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苒有些意外:作为生长在那个时代的人,她是知道天花这种病的。即便是在那样的年代,天花也从未被治愈过,真正让天花绝迹的是疫苗。
从这个角度来讲,孙公说的是对的。还真是厉害啊!乔苒有些感慨,想着那个没见过几回却死在自己面前的老者,暗道了一声可惜。
这是真的厉害,而不是用药人的血那样类似作弊一般的手段。
当然能救人就是好,至于作弊什么的,在生死面前也不必在意这个。
“可天花凶猛,有几个扛得住的?就算抗住了,人也要成麻子了。”冯大夫打着酒嗝一噎一噎的,“这孙公的法子看来也不行,你说是不是啊,乔小姐?”
不同于一旁几人不忍直视的神情,被点到的乔苒却垂眸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被他提到,她只朝他笑了笑,道:“有些道理。”说罢又为他倒满了酒。
最后一碗下肚,乔苒看他开始打瞌睡,便让唐中元将冯大夫送回去。
待众人收拾的收拾,忙的忙各自散去之后,乔苒叫住了一旁蹲在石凳上认真吃糖球的裴卿卿:“卿卿,来。”
裴卿卿应了一声,抬头看她。
“帮我一个忙。”她道,“带句话给天师道的张天师,你认得张天师吗?”
裴卿卿盯着她看了片刻,点了点头。
这种事也不是第一回做了,之前在金陵的时候,她就帮忙去方家向那对方家母女传话的。
看着裴卿卿远去的身影,乔苒松了一口气。
若不是方才冯大夫提起,她险些忘了。有再厉害的神医也不如不得病啊!人还是不得病来得好。
而这让整个大楚大夫束手无策的天花其实是可以防的。
她知道这个答案,可以将答案告诉给知道怎么去做的人,譬如正在研究孙公笔记的大夫们。
人命大过天,至于抢占这个答案带来的虚名也不重要了,而且这也不是她的本事,她只是有幸知道而已。
……
城外发生的事可以对百姓隐瞒,
可对朝中重臣却是隐瞒不了的。
传上天花的都是三街九巷的百姓,没有一个与这些重臣有关,谈及此事,众臣自然也不会如何歇斯底里,火急火燎。
早朝散去之后,官员们三三两两的向外走去。
“听说到现在为止治好了九个,自己撑过去的也只九个。”有人摇头,“死的人多的跟什么似的,坑里都快埋不下了。”
“毕竟只一个神医啊!”有官员感慨道,“神医能治,只是有些慢罢了。”
“怎么治的?”有人疑惑道,“不是开药,不,她是符医,那就画符什么的呀,怎么那么慢?”按理说就是一人一杯符水解决的事。
“许是那符所需委实太耗费精力吧!”有人接话,“现在还能瞒,那些治好放出去的百姓嘴也能堵得上,可进去了如此多的人,出来的却寥寥无几,是个傻子都看得出来吧!”
“天花本就易死人,多活了几个还不好啊!”开口的官员哼了一声,“也是惯得他们,听说先前还有人想要强行闯入寻神医,结果被原家的护卫当场斩杀,这才消停了。”
“不错!能给治就不错了,又不是欠他们的。”一旁说话的官员连声附和。
甄仕远从一旁经过:所以人以群分这句话是没说错的,都这个想法的自然走得近,想法不同的都走远了!
说到底还是这把火根本没烧到自己的身上。
救人没错,可这天花的源头……哼!他暗自冷笑了一声,见几个太医署的太医从一旁的岔道上走了过来。
正说着“能给治就不错了”的官员也看到了这群太医,不由对身旁的同僚道:“瞧着是从大殿下那里走出来的,这脸色看着就不好,若是没有原小姐,这群窝囊废还不知道要怎么样呢!”
他并未收敛了声音,几个太医自然也听到了这句话,脸色愈发难看:说谁窝囊废呢?以往没有原小姐的时候,别忘了是谁救的人,治的病。眼下有了更厉害的,就将他们骂作窝囊废,这用完就将人踹开也委实太过分了吧!
其中一个太医气的脸色通红,当场就要冲上去同他们理论,却被一旁几个太医拉住了。
能参与朝会的都是朝中三品以上的官员:官阶高可不等同德行高,若真得罪了这些人,到时候反倒让自己吃亏。
几个太医冷着脸从一旁经过,径直向太医署走去。
待到彻底看不到那群下朝的官员之后,先前那个气的脸色通红的太医再也忍不住出声了。
“简直欺人太甚!朝中如今只知符医,哪还容得下我正统医道?”
“就是啊!这阴阳司真是将我等逼到无处可退了,再这样下去,还有哪个大夫肯去学医?我家里的孙儿都知道神医厉害呢!”
“不是说阴阳司清贵吗?如今这一手又算什么……咦,张天师?”
……
正说着阴阳司的不是呢,突然从一旁冒出个阴阳司的天师,这让几个太医当即红了脸。
想张嘴解释几句,可话到嘴边却又不知该如何去说。
毕竟背后说人闲话,还被撞了个正着。
张解仿佛没有听到他们的抱怨一般,开口道:“听闻几位最近在研究孙公留下的笔记。”
不是骂符医吗?孙公不就是符医?虽然他这符医也精通正统医道,可确确实实也属于符医。
几个太医尴尬的站了片刻之后,其中一个硬着头皮站了出来,道:“张天师说的不错。”
“关于天花防治之法,孙公说的没有错。”张解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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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到这个,几个太医立时激动了起来。
“孙公说的是没有错, 我等查过记载,得过天花的病人再放至天花病人中是决计不会再犯病了。可天花凶猛,让人人皆得一次天花,这同杀人何异?”
“那是孙公没有记清楚。”张解道,“他所提到的天花不是人的天花,而是牛的。”
牛的?
几个太医神情惊愕不已。
“这是正统医道的手段了,”他解释道,“但我想诸位应该明白我的意思了。”
太医们脸色微变:研究了这么些天,张天师的意思他们当然明白了。
只是……这可不是一件闹着玩的事。
“你可敢保证?”有人看向他。
若是出了事,谁都担待不起。
保证吗?张解点了点头:他相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