古枫微愣一下，他只不过是假假的客气一下，没成想这老东西还当真了，不过既然开了口，他也没小气，扬手叫来了侍应，替他叫了一客黑椒羊扒，自己则叫了T骨牛扒，还有别的一些东西。
在侍者下去后，古枫悠悠的道：“孙市长，如果一开始，咱们就能这样坐着好好相处，也许情况就不会这么尴尬了。”
孙建光苦笑，“说实话，一开始的时候我并不看好你，认为你没有资格和我平起平坐，也认为你玩不起，只是真正的接触下来，却发现你不但能玩，而且玩得很好！”
古枫叹气，“人上了年纪，难免有时候会老花眼的。”
孙建光点头道：“是啊，面对你这样的后生，想不服老都不行。有句话说得好，一失足成千古恨，有些事情，一旦开了头，那就不再有回旋的余地了！”
古枫的眉头轻跳一下，“孙市长还准备玩下去？”
孙建光淡漠的道：“我刚刚不是说了吗？我已经回不了头了！”
古枫摇头，“其实你这样又是何必呢，就算我真的输了，你的儿子最多也只能再活三五年而已。”
孙建光愣了一下，定定的看着古枫，好一阵脸上才浮起一抹苦涩的笑意，“看来我果然是看轻了古医生，后生可畏啊，不过我有点奇怪，你是怎么猜到的？”
古枫点头，“其实也没有多困难，原本我早就该想到的，只是我一直都忽略了人性这两个字！”
孙建光讨教的问：“此话怎解？”
古枫道：“因为我想不到行事如此残酷冷漠的孙市长也有一颗慈和的心。”
孙建光叹口气，“可怜天下父母心啊！别说只是让孙宝再活三五年，就是能让他再活几个月，再活几天，我也只能这样选择。”
古枫道：“孙市长，你的这种做法，我不能理解，但你的心情，我却是可以体会的，因为最近，我也做了父亲。”
孙建光微微有些惊讶，随后脸上难得的露出一丝慈祥的笑意，像个长者似的口吻问，“小家伙多大了？”
古枫道：“过几天就四个月了！”
孙建光竟然又问，“小家伙乖吗？”
古枫道：“还好，就是夜里有点调皮。”
孙建光点点头，思绪慢慢的跳回到记忆中，“记得孙宝四个月大的时候，我可不像你这么悠闲，那个时候，我只是一个乡下小干部，没有多少工资，孙宝上面还有两个姐姐，孩子他妈也没有工作，一个家五张嘴，全都指望着我，偏偏孙宝还得了这样严重的病，三天两头的上医院，有时候刮风下雨，有时候三更半夜，尤其头痛的还是要面对庞大的医疗费用……为了让他能活久一点，有些事情，我不得不去做，哪怕是以身犯险，哪怕是心力交疲……”
古枫道默默的听着，直到侍者端着菜肴上桌的时候，他才打断了孙建光的话，“孙市长，先用餐吧！”
孙建光这才止住了话茬儿，然后默默的开始用餐。
不过他的胃口恐怕是真的很不好，因为份量并不多的羊扒，他只吃了一半，就再吃不下了。
他无奈的放下了刀叉，幽幽的叹口气道：“也许真和你说的那样，人上了年纪，不但会眼花，胃口也会变差，牙齿也不行了。以前我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这样的羊肉，别说是做得这么精致美味的美味，就是老母猪肉用盐水白煮，我一个人也能吃三斤半。现在这不过是三四两肉，却只吃一点便难以下咽了。”
对于此，古枫只能表示同情，因为他知道孙建光不是挑剔，而实在已经是人老了。
孙建光说着，语气一转，突然问道：“古医生，你对人生的感悟是什么？”
这个问题古枫曾经很认真的思考过，所以想也不想的回答道：“无常！”
孙建光赞同的点了点头，“是啊，人生最是无常！从前的时候，我并没有想过自己会成为市长，也没想过自己会成为有钱人，那个时候，我只是一个很简单很平实的人，唯一的愿望就是做个好父亲！”
古枫接口道：“看来孙市长这个愿望已经达到了，尽管你可能不是一个好官，但你绝对是个好父亲，你为你的儿女们做得已经够多了。你给大女儿找了个不错的女婿，为二女儿垫定了富人的身价，也为小儿子的病尽心尽力。”
孙建光缓缓的摇头，“可惜的是，我的大女婿因为你已经死了，我的二女儿也被你和那个姓汪的折腾得不成人样，至于我的小儿子，也因为你得不到新生！”
古枫冷笑一声，“孙市长，你偏激了，这一切都是他们咎由自取，当然，他们落得如此下场，和你是脱不开关系的。”
孙建光摆手道：“现在争论谁是谁非已经没有意义了。”
古枫点头，“确实，正如你所说，一切都不再有回旋的余地。”
孙建光道：“所以，我必须做最后一件事。”
古枫替他解释道：“你要把我弄垮，以此为作交换，好让韩宇勋的妹妹韩明珠给你的儿子换上一颗新的心脏？让他重新焕发生机？”
“不错！”孙建光毫不犹豫的点头，“从孙宝才这么一点大的时候，我就在做着这个打算，不过那个时候，这种想法对我而言实在太遥不可及，甚至是一个奢侈至极的梦，而且在之后的十数年间，这个愿望依然昂贵奢侈，因为AB型RH阴性血的人实在太少了，带有这种血型而又肯捐赠的人更是少之又少，想要通过正常途径让孙宝获得新生，只能是依靠奇迹的出现。”
古枫心中一动，“打靶场的死刑犯呢？你没留意过？”
孙建光苦笑，“我怎么没留意呢？我甚至想过把我自己的心脏给孙宝，可惜我愿意牺牲，却与他无法匹配，凡是可能的途径，我都偿试过了。如果有办法可想，我怎么会跟韩宇勋那种人合作呢？”
古枫道：“这么说来，韩宇勋是你杀的咯？”
孙建光漠然的道：“他的妹妹不希望他活着，而我也不希望他向别人说出我的名字，所以他除了死，没有别的选择。”
古枫道：“孙市长，为了一己之私，你这样做是不是太残酷了一些，因为孙宝，死的人已经太多了。”
孙建光道：“一步错，步步错，在我挪用了第一钱给孙宝治病开始，我就回不了头了。”
古枫摇摇头，“孙市长既然决定一条道走到黑，我也无话可说，只是我却很好奇，现在你好像已经没人可用了，你还有什么办法来整我呢？”
孙建光哈哈大笑，“卒子虽然掉光了，但我这个元帅不是还在吗？”
古枫：“哦？”
孙建光的笑声突地嘎然而止，然后忽然伸手，一把拿起了古枫面前切牛排的餐刀，眼中冒起了腾腾杀气……
上午的那章关于RH血型的情节有些错漏，已经修改过了。较真的同学可以回头看看，不过只当YY书看的兄弟可以无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