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悦楼占地如此之广,令它在南封城城南像个异类。
在主楼之外,它分为歌楼、舞楼、味楼、琴楼、棋楼、书楼、画楼、诗词楼、轶闻楼等,与主题相应,楼中的女子独善一种技艺,其中轶闻楼中的女子之见识,寻常男子远远不及,天文、地理、鬼怪故事、人情世故,她们信口而来,娓娓动听。
但凡男子,初来尚悦楼,不过抱个寻花问柳、春风一度的心思,但是来过一次的人,往往会再来,而再来时,情欲之心便会少一分,欣赏之心便会增一分,久而久之,尚悦楼的很多老客,来这里并不问风月之事,他往往只是为了味楼中一位姑娘的素手调羹,或者舞楼中一位姑娘的惊鸿一舞。
尚悦楼俨然成为一个完整的文化符号,成为南封城繁荣的世俗、精神生活的一个升华。
尚悦楼只有一座楼没有主题,那就是主楼。
主楼就叫尚悦楼。
主楼只住着一个姑娘。
诗诗姑娘。
诗诗姑娘不见俗人。
大富大贵但谈吐无趣者,不见。
高官厚禄但醉心权位者,不见。
江湖豪强但举止粗鲁者,不见。
即使如此,约见诗诗姑娘的人,已经排在了半年之后。
当然,难见如诗诗姑娘,也有例外。
龙阳王就是这样的例外。
空羽情也是这样的例外。
他们两人只要是到了,诗诗姑娘总是会想办法相见。
今天两人都到了。
翁白、孔峰、方介儒到了尚悦楼的时候,龙阳王已经到了,身边还带着司马君和乾恪。
尚悦楼和心悦楼不同的地方,反在于它多了一份红尘气。
相比尚悦楼,心悦楼偏居汤阳郡的北阳城,故而多了一份飘飘然的洒脱感,而尚悦楼处于帝都,虽有诗诗姑娘的三不见,但仍多了一份虚迂委蛇。
因此,诗诗姑娘相比心悦楼飘然出世的韵姑娘,多了一份红尘中的风韵。
韵姑娘如道,诗诗姑娘如儒,韵姑娘如酒,诗诗姑娘如茶,韵姑娘如曲,诗诗姑娘如歌。
美倶美矣,各有风韵。
翁白看到诗诗姑娘,虽也惊艳了一下,但没有心动。羽兰姑娘的娇逸才是他所爱。
孔峰也没有心动,他首先看向了桌上的美酒。
方介儒心动了。
方介儒看着龙阳王,内心深深的震撼了,一种世间怎会有此等人物的感叹激荡他全身。龙阳王身体修长,体魄健美,面若涂粉,眉目含情,长发过肩,着一袭白衣,外裹丝搭,腰间一枚玉佩,手中一柄纸扇,贵为皇子,使他带着一种王者不怒自威、俾睨天下的气势,喜好结交,又令他脸上常含微笑。
此刻,龙阳王正微笑的看着翁白三人,但是方介儒觉得龙阳王在看着他一个人,翁白、孔峰都落座了,方介儒还傻站在那里。
司马君轻笑了一声。
方介儒回过来神,慌忙入席。
因为这个插曲,龙阳王破例先对方介儒说话了,“想必这位就是汤阳郡著名才子方介儒吧,果然一副风流才子的模样,才子惜佳人,看来诗诗姑娘令方兄神魂颠倒了。”
方介儒拱手“惭愧”了两声,心下略微有些不悦。
诗诗姑娘此时说话了,“王爷慧眼如炬,怎么就看不出方公子看中的可不是我,而是在座的某位风流人物呢。”
大可国男风颇盛,大家自然也不以为意,一笑置之,反而方介儒因为诗诗姑娘这句话,对她平添了一份感激。
豪杰虽是初见,却也不拘谨,席间,大家相谈甚欢,龙阳王也没什么架子,颇善倾听,不管孔峰的粗野,还是翁白的深沉,他都应对自如,只是方介儒始终处于恍惚之中,龙阳王也只能微笑对之了。
初见如若尽甜美
日月何须更迭变
方介儒心中满满被惆怅填满,谈笑正欢之时,一种恨别的寂寞却深深的触动了他,他只想仔细的看,用力的记,把这一切留在脑海。
此时,楼下传来一声呼唤。
“诗诗姑娘在吗。”
在尚月楼,寂静反而是常态,客人大多如约而至,尽兴而回,诗诗姑娘见客并不多,客人也少吵闹之辈,所以楼内有他人时,也是一室之欢,像这样在楼下直呼“诗诗”之名的,不是“绝无”,但也“仅有”。
诗诗姑娘面有喜色,空羽情来了。
她告了一声罪,起身走向房门。
龙阳王眉角微微动了一下,“能让诗诗姑娘失态的人,我龙阳王可是第一次见,不知楼下何人?”
“一听就知道是空羽情那个小白脸。”孔峰用酒灌下去一口肉,不屑的说道。
“哦!”龙阳王一听,喜色涌上面孔。
“诗诗姑娘留步!”龙阳王站了起来,“我和你一起去迎接这位薄幸剑客。”
空羽情坐在空空荡荡的大厅中间的一张圆桌上,看着熟悉的倩影出现在楼梯上,他刚要站起,突然看见一个男子跟着出现,空羽情定神一看,好像看见了另一个自己。
一样的一袭白衣,只是那名男子外搭纱服,一样的过肩长发,只是那名男子在脖颈处束了起来。一样的修长身量,只不过那名男子略微清瘦。
空羽情尚未开口,那名男子已笑道,“这位想必就是薄幸剑客空羽情了,在下龙阳王。”
龙阳王看着空羽情,惊讶之色难已抑制,他也曾想过薄幸剑客的模样,总不外一个浪荡侠客,但一见之下,神采俊逸,令人倾心,他不知不觉又看向空羽情腰间那著名的薄幸剑,自己和空羽情打扮类似,但自己腰间配的是枚玉佩,看来自己虽然自命风流,却总摆脱不了出身,带着一份富贵之气。
龙阳王先诗诗姑娘快步走下楼去。
“相请不如偶遇,空羽情的大名,我听的耳朵都快生茧子了。今天能够得见,还是托诗诗姑娘的福了。”
诗诗此时反而停下了步子,轻倚在楼梯之上,微笑着看着楼下的两个男人。
“今日楼上,应该还有羽情兄的故友,且上去喝上一杯。”
龙阳王伸手攀住了空羽情的袖子。
空羽情看了看诗诗姑娘。
“那就叨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