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方辟符等人万木草堂内向木老人辞行,白帛缠身的木老人一愣,随即取出常春木,道:“当日我说待虫灾后将此物赠予诸位,回族中后竟一直未曾想起。呵呵,实在是怠慢。”
方辟符连声称谢,着厌离将常春木收下。正待告别,木老人道:“诸位于我木族有活命之恩,千年心腹大患全赖四位得以解除。老朽恭为族长,无以为报。离别前请诸位随我到一处地方,对四位修行大大有利!”
说罢,从座下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木盒,木盒以阳刻浮雕着众多精美神秘的符号,一看便极之珍贵。木老人站起身来,在王座后方的木壁上顺着四象方位依次拍击,一个栩栩如生的木雕龙头缓缓伸了出来,木老人打开木盒,取出一个鸡蛋大小的珠子来,放入青龙口中,龙头缩回之际,只听得咔咔作响,一扇门户出现在众人面前,木老人回首笑道:“随我来!”
众人跟着木老人进入一个长长向下的甬道,甬道尽头又是一个龙首,再次将珠子塞人龙口,门户顿开,众人眼前一亮。
此处紫气氤氲,异草处处,青木如石,墙壁上浮雕较之万木草堂更为恢弘,更难得的是灵动非凡,人兽直如脱壁而出一般。方辟符等人情不自禁深吸口气,清新无比,精神为之一振。
木老人张开双臂,道:“尊贵的客人们,这便是我木族最为神奇的圣地。千万年来,你们是唯一可以进来的客人。此处生气是外间百倍,修行一刻便如外间修行一年,且毫无心魔之扰,唯有历代族长、祭祀方可出入此间。诸位请看,墙壁上有我木族先祖万木逢春图,历代相传此图蕴含宇宙生机奥妙,如能参悟一二不难术法大成。”
众人看着墙壁上那幅气势磅礴的浮雕,看得到草木欣荣,阴阳相合,万物滋长,人兽各竟其能,竟有种神为之夺目为之眩的恍惚。
木老人见状哈哈一笑:“诸位莫要错过良机,且在这里安心参悟,老朽出去拿些果蔬进来。”随即转身出门,门户缓缓紧闭,林奇心中一动,略感不妥,但也不疑有他,转身再看万木逢春图,渐渐迷失其中。
木老人这一去,竟再也没有回来。不知过了多久,方辟符注意到众人气息紧促,面色泛绿,目光迷离,抚着壁画口中喃喃不已,这才大吃一惊。将海伯、厌离、林奇等摇醒。海伯恨恨道:“贼厮鸟,什么幻术这么厉害?”林奇摇摇头:“这图谱大有玄奥,并不像幻术。”厌离指着海伯、林奇的脸道:“你们、你们为何脸色发绿?”
林奇道:“你的脸更绿。”
厌离摸着自己的脸颊,尖叫道:“我们中毒了?”
四人中唯有方辟符安然无恙,皱眉道:“你们觉得身上有何异状?”
“我觉得身如火焚,浑身憋涨。”“我也是,好像经脉都涨裂了。”
方辟符喃喃道:“难道因为我是绝脉的缘故,因此不曾中毒?”连忙叫厌离拿出常春木解毒。
就在这时,壁画下方的暗门内钻出一人,冷然道:“如不想死得更快,我建议你们不要用常春木!”
厌离见鬼般叫了一声:“大祭司?!”
林奇手掐印诀,警惕地道:“你怎么在这里?”
陀古大祭司看了众人一眼,道:“放轻松点,我不是你们的敌人。想害你们的,是带你们进来的奥修。”
奥修?族长?众人大惑不解,方辟符道:“奥修族长如欲加害我等,那为何还会送我们常春木,还望大祭司为我等解惑。”
陀古冷笑一声:“你道他送你们常春木是好意?你以为木族的神器是这么好拿的?”
厌离扬了扬手中的小树:“难道这常春木是假的?抑或这根本不是木族神器!”
“常春木是真的,木族神器也没错。”陀古指着壁画下方的一列列暗格,道:“可是你们以为这是什么地方?真像奥修所说的是木族先贤的静修之所?”他双手连拍,将壁画下方的暗门一道道打开,只见一具具干尸或坐或卧地陈列其中,一眼望去不下百具。
众人心中寒气直冒,只听陀古森然道:“这里是神树之心,也是我木族历代族长、祭祀的葬身墓冢。我族历代先人死后
葬身其中,千年内尸身不腐,千年后化为神树精气。此间生气是外间百倍,可是即使是修习我族术法也不得在此间持续呆足三个月,外族之人更是不可呆足七天,否则,就会精气爆体而亡。常春木能解世间万毒千蛊,然则你等所中根本就不是毒,用木精之气解毒就好比火上浇油,爆体更快!”
厌离恨恨道:“这族长心地也恁地歹毒,他要是舍不得这棵树苗大可不送,我们总不会强夺。何必要如此赶尽杀绝?”
陀古冷笑道:“我和奥修从小一起长大,深知其人心机深沉,坚毅凶顽,若只是常春木,他也不见得非要将诸位置之死地。他在意的,恐怕还是这位方兄肩上的虫宝宝吧。”
虫宝宝绿豆眼咕噜噜一转,说来也怪,众人皆被生机精气憋涨,唯独虫宝宝精神愈加抖擞,身上竟罩着一层莹莹毫光。
陀古看着虫宝宝面有畏色道:“它的威力,想必诸位已经见识了。真要毁灭木族,对此虫来说,瞬间事尔。你等数人唯独这位方兄免去生机爆体之苦,也是全托这只神虫了。”
众人这才大悟,原来奥修将众人骗到此间,待到七日后将众人收尸,不但常春木顺利收回,而且还能得到虫宝宝,端的是一箭双雕。如不是陀古说明原委,众人至死还要感戴族长给予的千古难逢的修炼机会。真是被人卖了还要替人数钱。
林奇忽地冷笑道:“这间树洞能困住我等,忒也将我们瞧小了。”
陀古嗤笑一声。方辟符心剑一动,向进来的木门方向出了一剑,只见剑痕划过,又瞬息间变回原样,方辟符咦地一声,手一招,千百剑首尾相连如雨打琵琶般击向木门。木门不但坚韧难削,而且不带木屑脱落,就又重新变回原状。厌离不服,用火烧,结果连点痕迹都没有留下。林奇一跃上前,掏出数物,布置出一个禁制,手掐印诀,冲刺而上,结果“砰”地被撞回原地。脸色一变,道:“乖乖,真被困住了。”
陀古道:“神树与天地同寿,此间是神树之心,生机充盈不绝,想要强力打穿,就如凿地煮海一般。”
海伯人老成精,向陀古一拱手道:“大祭司,如今我等同舟共济,还望大祭司施以援手,大家共同脱难。”
陀古微微一笑:“原当如此,只是各位须得答应我一件事。”
“何事?”
陀古一字一顿道:“助我击杀奥修。”
众人还未答话,只听得吱吱声响,室门又开。族长托着一大盘果蔬食物走了进来,看到陀古,笑吟吟的面色顿时一变:“陀古,你个贼子原来躲在此处!”
林奇正待喝问,被海伯一把拉住,一个闪身已到了门口。几人目光灼灼地看着奥修,奥修看看陀古,又看看林奇等人,急道:“诸位休要听他胡言,此人用心叵测,为了一己之私,与仙人勾结。”
林奇等人守住门口,默然。奥修脸色数转,急道:“诸位想想,如果我想害你们,还会进来么?”
陀古却冷笑道:“你是一直在外偷听罢。眼见害人无望,才跳进来搅局。我与仙人勾结?总好过你逞强斗勇,葬送全族。”
奥修放下果盘,大喝一声:“叛徒,你总算承认了。”
陀古一挺胸,道:“你别告诉我,五族与仙人的盟约你丝毫不知?不说别的,就是虫母真要倾巢来袭,难道我木族难道能够抵挡?怕是覆灭只在须臾之间,这你总得承认罢!”
方辟符等人回想虫巢里亿虫遮天的情景,暗暗点头,心想不说虫巢倾巢而出,就算出动十之一二,木族也只有灭族的份儿,更别说还有虫母、虫宝宝这样妖孽的存在。那虫族为何每每只是骚扰了事呢?
奥修脸色涨红:“我族亿万来,与神树共立于天地之间,与其做那恶心的寄生体,还不如奋起抗之,苟活千年,不如痛快一日!”
陀古戟指道:“你一人之想,能代表万千族人?我族繁衍事大,忍一时或可有所转机,换得传承久远,你这样徒逞匹夫之勇。曼殊选你才真真是瞎了眼睛。”
奥修更加激愤:“曼殊?你嫉妒她选了我,便将她害死。术部凋零失传,全是你这个怂货干的好事!”说罢,一扑而上,不
知从何处抽出一根黑黝黝的长矛,旋转着向陀古刺去。
陀古手一挥,一道光雷击向长矛,使得矛头顿偏,向方辟符等人喊道:“几位助我杀此恶獠!”
奥修扭身再上,喝道:“助你?他们现在还需借助你出去么?各位,那日就是这个老贼将你们的行踪告知虫母,才害你们被缚。”
陀古打出几道阔大的树叶,挡住奥修,道:“当日是我不对,但你将他们骗进此间,又不告知利害,难道又存了什么好心?”
站在门口的方辟符众人暗暗皱眉,均感觉这二人一个城府阴深,一个冷厉背义,一样的卑鄙龌鹾。便站在原地两不相帮。
二人见拉不动众人,又厮杀在一处,不断喝骂对方的种种不是,将各种阴谋丑事一一暴露。二人手段层出不穷,修为相当,但奥修毕竟被囚日久,实力颇损,初时攻得疾风骤雨,不多时便只有招架之力,被陀古一道青雷击中胸膛,血肉焦黑,口中犹自大笑:“好个贼子,这就是你的仙人主子教的雷系法术么?”仰天直直而倒,顿时没了气息。
看着冒着青烟的奥修尸体,陀古阴测测一笑:“奥修,你我争了上百年,现在是谁赢了?”他由轻笑变成大笑,由大笑变成狂笑,仿佛一个即将输光的赌徒一把连本带利赢回来般的疯狂欢畅。
“是我赢!”奥修的尸体一个挺立,电光火石间抽开身上的白帛将陀古头面脖子紧紧勒住,陀古双掌一伸,砰地将奥修击出去。看到白帛上的蛛丝,脸色一变:“嗜血蛛蛊!”
躺在地上的奥修已不成人形,兀自喘息狂笑:“没错,老贼,不出三息,你会化为脓血,比老子死得还快!”
陀古面色乌黑,双手乱抓,只见面皮血肉簌簌而下,哑声道:“你竟用血肉饲蛛,你狠,那小子,快、快拿常春木来……”厌离还没愣过神来,只见陀古浑身乌黑,肉眼可见地渐渐干瘪下去,化为一滩乌水。原来嗜血蛛用血肉豢养后再经使出蛊毒成倍增长,简直沾之即死。但此举于寄主伤害甚大,几乎形同服毒,若非深仇大怨,极少有人舍身饲蛛。
众人看得暗暗心惊,那奥修又挣扎道:“方公子、林公子,你们、几位请过来一下!”方辟符等人警觉地看着他,奥修苦笑道:“几位看我这样子还能害人么?”
厌离一晒道:“那可说不准,防人之心不可无。”
奥修挣扎着坐起,倚在墙壁上喘息道:“我和陀古相斗百年,现下结果也算咎由自取。只是、只是请众位看在无辜族人份上,还请帮一小忙。”他见众人仍然戒备十足地神色,颓然叹道:“几位对我族有大恩,我不思报答,却以怨报德,也难怪几位袖手。只是、只是……哎!”
方辟符冷冷道:“奥修族长,贵族之事恕我等能力浅薄不敢代劳,出去后我等会代传消息,族长之事可另托族人。”
奥修脸色灰败,连连点头:“如此多谢公子,多谢诸位了!”
众人转身出去之际,林奇忽地回头问道:“方才大祭司说仙人和五族达成盟约,族长可否告知我等,是什么盟约?”
奥修神色一变,哑声道:“这也只是传闻,到底是否属实老朽也不确定。相传五族诞生与仙人有关,甚至连五族神器也是仙人传下。五族从诞生起,就和仙人签下盟约,世世代代奉仙人为主,我等皆是他们的奴族。嘿嘿,只是这等奴役法,老朽是死也不服!”
方、林等四人听罢,暗暗心惊,相视一眼。方辟符又道:“族长可否告知土族的方位?”
奥修一愣,道:“土族?实不相瞒,此地四周千万里,并无旁的种族。”
四人一点头出了树门,经过一阵蜿蜒,从万木草堂大厅出来,来到阿吉多母子的门前,叫出阿吉多,令阿吉多把邻里喊出来,交代了几句,阿吉多和一众树人便向万木草堂跑去。
方辟符看着众人离去的方向,叹息一声,道:“此间事了,我们继续走罢。”厌离道:“我们不知土族方位,却向何处走?”,方辟符道:“我们自火族出来,一路西行,现在便也一直向西,总有找到的时候。”海伯唤出了星汉浮槎,众人乘上星汉舟星驰电掣般向西飞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