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霸业血途

漠北大草原最南端,六百里沙海之北际,旌旗飘扬,万马奔腾,巨大的声浪惊天动地。十五万秦军铁骑经过长达近二十天的长途跋涉,终于再出沙海、进抵漠北。

当下,秦军迅速北进,向十余里外的一条无名小河行进,准备依旧和上次一样在此扎营。谁知大军方前进七八里,就有斥堠飞马来报:“蒙大将军,李大将军,大事不好,匈奴人杀死大量牲畜在河水之中,已经腐烂发臭,河水恐怕已不可饮。请大将军定夺!”

蒙恬闻言色变,急道:“什么,这可如何是好?快,叫上医官,一起去看看;其它军马缓行,无令不得饮水!”“喏!”

当下,蒙恬和李信等人带着医官便向小河急奔而去,须臾即至。放眼看去,果见长长的河流之中,到处都飘浮着腐烂的牛、羊、马、狗等动物的尸体,且多已腐烂生蛆,远远的便臭气熏天,令人直皱眉头。蒙恬脸色阴沉,挥了挥手道:“验水!”

大秦军令:沿途所饮之水必须有医官检验过后方可饮用,以免被敌投毒所乘,违令者斩。所以,秦军的医官都是训练有素的熟手,很快取出一些验毒用的瓶瓶罐罐便开始检验起河水来。不一会儿,三名医官面色忧虑地回报道:“蒙大将军,李大将军,结果出来了。这些水都已被疫毒所染,不能饮用;而且大军也不能靠近,否则万一被疫毒所染,便很有可能祸及三军!”

蒙恬握紧了拳头,狠狠地骂了一句:“卑鄙,竟然靠水中下毒来阻止敌人,无耻的匈奴人!李兄,大军要是无水可饮,要不了三天就会崩溃,你看如何是好?”李信想了想道:“蒙兄不用惊慌,这事好办。昔年我等在南荒,也遇到过毒泉不可饮用的情况,后来都是掘井为饮,现在也可以这样做。我们立即召集军中擅长此技的军士远离此河,四处掘井,这样便可解决了饮水问题!”

蒙恬一喜,点了点头道:“不错,这也是目前唯一能解决问题的方法了!走,咱们回军,这里不能呆了!”当下一行人急急回转,率军向西北而行,又进十里后,远离了毒水,便扎下营来。同时,抽选大量生活在草原、荒漠附近的各族有经验的将士寻水,大军一直忙活到夜里,这才掘通了上百眼清泉,让渴得几乎嗓子眼冒烟的秦军将士们终于能够喝上了甘甜的淡水!

但便是如此,蒙恬也是面有忧色,对李信道:“李兄,匈奴人这招可狠毒啊,每到一地,我军便要掘地为井,浪费了很多追击的时间不说,而且还要时时提心吊胆地防备瘟疫,这要给行军带来多少不便啊!万一一个不察,被疫毒所染,那可就惨了!”

李信点了点头道:“是啊,为了以防万一。我们可一边严令军士们靠近各溪流、湖泊,以免被感染;另外,火速派使者赶回咸阳,让陛下迅速补充足够的相关药材前来军中。这样可解此难!”蒙恬摇了摇头道:“前一点倒好办,只是派使返回咸阳,一来一回,再加上筹措药材的时间,恐怕最少要两个月,哪里还来得及!说不定等药材赶来的时候,战事早已结束了!”

李信想想也对,忽地有主意道:“有了,我们军中不是有一小部分东胡族的军士吗!?他们久处草原,应该知道防治疫病要用哪些草药,可以将他们抽调出来,每到一地,便四处搜寻草药,熬成药汤,让将士们饮用,这样可解燃眉之急。只要我们能够安全越过这片疫区,赶上匈奴人的大队,那时就不用怕了!”

蒙恬连连点头,笑道:“到底李兄见多识广,这回我倒要看看匈奴人还有什么花招!”李信笑道:“其实下毒这件事正说明了匈奴人已经色厉内茬了,否则不会自己破坏自己的家园,作出一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架势了。等着看吧,这回咱们非把冒顿这小子的卵黄捏碎不可!”众人一阵大笑。

暂时解决了饮水和防病的问题后,秦军不敢在疫匹多呆,那可真是日夜兼程,急速北进,一口气便北突千里之遥,而仅仅用了四天!

这一天傍晚,疲惫不堪的秦军终于走出了千里疫区,在漠北深处的一条大河——色楞河旁扎下营来。

这几天来,依靠秦军将领们丰富的战争经验和强大的医疗救护体系,十五万秦骑终于安全地走出了千里疫区。由于应对得法,几乎很少有军士所疫毒所染,偶有所染者,也是被立即隔离监禁,原地派军医和将士们看护、不再随军!

由此,秦军终于挺过了第一道难关,开始了和匈奴王庭做面对面交锋的历程。

三天后,傍晚,色楞河南,秦军大营。

帅帐中,将星云集,正在议事。

蒙恬面色兴奋道:“各位将军,根据这三天斥堠四处哨探所知,现在匈奴军十余万主力离此并不远,在克鲁伦河以南、离此大约三百里屯住。而匈奴王庭数十万部卒则在五百里外的克鲁伦河附近屯住。也就是说,匈奴人已经被咱们赶上了!”

帅帐中,顿时是一片欢声雷动。不容易啊,秦军长途跋涉两千余里,几乎累得吐血,这才堪堪赶上了匈奴人!

蒙恬见诸将兴奋,也自高兴道:“现在,战机对我军来说比较有利。因为匈奴王庭各部族离此不远,匈奴王庭军主力为了保护部族必然要与我决战,否则咱们就抄了他们的老巢,让他们成为无根浮萍,饿也得饿死他们!”诸将更是大喜,个个跃跃欲试。

英布却起身道:“大将军,但我军现在的情况也不容乐观。首先:我军急奔千里,已经与后勤粮道脱节,凭军中现在所存的粮草和牲畜,不抵三日之需,不等击败匈奴军主力便会粮绝。而要等粮道补给上来,恐怕至少要在十天之后,且粮道要经过疫区,更是困难重重,万一护粮军被感染,恐怕粮道就有可能绝断;其次,我军远行疲惫,匈奴军却以逸待劳,而且匈奴人为了保护自已的部族,必然与我誓死决战。所以,也切不可大意啊!”

诸将被英布一提醒,也是清醒了许多,三天的粮草可是无论如何也不够让大军支持到与匈奴军决战的,当下都有些忧虑起来。

蒙恬想起了粮草,也不由得头疼道:“是啊,目前粮草问题最为麻烦,千里疫匹,渺无人烟,根本无有匈奴部族供我大军补充军用,这以战养战的目标也就谈不上了!现在,马上就要面临与匈奴军的决战,区区三天粮草,实在是不够啊!诸位将军想想看,可有办法,暂渡难关?”

灌婴起身道:“大将军,我来说说。我看,目前军中的粮草和牲畜可暂时不动,立即派出大军四处围猎。现在草原肥沃,多是的肥美的麋鹿和黄羊,还有很多的狼群和野马群、野驴群,足可供大军数日之用。等大军筹备足了数日的干肉,咱们就迅速北上,先击溃匈奴军主力,得其牲畜补充后,再北击匈奴各部族、以战养战,这样近期我军有没有后勤粮道补充问题都不大!”

诸将闻言面面相觑:秦军打仗,一向都是有很完善的后勤补给,根本不需要秦军自己四处去筹粮,现在竟沦落到要去打猎为生,这让众将的面子上有些下不来!

蒙恬却奋然起身道:“各位将军,陛下临行前对我们说过:‘这次北征匈奴,是你死我活的大决战,其中难免有很多凶险和困难。希望你们不要靠、不要等,自已想办法克服困难,因为这击灭匈奴并非我大秦扩充的顶点、而只是起点,一支不懂克服困难的军队是担负不了伟大使命的!’各位将军,此次我大秦倾举国之力供我等北上,如果我们连这点困难都克服不了,那还谈什么开疆拓土,名垂万世!?你们别忘了,若打了败仗,各位将军不得从凯旋门而入京城不说,那种耻辱更是要背负一辈子的!”

王离闻言慨然道:“大将军,不就是射兔鹿野物为食吗,匈奴人可以做到,我秦军一向善忍耐坚,也可以做到!”英布亦笑道:“是呀,天天吃粮食、牛羊,偶尔改改伙食、吃点野味,也是蛮不错的吗!”

诸将闻言也是奋然,纷纷表态支持。蒙恬大喜,笑道:“太好了!记得我们陛下行前送给我们的六个字吗!?一切……”诸将随之大呼:“为了打赢!”

是啊,‘一切为了打赢’,众秦军将领们目光中充满了坚定和无畏,只要为了打赢,流血流汗可以,逐鹿射兔更是小菜一碟!

于是,秦军扎住色楞河边,派出十万轻骑,以方圆百里为限,改开了‘灭绝人性’的大围猎。这下周围草原上的动物们可就糟了殃了,上到飞鹰兀鹫,下到麋鹿黄羊,甚至连地下的土拨鼠秦军都恨不得挖将出来为食。一个字:‘惨’,秦军惨,草原动物们更惨!

三天过后,数百里草原被秦军横扫一空,真是有点‘所过之处,寸草不生、鸡犬不留’的味道!

筹足了七天干肉以后,秦军从色楞河拔营北进,气势汹汹地直扑克鲁伦河,誓要与匈奴军决一死战。

秦军没有时间再拖下去了!

秦军再次拔营北进的消息迅速被匈奴斥堠探知,冒顿大惊失色,火速召集诸将议事。

冒顿面色沉重地扫视了一眼诸将,冷冷地道:“刚刚得到的消息,秦军已经从色楞河拔营而北进,奔我们来了!”

诸将闻听愕然:秦军不仅穿过了千里草原、六百里荒漠,更加穿过了绵延千里的可怕疫区,竟然还有能力继续北突,这让匈奴诸将们禁不住目瞪口呆。

阿胡儿惊骇道:“大单于,秦军急速穿过了千里疫区,粮草肯定不济,否则他们也不会靠游猎为食!如今他们竟然还要继续北突,看来他们这次真是不把我军赶尽杀绝就不退兵了!”

左大都尉跳将起来道:“大单于,秦军一向以粮草为主、牲畜为辅,光靠游猎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他们受不了多久的!而咱们已经退到克鲁伦河了,再往北就是极北之地,不但苦寒不堪,而且牧草渐少,不能再向北退了,咱们就在这里跟他们拼了吧!”

右大将也道:“是啊,大单于!今秋虽然草肥,可我们不住地向北迁移,畜群根本没有得到很好的休养,多有瘦弱病死者。克鲁伦河以北更是渐渐贫瘠,如果不在此处将秦军击溃、火速准备好足够的草料过冬,那要是到了严冬,不说牲畜会因没有准备足过冬的草料而大量死亡,就是人也难以捱过那漫长的严冬!”

克鲁伦河附近已经是匈奴最后一个可以游牧的大草场了,再向北退,那艰苦的环境就是善于耐寒忍饥的匈奴人也是忍受不了的!尤其是马上就要到冬季,不尽快结束战事,匈奴王庭各部就根本来不及做好越冬的准备,漠北的寒冬可是滴水成冰般的严寒,一场大雪下来,牲畜死亡数十万头的惨痛教训不是没有过,所以诸匈奴将领们实在是不想再往北退了!

冒顿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本以为漫漫草原和沙漠会将秦军的战力消耗殆尽,但他没想到秦军这般的坚忍,竟然克服了重重困难、依然对匈奴军穷追不舍,如今追得匈奴人已经退无可退,这让冒顿不能不痛下决心,要与秦人在此决一雌雄!

于是,冒顿咬了咬牙,长身而起道:“克鲁伦河大草原已是惟一可供我王庭部众度过严冬的草场,咱们不能再退了。再退下去,即使秦军会知难而退,但我们匈奴人也会被漫漫的严冬所击溃,所以本单于决定,就在此处与秦军决一死战。不是他死,就是我亡!大昆仑神,请保佑我们大匈奴吧!”

众匈奴将领们一一长身而起,伸出双臂,做怀抱苍天状,大呼道:“昆——仑——神!”

当即,十三万匈奴军主力立即迅速北撤,在克鲁伦河以南一百里处扎下营来,准备与秦军进行最后的决战,誓死保卫他们身后的部众!

一时间,草原上的空气立时紧张得可怕,那巨大的压力真有点一触即发的味道!

三天后,克鲁伦河以南一百里。

十五万秦军正火速北进间,突然,有斥堠飞骑来报与蒙恬、李信:“蒙大将军,李大将军,前方十里外发现匈奴军主力,密密麻麻,也不知多少!请令定夺!”

“噢!”蒙恬顿时神色十分震奋,大喜道:“这些王八羔子总算不跑了,他们再跑下去,他们坚持不住了,咱们也差不多了!这样也好,咱们就真切真枪地决个胜负!,这才像个男人!李兄,走,咱们到阵前看看敌情!”“好!”李信一拨马,便和蒙恬二人领数百亲兵,直奔前方数里外的一座小山而去。

须臾,一行人越过秦军前锋大军,来到小山的最顶端。蒙恬、李信用手抬了个凉棚,放眼望去,顿时吃了一惊:便见山脚之下的小谷地内,数以万计的匈奴军骑兵排成了密密麻麻的阵型,从谷底一直排到别一侧的山腰之上,天地间一片雪白之色,真是蔚为壮观!

有道是‘兵过一万,密密麻麻;兵过十万,无边无涯’,这大片地匈奴军排列起来,倒也真有一种威严肃穆、决死沙场的慨然气势!

李信笑了:“好,蒙兄,看样子冒顿是找咱们拼命来了!你说咱们能赢吗?”蒙恬微笑道:“当然,我秦军战无不胜,肯定会笑到最后。不过,我看这冒顿一向狡诈,似乎不会技止于此吧!?”

李信愣了愣道:“蒙兄认为匈奴人不止眼前的这支正面大军,还会有伏兵!?”“是啊!”蒙恬点了点头,笑道:“这冒顿和赵胜一向以奸狡出名,哪里会这么乖乖地摆开阵势与我决战!如果我所料不假,附近应该还会有匈奴军的伏兵!李将军,你看这些伏兵会在哪里!”

李信扫视了一下附近的地形,除了山谷中的匈奴军以外,就只有东、西两侧数里外各有一处红树林了!李信笑道:“如果有伏兵,必在两侧红树林之内!匈奴人选的地形真不错啊,一旦两军开战,匈奴军以主力将我军缠住,其余大军却突出红树林、袭我军之侧后!哈哈,蒙兄,要是咱们没注意,倒真有可能被这些匈奴人得手!”

蒙恬笑道:“所谓埋伏,就是敌人不知道才会有效,现在咱们知道了,这埋伏就无用了!现在我关心的倒不是匈奴军的埋伏,而是丁零王的军队在哪里!乱战起来,莫要杀错了!”

李信点了点头,便和蒙恬仔细打量起匈奴战阵来,很快,便发现了左右大将、左右大当户、左右骨都侯、以及匈奴大单于冒顿、军师赵胜这八个旗号。蒙恬笑了:“果然如此,少了左右大都尉和丁零王三个旗号,如果不出意外,他们一定在左右两侧的红树林中!李兄,丁零王一定会派密使前来与我们联络,咱们且等一等,暂不急着用兵,你看如何?”李信‘阴笑’道:“是啊,不急!我倒想看看,当匈奴人的伏兵杀向他们自己的时候,那冒顿是什么表情!”蒙恬、李信二人一阵大笑。

当下,秦军火速在南山脚下列开阵势,准备随时听命向前突阵。阵势刚刚列好,便有游动斥堠前来急报:“报——,蒙大将军,李大将军,我等在右翼游探时,抓获一名匈奴斥堠,他说有要紧事要求见两位大将军。请令定夺!”

蒙恬笑道:“果然来了!快去,将他请来,记住,不要动粗!”“喏!”斥堠飞快下去了,很快便带来了一个年青干练的匈奴人!

匈奴人见了蒙恬和李信,忙施了一个草原弯腰贴胸礼,恭敬地用匈奴语道:“我是丁零人鲁鲁,特奉我族王汗之命来见两位秦国大将军!”

蒙恬久和匈奴人打交道,也会说一些匈奴语,忙笑道:“贵使不用多礼,尊贵的丁零汗有何话带到?”

鲁鲁忙道:“王汗说,左右两侧红树林内各有两万匈奴伏兵,王汗奉命亲率两万丁零本部伏于右。请问两位尊贵的秦国大将军,待会开战时要我王汗如何相助?”

蒙恬笑道:“这个很简单,待会本将军会以十万轻骑冲突敌阵,届时左侧红树林内的两万匈奴伏兵必然来援,我便以四万优势重骑兵与之交战,将其击溃后从西向东邀击匈奴主力左翼。你们丁零骑兵亦可由东向西邀击匈奴主力右翼,如此,匈奴可破,冒顿可擒!贵使看这样部署如何?”

鲁鲁笑道:“太好了,我王汗也是这个意思,那么便就此决定吧。还有,我丁零骑兵,甲胄是传统的灰色,待会莫要杀错了!”李信笑道:“这是自然,请贵使放心!”

鲁鲁便道:“既如此,小人便告辞了,王汗还在等我的消息!”蒙恬点了点头道:“来人,帮本将军送丁零使者一程!”“喏!”有两名斥堠出列,护送鲁鲁秘密转回右侧红树林去了!

送走了丁零使者,蒙恬便和李信二人转回小山下,诸状见状忙迎了上来。英布急火火地道:“两位大将军,敌情如何?何时开战?”蒙恬便将敌情细说了一遍,诸将闻言愕然,灌婴奇道:“这丁零王为何相助我军?他不是吃错药了!?”

蒙恬笑了,看了看李信,李信摇了摇头道:“别问我,我也不知道!这是陛下告诉我的,而且听陛下的口气,这丁零王和陛下的私交还不赖呢!你们待会可注意了,千万莫要杀错了人,否则引起纠纷,陛下可不会饶过咱们!”众将雾杀杀的点了点头。

蒙恬笑道:“行了,都别想了,内中肯定别有隐情,陛下不说,咱们做臣子的也不好问,咱们只管打好仗就行了!现在,冲阵在即,哪位将军愿打头阵?”

这一句话立时将众将的战意点燃了,众将急火火地一拥上前,各自要抢头阵。蒙恬笑道:“不要抢,这样吧,由英布将军、王离将军两人领十万轻骑直取匈奴本阵,务必要给匈奴人以迎头痛击。然后,待匈奴左侧红树林内伏兵冲出后,再由灌婴将军领四万重骑兵加以迎头痛击,最后直击匈奴左翼。你们看如此部署如何?”

英布、王离、灌婴三人大喜,连连点头。翁仲却不乐意道:“大将军,为何没我的份,要将我放在阵后?”蒙恬笑了:“你还别急,就你这体格,如何跟得上骑兵冲锋!?你就和我待在阵后,做为最后的预备队吧!”众将暗暗一阵偷笑,翁仲鼓了鼓嘴,一脸的懊恼!

当即,英布、王离回军,号令动处,十万黑压压的秦军轻骑离开本阵,刮起一阵凄厉的狂风,蹄声滚滚、势若奔雷,直取匈奴本阵而来!

匈奴军正等得焦躁时,便听南方风雷声动,无数凄厉的黑甲铁骑像巨大的洪流一样漫过低矮的山丘,向谷内疯狂倾泻下来,那种巨大、威严的气势令得众匈奴军一阵心惊肉跳。

冒顿愤怒,拔出巨大的黄金弯刀,长啸一声:“大匈奴的勇士们,今日不是敌死、就是我亡,为了神圣的大草原,冲啊!昆仑神保佑我们!”“昆——仑——神!”众匈奴军疯狂地嚎了一嗓子,便随着冒顿掀起白色的巨浪,杀气腾腾地迎向那黑色的洪流!

数十万匹战马踏动着青翠的大地,掀起漫天的草屑,天地间巨雷滚滚、声若雷霆,大有风云突变、天地惊恐的意味!

瞬息间,两股疯狂涌动的钢铁洪流狂暴地撞击在一起。弯刀互斫,有若千万道光轮急旋;长缨奔腾,有若无数怒龙咆哮,立时间,鲜血怒溅、残肢纷飞,巨大的惨叫声拼命撕裂着炽热的空气,回荡在小小的山谷之间。

冒顿一马当先,率先闯入秦军阵中,巨大的黄金弯刀抡圆处,闪过一道非常漂亮、有力的弧线,将一名秦军少尉军官连人带甲撕成粉碎!众秦军见状一声怒吼,两眼俱各红了,一齐奔向这最可恶、最诱人的敌酋!

冒顿狼嚎一声,将手中的黄金弯刀挥动起来,一时间,阳光下,金光乱闪,刀气纵横,秦军将士纷纷被锋利绝伦的金刀无情地斩落,个个衣甲尽裂、身躯粉碎,死状异常惨烈!

冒顿本来就是匈奴军中有名的猛将,此时做为领袖率军死战,自然亦是备加凶猛!

众匈奴军见得大单于如此勇猛无敌,亦是十分奋勇,纷纷冲天状一声狼嚎,便与秦军捉对互杀!

很快,黑、白两股洪流便互相交融起来,双方军士奋力互杀,小小的山谷中蹄声轰轰、杀声震天,十数里外亦清晰可闻!

……

英布乍突入敌阵,便挥动长戟,放声长啸,眼光中似同燃烧着赤红而妖异的火焰一般狰狞可怖,一骑马、一枝戟,所过之处,直杀得匈奴兵衣甲平过、纷纷栽倒。不过片刻,英布的黑甲被便鲜血染成了紫褐色,身上更是丁丁点点的沾满了人体的碎屑,看起来简直犹若刚从地狱中奔出来的杀神!

“哈哈哈,痛快!痛快!”英布一边厮杀,一边怒吼,如同疯魔一般锐不可挡。忽然间,正杀着,一支匈奴轻骑杀将前来,领头的匈奴将领哇哇怪叫着,手中的精钢弯刀在阳光下寒光闪闪、光焰烈烈!

英布抬头一看旗号,却是匈奴左大将,不禁大喜道:“欺负小鱼小虾没意思,杀的就是你这个大老虎!”一摧战马,咆哮着杀将过去,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弯巨大的光轮闪过,玄铁重戟拼命地撕扯着炽热的空气,电闪雷鸣般袭将前来。

左大将见状,吓了一跳,知道撞上了铁板,连忙奋起吃奶的力气挥动手中的巨大弯刀迎将上去。

“当——”一声巨响处,弯刀和战戟剧烈摩擦、撞击,迸射出炽烈的火星,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异响!

“好小子,再吃我一戟!”见得左大将竟然硬接了自己一戟,英布自觉脸上无光,不禁气势汹汹地再次卷将上来,不由分说,战戟翻滚、急啸,旋起一团炽热的劲风夺刺左大将胸膛而来。

左大将哇哇怪叫一声,也自毫不示弱,弯刀急啸,阳光下寒光闪闪、带起一道精光四射的光弧迎击过来。

“当——”又一声巨响处,急速旋动中的战戟迅速用月牙斜枝锁住弯刀,在火星四溅中便奋力向外扯去!

左大将本身对戟这种兵器并不怎么了解,顿时吃了亏,只觉得一股巨力从弯刀上猛然传来,手心火辣辣一阵疼痛处,弯刀已被急旋而过的长戟扯得飞将出去、乱军之中立时没了踪影!

“哈哈哈!”英布大笑一声,双马错镫处,用战戟的尾戟对准左大将的后脑袋就是一戟。“扑——”一声令人腹中翻江倒海的怪响传来,左大将的后脑壳顿时是万朵桃花开。

脑浆迸裂处,左大将立时毙命,翻身栽于马下!

见得左大将身死,其部下精兵们顿时红了眼,草原人血性涌将上来,那是什么恐惧也没有的,顿时疯了似的涌将上来、杀向英布。

英布也不待身后亲兵们杀来帮忙,便自一摧马撞入匈奴军阵中,黑戟抡圆开来,那是一个光轮四射、戟风纵横,两丈之内匈奴军无不尸横滚滚、尽数毙命!

正在英布得意时,乱军中忽然一声弓弦崩响,一支流矢也不知从何处射来,顿时命中英布右肩。英布毫无防备,大叫一声,翻身落马。英布身后的众亲兵见状大惊,连忙拼命向前猛突,来救英布。

两旁的匈奴军见着便宜,纷纷涌将上来,无数弯刀呼啸着急取英布。

英布猛然倒地,战戟也脱手扔了,正要爬起时,迎面两道光轮贴地急斩而来,看看逼近。英布大惊,电光火石间,急速向左侧一滚,两轮弯刀顿时扑空。两名斩空的匈奴兵兀自不肯罢休,急速勒马而回,弯刀再次奔向英布。

英布大怒,一道惊虹冲天而起起,一名匈奴兵被英布一剑连人带马斩成两片,那血雨顿时溅了英布一头一脸。尚未等英布回过身来,身前身后又有数名匈奴兵围将上来,英布无奈,只好以长剑奋力应对匈奴军的四面围攻,一时间是险象环生!

就在此时,一支秦军铁骑迅猛地破开敌阵,杀将过来,领队的将领大叫道:“英将军休慌,我来助你!”一支弓连珠般奋力急射,一连六箭例无虚发,顿时将英布身前六名匈奴军尽皆射死。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名将李信之长子——上尉李虎,深得李信家传,神射无敌!

英布大喜,终于得了个喘息的空当,急翻身跃上一名匈奴军的战马,退往自己军中。李虎会合了英布,急道:“英将军,怎么样,伤势还行吗?”英布不在乎道:“中了一箭,还行!快,咱们继续往前杀,休要停止!”“是!”

当下,英布接过亲兵抢回来的长戟,顾不得伤势,便继续向前猛冲。

与此同时,王离一支军亦是十分奋勇,他们皆是身经百战的九原精骑,十分熟悉匈奴军的特点,亦是杀得有生有色,丝毫不落下风。

只可惜,秦军虽勇,匈奴王庭军也皆是各部的精锐,当下,十万秦军对九万匈奴军,两军虽然各自喊杀声震天,只可惜杀了半天,都是各不能胜,只是在山谷中你来我往,互相争夺着阵地!一时间,黑白相杂,时进时退,战况惨烈无比!

蒙恬在山上看得真切,便向李信道:“匈奴军是拼了命了,英将军和王将军打得很辛苦啊!”李信点了点头道:“是啊,匈奴人退无可退,这次是打定了主意跟咱们拼命了!我看,左侧的匈奴伏兵要出来了,灌婴将军,注意迎敌!”一旁的灌婴点了点头,鹰狼般的目光转向了左侧!

忽然间,左侧红树林中响起一阵冲天的角号声,一支匈奴骑兵如雨般从林中冲出,呼啸着奔向秦军侧向而来,霎那间,蹄声滚滚,势若奔雷。

冒顿在乱军中领军边突边杀,正苦战间,猛听见左侧杀声震天,便知道左侧伏兵已出,放声大呼道:“大匈奴的勇士们,我们的援兵来了,胜利必将属于我们大昆仑神的子孙!杀——!”匈奴军俱各欢呼一声,更加奋勇,像嗜血的狼群一般向秦军展开奋力的反扑。

秦军也是毫不示弱,这支向不知溃逃为何物的铁血之师也是悍勇至极,前赴后继地奋力又将匈奴军的反扑压了回去。

就在此时,南边的山岗上响起一阵激昂的鼓点声,一阵蹄声隆隆处,一支数万人的重甲铁骑从山岗上席卷而来,直扑向左侧的匈奴伏兵。那一匹匹身披甲胄的战马威风至极,强健沉重的躯体踏的地面隆隆作响、泥飞草裂,大有一往直前、所向披靡的架势!

“秦风!秦风!……”见自己的重甲铁骑从山上猛扑下来,正在乱战中的秦军将士们也是禁不住发出一阵欢呼声,战意顿时更加激昂!

很快,四万秦军重装铁骑和两万匈奴轻骑在山谷间急速遭遇,一阵暴风骤雨般的对射后,两军将士各执家伙,在主战场的西侧又开辟了一个分战场。一时间,杀声震天,各不相让!

冒顿却是冷笑一声:“好,你秦军将重甲骑兵都投入战场了,看我左翼战场的丁零重骑兵出战时,你们拿什么来抵挡,本单于可不仅仅是安排了一支伏兵!”正在冒顿得意时,东方红树林中亦是鼓号声冲天,一支灰甲铁骑纷纷冲出林来,细眼看处,这支灰甲铁骑与一般匈奴骑兵不同之处极多:首先,他们皮甲的颜色是丁零族传统的灰色;其次,他们的兵器更加多样,有锋利的弯刀,有锐利的加长重矛,还有手持异形战斧的;再次就是相貌和体形,这些丁零骑兵长于比较艰苦的西北苦寒地带,个个披散着头发,面容凶恶,肌肉横生,看起来不仅壮实得有些恐怖,而且实在有些食人生番的模样,连带着他们座下的战马都要比一般匈奴人壮实许多。光从外表看,这支丁零骑兵就不是什么容易对付的角色!

“噢——!大——匈——奴!”见到自己又一支伏兵冲将出来,正在阵中激战的众匈奴军又是一阵热切的欢呼!

谁知马上让众匈奴兵们目瞪口呆的事情发生了,两万生猛的丁零骑兵竟然火速掉头向北,蹄声如雷、怪声咆哮着杀向匈奴军侧后而来。

“哇哇哇,错了,错了!敌人在南边!这些丁零蛮子真是笨蛋,连方向都搞不清!”众匈奴军中一片怒骂之声。

正在匈奴左翼领兵苦战秦军的匈奴左右大当户连忙命部下以鼓号声示意丁零骑兵向南进攻,只可惜那些生猛的丁零骑兵充耳不闻,只顾跟随着他们‘神圣’王汗大旗向西北急突而来,迅速逼近匈奴左翼侧后!

冒顿也自在乱军中目瞪口呆,心中陡然升起不妙的感觉,他可不认为这些丁零蛮子连方向都搞不清楚,那丁零王苏库是何等精明的人物,一时间,‘叛乱’这两个可怕的字眼闪现在冒顿的脑海里!

“苏库,你这个混蛋,你背叛了大匈奴!你背叛了我们草原民族!”冒顿嘶声怒吼,脸色狰狞得可怕,挥起一刀将一名猛扑上来的秦军骑兵连人带马直直撕成两片。腥风血雨中,早就一身是血的冒顿双目中更是几乎要喷出火来!

这时,一直在冒顿身后指挥匈奴军苦战的赵胜也急火火地挥刀闯了上来,面色惶急的道:“大单于,情况不对,那些丁零人好像是叛变了!怎么办?”

冒顿这时也失去了冷静,咆哮道:“可恶的苏库,你这个卑鄙的叛徒,大昆仑神不会饶恕你罪恶的灵魂!现在还能怎么办,身后就是我大匈奴手无寸铁的部众,我们誓死不退!今日我们就能全部战死,也要让秦人流尽最后一滴血!”

就在这时,两万丁零铁骑从侧后突入匈奴军后阵,生猛异常的丁零莽汉们发出刺耳的怪叫声,弯刀、长矛、战斧,诸般兵器一阵乱杀,顿时将措不及防的匈奴军后阵杀得人仰马翻、乱作一团!

见此惨景,疯了似的冒顿咆哮一声,取弓搭箭,一声弓弦崩响处,像征着匈奴最高威严的鸣矢离弦而出,发出刺耳的尖啸声飞向天空。

立时间,冒顿身后的近一万亲兵回应一声,这支大匈奴最精锐的骑兵力量迅速汇集到冒顿身前,等侯着他们统帅的突击指令!

冒顿嘶声怒吼道:“大匈奴的勇士们,卑鄙的丁零人背叛了我们,我大匈奴已经到了最危急的时候。现在,拯救大匈奴的责任就落在我们的身上。我,你们的大单于将亲率你们冲锋!记得本单于的至高军令吗!?‘鸣矢所指,不从者死’!”

随即,冒顿张弓搭矢,又射一箭。刺耳的鸣矢急速越过短暂的虚空,正中一名秦军中尉军官胸膛,炸开一朵腥丽的血花。

“杀——,打垮秦军!大——匈——奴——万——岁!”冒顿撇了强弓,挥动着巨大的弯刀,仰天长啸!“大——匈——奴!”冒顿亲卫军们嘶声怒吼一声,顺着他们统帅所指的方向像一波波狂猛的惊涛骇浪般猛扑过去!

立时间,被激发了斗志的冒顿亲卫军们发狂了,弯刀抡得像疯狂运转的车轮一般,爆发了惊人战斗力。有道是‘一夫拼命,万夫莫挡’,一时间,秦军措不及防,直被玩命的匈奴人杀得血肉横飞,如雨般栽落。刚才还是钢铁般的防线现在却像纸糊的一般被匈奴人一捅即破!

在南山顶上看得真切的蒙恬面带敬色道:“李兄,这冒顿还真是个枭雄啊,这般的逆境依然不肯认输,还在拼命反扑,这勇气值得敬佩啊!”李信点了点头道:“是啊,怪不得陛下亦对此人十分忌惮,必置其死地而后快!李兄,如今灌婴将军已经在左翼稳占上风,匈奴后阵又被丁零盟军搅乱,只要咱们再将冒顿的这次反扑压下,胜局就定了!该咱们出手了!”

蒙恬点了点头,挥了挥手,看了看身后的翁仲和一万跃跃欲试的重甲骑兵,大声道:“大秦的勇士们,最后决定胜负的时机到了!狭路相逢勇者胜,最后的胜利一定属于我们无敌而光荣的大秦军团!”

“铮!铮!”蒙恬和李信拔出长剑,遥指向前方热血飘洒的火热战场,怒吼一声:“铁骑无敌,惟有大秦!”“铁骑无敌,惟有大秦!……”一万重甲骑兵怒吼一声,跟随着蒙恬和李信从山顶上挟着狂猛的气势、居高临下隆隆而来!

冒顿领军正埋头向前猛突苦战,忽然间身前秦军轻骑随着一阵怪异的鼓号声纷纷闪避,冒顿正自大喜、以为将要大胜时,忽然间眼前一片飞沙走石。秋风乍起处,一支武装到牙齿的重甲骑兵踏动着颤抖的大地、隆隆而来,那黑色的狼头兽面盔下一双双眼睛战意澎湃,杀气腾腾,散发出刺骨的严寒!

霎那间,秦军一万重骑凶猛地迎上冒顿亲卫军,立时间,措不及防的匈奴人被锐利急猛的重戟捅翻大片,那向前急突的势头就像撞了铁板一样立时停顿下来!原本向两侧急闪的秦军轻骑们亦趁势向匈奴军发动新一轮反扑,将适才的劣势迅速扳了回来!

乱军中,蒙恬和李信二人瞅准了冒顿,俱各拍马舞戟包抄上来,正赶上怒火冲天、已趋半疯狂状态的冒顿!

“哧——”蒙恬挥起一戟,寒光急闪处,直取冒顿左胸。“呼——”李信则将战戟抡圆开来,照着冒顿的脖颈就是一戟!

一时间,两道寒光电闪雷鸣般直扑冒顿而来,大有将冒顿格杀当场的架势。

冒顿见状愤怒,巨大的弯刀一晃,先一拨马躲过蒙恬的急刺,然后急起一刀,正斫在李信的长戟之上。

“当——”一声刺耳的巨响中,火星四溅,李信只感到战戟上传过来一股无可匹敌的巨力,胸口一闷,竟险些吐出一口血来!

李信大惊失色,他纵横沙场近三十年,还从未遇到过如此凶猛的对手,不由得大呼一声:“蒙兄小心,这厮力大无比,勿要与其硬拼!”

当下,蒙恬和李信俱各回过马来,双战冒顿。当下,三员猛将盘马大战,只杀得场中劲风四溢,尘土飞扬,余者皆不敢靠近!

眨眼间,双方连战十数合,蒙恬和李信虽勇却依然战不倒冒顿,只堪堪战成平手,可见冒顿之勇猛过人!

就在蒙恬和李信焦躁间,忽然阵后有一人咆哮而来:“哇哇哇,两位大将军休慌,翁仲来也!”便见乱军之中,一员步将挥舞着一柄巨大的独角巨人流星般奔来,所过之处,众匈奴军如同轻飘的草人一般被翁仲扫得骨断筋折,四处乱飞!

冒顿虽怒,却是不傻,力敌秦军两位大将已是有些吃力,眼见这莽汉杀将前来,不由有些心慌。就在此时,有一人大叫道:“大单于休慌,我来助你!”便见赵胜亦挥动着一柄弯刀从乱军中杀将前来,斜刺里直兜头便是一刀,直取翁仲!

翁仲见过‘大秦国贼殿’里供奉的赵胜铁像,此时见得此人杀来,不禁大喜道:“国贼休走,留下命来!”当下使足吃奶的力气便是奋力一铜人砸去!

“当——”一声巨响处,赵胜只觉得胸膛口似乎被几百匹奔马疯狂踏过一样剧痛不已,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来!再看手中弯刀,已经被凶猛的铜人砸得刀口尽裂,已不堪用!

赵胜大惊,不敢逞强,拨转马头就要逃窜。翁仲大急,如何肯放,急迈开巨大的步伐,三两步窜到赵胜马后,奋起一铜人急速砸落!

“喀嚓——”一声巨响处,赵胜战马后臀几乎被一铜人打得稀烂,战马惨嘶一声,一个倒栽葱便将赵胜颠下马来!

翁仲见得便宜,狂笑一声:“王八蛋,与我死来!”三两步窜将上去,对准赵胜的脑门便是一铜人。赵胜被一跤摔得七晕八素,刚刚清醒,便见眼前一股黑影挟着巨大的劲风猛扑而来,不由吓得魂飞魄散,惨叫一声“啊——!”

忽然间,随着一声沉闷的烂西瓜似的碎裂声,刺耳的惨叫声嘎然而止。再看赵胜,那头颅已被翁仲一铜人砸得扁扁,如同烂西瓜相似,死状真是惨不忍睹!

翁仲顿时放声狂笑:“哈哈哈,兄弟们,赵胜这个国贼被我一铜人打死了!”乱军之中,顿时响起一片热烈的欢呼声。

赵胜的名气因修建了‘大秦国贼殿’的原因,在秦国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觉,换来的当然是秦国军民无比的怒火和卑鄙,人人皆以手刃此国贼为荣。此时听赵胜已死,众军虽然不是自己亲手所刃,却依然感到大快人心。

战意澎湃之下,众秦军气势更足,将原本气势已沮的匈奴军杀得步步后退。

翁仲得意了秒秒种,忽想起身前还有一个大大的敌酋,急忙大叫一声:“冒顿小儿,休得猖狂,吃翁爷爷一铜人!”巨大的身躯晃动开来,疾若流星,踏得地面隆隆作响,似同一只饥肠辘辘的狂狮般直扑冒顿而来。

冒顿听见赵胜已死的消息正自心慌,猛见翁仲提着巨大的铜人重又赶来,那额头上的冷汗顿时刷地就下来了,欲想走时,李信和蒙恬两员猛虎却死缠不放,不禁心中疯狂叫苦!

见此窘态,有数名忠心耿耿的冒顿亲卫军舍生忘死杀退身前秦骑,哇哇怪叫着挥动弯刀,贴地急旋而来!

翁仲怒吼一声:“无名小卒,也敢猖狂,与我死来!”巨大的铜人半空中呼啸着便是一记猛扫,正撞上率先劈来的一道光练!

“喀嚓——”一声嘣响处,锋利的弯刀被沉重的铜人击得粉碎,连带马上的骑士都被凶猛的铜人砸断了上半身。那血肉纷飞、内脏淋漓的可怕惨景顿时吓得众匈奴军士一个哆嗦:“好可怕的力量!这还算是人吗!”

翁仲可不管这么多,凶猛的巨人撞入众匈奴军中,将铜人抡将开来,杀得兴起时,那可怜的匈奴军顿时像是软弱的草人一般被沉重的铜人砸得四处乱飞、惨嚎连连。不过眨眼功夫,七八名冒顿亲卫军便被翁仲轻松解决,而翁仲却惬意的连脚步都没有停顿多少。

这可真是‘十步杀一人,千里我独行’的至高境界!

“哈哈哈——!”翁仲多年没有杀得这么痛快啦,不禁放声狂笑,三两步窜入李信、蒙恬、冒顿三人战圈之中,不由分说,铜人呼啸着带着一溜金光直劈冒顿马头而来。

有道是‘擒贼先擒王,射人先射马’,这道理翁仲是老将了,自然熟谙于心!

看着身高多达九尺有半(二米二左右)的庞然巨人凶猛袭来,那沉重的独角铜人至少在百斤以上,冒顿的脸色刷地就变了,卯足吃奶的力气便是奋力一记金刀劈去。

“当——”一声火量乱溅处,冒顿虽然凶猛,但他的力量比起块头巨大的翁仲来说还是差了不少,直被一铜人连人带马砸得急退两步,胸膛间更是火烧火燎似的难受!

尚末得冒顿回过气来,李信、蒙恬二人一左一右两支大戟便又呼啸着急斩而来。冒顿大惊,急地里一个蹬里藏身闪过两只大戟。哪知还未等冒顿重新翻上马背,翁仲又咆哮着闯将上来,奋力一记铜人砸来!

可怜冒顿浑身是铁能捻几根钉,单战李信、蒙恬二人已经是使劲了吃奶的力气,再加上生猛异常的翁仲,那是无论如何也顶不住了。只听得“喀嚓”一声裂响,冒顿心爱的战马‘飞鹰’被翁仲一铜人将马头砸得稀烂,连吭一声都来不及便重重地栽倒在地,将冒顿一屁股颠将下来!

“大单于!!”附近有匈奴兵看得真切,直吓得魂飞魄散,连忙就要撇了对手来救冒顿。只可惜众秦军如何肯让,拼了命挡住去路,直急得众匈奴兵又吼又跳却只赶将不及!

李信等三人中,翁仲离被颠倒在地的冒顿最近,见得如此便宜,岂能不捡,急三步并两步飞窜上来,独角铜人奋力举在空中便要全力砸下。

忽然间,有一人大叫:“大单于休慌,阿胡儿来了!”一声弓弦崩响处,一支流矢电射般赶至,正中翁仲胸口。

“扑——”锐利的流矢撕裂翁仲胸前的重甲,在翁仲胸口绽放出一朵血花。虽翁仲有重甲保护,箭矢入肉不深,却毕竟也是人啊,被突如其来的剧痛刺激得一个趔趄、险险栽倒。趁此良机,冒顿从地上翻起,捡起金刀,翻手便从翁仲的小腹捅了进去。

单于金刀是匈奴镇族之宝,那是何等的锐利无比,立即撕裂翁仲身披的精钢重甲,几乎透腹而出!“啊——!”翁仲仰面惨嘶一声,沉重的铜人顿时失手跌落。

“翁将军!”李信和蒙恬二人顿时红了眼,撕心裂肺般一声狂吼!

蒙恬和翁仲同军十数年,交情那是何等的莫逆,顿时血贯瞳仁、气冲斗牛,拔转马头,飞马直奔冒顿!而李信亦是怒吼一声,转马直奔阿胡儿而来,那眼中愤怒的火焰似乎都能将阿胡儿杀死!

冒顿见蒙恬奔来,心中惊慌,急忙就想抽出翁仲腹中的金刀准备御敌。却忽听遭受重创的翁仲一声雄狮般的怒吼,正惊愕间,便见翁仲竟然不倒,反而猛扑上来,一拳便击在冒顿的拳梁上,直打得冒顿眼冒金星、鼻血长流!

正在冒顿目不能视物间,翁仲扑至,将冒顿撞倒在地,然后双手狠狠地夹住冒顿的脑袋,使劲全身力气奋力一拧。耳笼中只听得“喀嚓”一声脆响,已是颈骨尽碎,冒顿惨叫一声,顿时喷出一口鲜血,毙命当场!

见得冒顿已死,翁仲大笑三声:“哈哈哈!”,随即口喷鲜血,翻身栽倒,含笑而死!

“翁将军!!!”冲到近前的蒙恬一声凄厉的哀嚎,急撇了长戟,跃下马来,抱起腹间兀自血流不止的翁仲。

只可惜英雄已逝,再也听不见凡世间的声音!

蒙恬泪流满面,轻轻放下翁仲,然后拔出长剑,手起一剑将冒顿头颅斩落。

蒙恬翻身上马,将冒顿头颅高举过顶,大吼道:“冒顿已死,秦军弟兄们,胜利属于我们无敌而光荣的大秦军团!”

乱军之中,顿时传出来一阵惊天动地的欢呼声:“冒顿死了!冒顿死了!……”

众匈奴军原本战意已渐渐低落,突见、突闻冒顿已死,那残存的战意顿时像雪崩似的消失得无影无踪,当下直被奋起余勇的秦军压得步步后退,一路死伤枕籍!

忽然间,西方传来一阵隆隆的铁蹄声,却是灌婴所部已经解决了匈奴左右大都尉的两万军马,从西向东迅猛突入匈奴侧后。立时间,再也坚持不住的匈奴中军主力崩溃了,像一群纷乱的鸭子般四处乱窜!

只可惜,四面都是秦军和丁零军,匈奴残军无处可逃,只能在乱逃乱窜间逐渐消耗着最后一点实力,渐渐流尽了鲜血!

这一刻,人的生命就像稻草,一文不值,随时都可能轻易失去,这便是战争之惨烈和无情!

……

惨烈的战斗一直打到傍晚时分才完全停止,小小的谷地里尸横枕籍,数以万计,到处都是一摊摊的血迹、一断断的残肢,那可怕而血腥的景象即便是最可怕的地狱亦不过如此!

夕阳霭霭中,余烟袅袅,刺鼻的血腥气四处飘荡,无数失去主人的战马兀自还在主人的尸体旁恋恋不舍的留连、喷着响鼻,似乎在期望着主人能够重新醒来,再带着自己纵横战场!

打胜了,但蒙恬却高兴不起来,因为此役自己的至交好友翁仲战死了,虽然李信斩了阿胡儿为他报了仇,但翁仲却再也回不来了。不仅如此,此役之中,中军侯方拓、少将灌信也双双战死:方拓是死于匈奴军的流矢和围攻,灌信是和匈奴左大都尉力拼而死,俱各十分悲壮,完成了以生命提卫秦军‘无敌军团’荣誉的诺言!

可以说,此役虽然尚未清点出秦军伤亡如何,但一役阵亡三员高级将领这样惨重的损失也是秦军多年以来多未有过的悲壮!

夜色茫茫中,战场上的清点和救治伤患工作依然在进行之中,蒙恬、李信和幸存的诸将多皆带伤,虽然大胜,但人人脸色都十分沉重,因为这一役打得实在太惨烈了,恐怕要有相当多的秦军将士将长眠在这荒凉的异域!

终于,战果清点出来了,李信看了一眼,面色沉重的交给了蒙恬。蒙恬轻声念道:“此役,我军阵亡将士三万四千人,重伤一万一千人,轻伤两万五千人;击杀匈奴军约十一万人,没有俘虏!另外,丁零盟军好像也要有五六千人的损伤!”

众将闻言默然,俱各伤感不已!英布叹了口气道:“真不愧是匈奴最精锐的王庭军啊,杀敌三千,自损八百!不过好在匈奴军的主力至此算是绝灭了,我秦国终于笑到了最后!”

蒙恬叹了口气道:“是啊,只此一役,大秦百年平安可保,那些死难的将士们为国家和民族做出了这样大的贡献,也算死而无憾了!将他们好好火化吧,然后把他们的骨灰带回咸阳,供奉在‘千古忠烈祠’中,让所有的后世子孙为他们而自豪!”“喏!”有传令兵下去了!

就在这时,有亲兵道:“蒙大将军,李大将军,丁零王来了!”蒙恬忙道:“快请!”

话音落处,苏库微笑着阔步而来,远远地用秦语大声道:“久闻秦国英雄辈出,今r国王能得一见,实是三生有幸啊!”众将惊奇:这丁零王久处异域,秦语竟说得如此熟络,真是奇哉!

蒙恬拱了拱手道:“王汗客气了,这次要没有王汗舍命相助,我军要想取胜恐怕要付出更大的代价!蒙某这里代秦国谢过王汗!”

苏库笑道:“都是一家人,就用不着客气了!伤亡如何?”蒙恬叹了口气,将手中的一纸战果交给了苏库。苏库见状也是默然片刻,感叹道:“一个帝国的崛起,必然要走过血与火的征途,这些为国而死的勇士必将为历史所铭记!而且他们奠定了一个强大帝国的基础,他们足可为此感到荣耀!”

众将闻言更是惊愕:“这丁零王出言不俗,见解出众啊!这蛮荒的异域竟有如此才貌双全的英雄人物,实是奇哉!”

英布小心翼翼地道:“尊贵的王汗,我是秦国将军英布,听说您和陛下是多年的好友,是吗!?可我多年跟随在陛下身边,为何一直没有听说呢?”英布这也是拐弯抹角地打听这满身迷雾的丁零王究竟有多少秘密!

苏库闻言,愣了愣,却忽地大笑道:“这世上有很多事是不必、也不能寻找答案的,这段往事你们的陛下不会说,我也不会说,就让它渐渐消弥在历史中,化为一段千古之谜吧!哈哈哈!”

秦军众将闻言面面相觑,对这丁零王的真正身份更是猜不清了。甚至有人偷偷怀疑:这丁零王莫不是始皇陛下的私生子?抑或是潜伏草原已久的‘秦风’奸细?

蒙恬摇了摇头,笑道:“尊敬的王汗,如今匈奴王庭主力军已灭,对余下的匈奴王庭各部民众如何处理,王汗可有意见?”

苏库想了想道:“灭其不服者,余众招降!现在匈奴已经完了,用不着再多造杀孽了!只要将残存的匈奴人带回秦国,以华夏文明强大的同化力,用不了多少年,匈奴这个民族就将成为历史上的一段烟云随风而去的!蒙将军意下如何?”

蒙恬闻言有些踌躇,因为他吃不准扶苏的意思,万一扶苏不同意这样做,他岂不是吃力不讨好!苏库何等聪明人,会意道:“蒙将军不必担心,你们陛下的脾气我是了如指掌的,如此处理,必然合乎他的心意!如果有什么责任,你就推给我好了,想来他还是要给我几分面子的!”

蒙恬想了想,笑道:“既如此,那蒙某便照办了!临行前,陛下也曾让蒙某多听听王汗意见的!不过,王汗自己的丁零部呢,是跟随我们南下,还是继续留在漠北草原!”

苏库闻言想了想道:“我还是不南下了吧,见到了你们的陛下,初时可能很亲切,但以后说不定就会有一些不必要的烦恼!我还是留在这辽阔的草原,自由自在地生活吧,一个是我懒散惯了,二个也顺便为秦国拱卫这漫长的北方防线。

蒙将军,你可以转告你们的陛下,就说丁零部永远是秦国的一部分,日后若有驱策,丁零部必将闻风而从。还有,让他尽快向草原移民,漫长的长城不应该是华夏民族的终点,当然,这辽阔的草原也不是!”苏库说得十分感慨,竟是目色十分郑重。

蒙恬看了看诸将,更是觉得这丁零王的见识非同小可,便点了点头道:“王汗放心,话蒙某一定带到!现在天色已晚,王汗还是回军休息吧,咱们明天歇息一天,再北进克鲁伦河!反正那些匈奴部族也跑不了!”

苏库点了点头,亦拱了拱手道:“既如此,各位将军,本王告辞!”众将拱手相送:“王汗走好!”

送走了苏库,李信感慨地道:“这丁零王可真是谜一般的英雄啊!幸好他不是帮冒顿的,否则堪称大敌啊!”众将信服地点了点头。

一日后,秦军合丁零军北进克鲁伦河,残存的匈奴军和部族已无抵抗之力,跑又跑不掉,只好降得降、死得死。半个月后,在剿灭了约二十万众顽固不降的匈奴部族后,余者二十余万众选择了投降秦军。

至此,曾经在z国北方草原上横行一时的匈奴民族主体力量从历史的舞台上消失了。

又数日后,由于天气渐近严冬,蒙恬便与丁零王做别,率得胜大军押送二十余万匈奴部民踏上了漫漫归乡路。行不多远,正遇上扶苏紧急从国内调来的大量医官和药材补给队伍,及时相助因携带大量俘虏而速度缓慢的秦军安全度过了千里疫匹!

公元前204年初冬,蒙恬大军安返九原。

而在蒙恬、韩信大军与匈奴人浴血苦战的时候,精锐尽出的大月氏国和匈奴右谷蠡王部亦在漠北大草原上你来我往地厮杀着。

经过月余的激战,双方竟是各有损失,皆不能胜!眼见严冬将至,月氏国正要不得已退兵时,忽然匈奴王庭彻底覆灭的消息传到匈奴右部大草原上,立时间,匈奴右谷蠡王部人心惶惶、皆无战意。趁机良机,一万‘破军’星夜北进,会合月氏军大破右谷蠡王部于格里格尔河畔,尽歼匈奴右部军主力三万余人,但右谷蠡王侥幸逃脱!

取得大胜的月氏军和秦‘破军’紧追右谷蠡王残部不舍,接连七战,击杀匈奴部众五万余人,再次重创匈奴右部。右谷蠡王见匈奴国大势已去,仅剩的不到十万老弱部众再无复起之机,便趁着严冬向西方边战边逃。而月氏军和秦军见匈奴仅剩的这点残部远遁而走、再不可能有多大威胁,根本用不着拼着老命冒严寒追击,便也回军南归,放过了这最后的匈奴余部!

至此,匈奴王庭和左部彻底覆灭,右部余部近十万人西迁,z国以北浩翰无际的大草原上再无匈奴人的踪迹!

而令扶苏和秦国人意想不到的是,西迁的匈奴残部立右谷蠡王为新任单于,一路西迁、时常与当地各民族发生交战,先后过西域、中亚,辗转百年,最后定居于今土亚其亚细亚半岛一带,重又扎根发展。

又一百年后,匈奴残部发展壮大,竟然重新建立了一个新的帝国,雄霸西亚!这或许便是历史上‘祸水西引’的一个新版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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