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双待二人离去,便将手中托盘放下,那一声闷闷的碰击恰如她此刻的心情:“据我所知,太子妃是西岐国君钦点。按说未来国母应是端庄聪慧,这太子妃却空长了一副好看的皮囊,西岐国君怎么就选了她呢?”
“是啊,为什么呢?”话虽如此,苏芊芊心中却早有了答案。
苏芊芊原打算将太子妃探听之事告诉夜衡,不想连寻几日,依然没有遇到。
这一日已经入夜,她换了衣裳正准备就寝,便见到双双来报:“小姐,王爷回来了,在小树林呢!”
苏芊芊一听,取了披风便施展轻功飞上屋顶直奔而去,生怕迟了之后,夜衡又不见了踪影。
片刻之后,苏芊芊便在树林内见到舞剑的夜衡。
但见他一袭浅蓝长袍立于斑驳树影之间,身形未动,须臾之间却化出一股强风,地上枯叶铺天盖地袭来,苏芊芊不及躲开,劈头就被埋在了枯叶当中。
她还未来得及挣扎,便听到夜衡冷声传来:“是谁!”
苏芊芊张了张口,正想说话,不料枯叶已先一步堵住了嘴。她挣扎着试图从树上跳下,却不料……
“撕拉……”她听到裂帛的声音,裙摆迅速卡在枝杈上,身体倒吊在了树枝之间,身上的枯叶纷纷掉落,露出了狼狈的脸。
夜衡面容平静,缓步走到树下,看着倒挂的苏芊芊,淡淡说道:“王妃的喜好倒是特别,大半夜的爬树。”
苏芊芊一脸欲哭无泪,却又不能被他看出端倪,只能硬撑着说道:“站得高,空气也清新不是……”
夜衡挑了挑眉,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确然,不过,王妃既是不会功夫,还能爬得如此之高,莫非猴子转世?”
听着这番奚落,苏芊芊几乎要把小银牙咬碎,脸上也带了几分委屈:“我是特意来找你的。”
夜衡原本打算逼一逼她,此刻见她这般模样,又听她是专程来寻自己的,心头便是一软,纵身直上枝头,将她细腰揽住,右手挥出长剑迅速斩断牵绊在她裙裾的枝杈,护着她落地。
苏芊芊的脚一着陆,连忙松开抱住他的手,低头说道:“谢谢……”
目光落在一侧溪流,看到水中倒影,不待夜衡出声,便惊地往后退了一步喊道:“鬼啊!”
水中那道白影发丝凌乱,面色苍白中透着诡异的红,双眼浮肿,尤为吓人,苏芊芊喊出了声,才想起来,那可不就是自己,顿时,心情愈加复杂。
她飞快蹲下身,尴尬地说道:“我先洗一洗!”
将将洗过一把,眼前便出现一块帕子,她下意识转过头,便见夜衡将帕子塞进她手中,随即席地而坐,悠闲地靠在竹子上斜睨着她,几缕青丝落在他眉眼之间,隐去白日里的凌冽,颇有凭虚御风的飘然之姿。
察觉到她正看着自己,夜衡索性迎过来,见她慌乱地收回目光,唇角不易察觉地抿了抿,淡淡开口:“王妃的轻功有待提高。”
苏芊芊正忙着洗脸,下意识应道:“打架我不行,轻功我在师们可是头筹。”
说罢,她立刻回过味来,暗叫不好,一转头,果见夜衡眼中含着戏谑:“承认了?”
苏芊芊心中的谢意散得一干二净:“你是故意的!”
夜衡长袖一挥,落在地上,并不在意袖角落入水中,反问她:“是我让你上树?”
“不是……”苏芊芊说不出话来,若不是她先偷看,夜衡也不会将她当刺客,只是依然不甘心,她擦干脸上的水珠问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清澈的眼眸不带一丝杂质,直视而来,此时此刻,苏芊芊洗净铅华,露出最干净的模样,雪白的肌肤在月色下似乎会发光,挺直的鼻梁下是精巧的两片唇,此刻正微张,如一朵绽放的玫瑰,娇艳动人。
少女的清香飘在鼻端,温暖了清凉如水的夜,夜衡溶在其中,眸色深遂,他不动声色地扣住她的小手,不许不疾的说道:“初次见面太过深刻。”
初次见面,苏芊芊有些迷糊,随后,一些画面闪进了脑海里,奔跑的马车,落下的牌匾。以及被她掀翻了的摊子,还有……
苏芊芊吃了一惊,指着夜衡说道:“原来在那个时候,你就已经……”
夜衡顺手握住她伸出的手指,包在了手心里,唇角微扬:“王妃的记性,总算是有了一些恢复。”
苏芊芊有些丧气,但是面对夜衡似笑非笑的脸,她依然不决定屈服:“要不是没吃的,我能跑出去吗?你应该庆幸我没有遇上危险。”
“你遇上了。”夜衡毫不客气说道,“否则当夜你应当在顺天府的大牢,次日整个东陵都会知道……”他看了她一眼,“东陵第一美人蹲了大牢。”
苏芊芊被他噎得满脸通红,小脸皱成一团。
看着她气鼓鼓的模样,夜衡莞尔,修长的手指在她的脸颊捏了一下,声音倒是温和了几分:“不用担心,你在何处,我都能拉回来。”
这言语令她心尖一颤,莫名的悸动漫延开来,努力深吸了口气,忙将来意说明:“先前太子派孟若华来打探你的行踪,问你这几日在不在府,被我打发了,并没给出答案。”
夜衡欣赏地看着她:“家有贤妻,后院无忧。”
他的眸光清亮,一瞬不瞬凝视着她,仿佛似把火,烤得她原就绯红的脸更加发烫,她干咳了一声,转而说道:“太子打探你的行踪,是不是又要暗杀你?”
夜衡敛了敛笑意,肃然道:“只怕是另有所图。”
“听说,你已不问政事,只司了闲职。”说着,又停下来,连她都看得出来夜衡在西岐如今的局势是怎么样的。
“这些杂事,你不必理会。”夜衡瞧出了她的担忧,眼中含着笑意,“如今你需顾好自已。”
苏芊芊不解看他,巴掌大的小脸在月华之下熠熠生辉:“有你护着,我怕谁?”
她的声音清澈坚定,却是令夜衡心头一动,他抬手轻轻扣住她小脸下方,令她与自己相对,墨色的眸子里满是星辰璀璨。
苏芊芊还未开口,下一刻,他的唇已经封住了她的,将未及出口的声音悉数又堵了回去,婉转缱绻。
月光越过树叶,洒落一地斑驳,将他们的身影笼在芳华之中。
……
苏芊芊觉得自己大约是魔怔了。
这几日,只要闭上眼睛,她的脑子里便浮现出夜衡的脸。
月色竹林,夜衡将她困在怀抱里,亲吻着她。那种脸红心跳的感觉硬生生将归宁的喜悦冲走了一大半,留下无尽迷惑,她这算不算是对夜衡动了情?
双双看到自家小姐终于有了少女怀春的姿态,不禁有了守得云开见月明的宽慰:“小姐,不如今晚给你打扮一番,咱们再找王爷谈星星谈月亮?”
苏芊芊:“……”不如提前把这丫鬟送回东陵?
双双根本不理会苏芊芊的无奈,开心地接着道:“王爷今早上朝之前,特意命奴婢记一下老爷的喜好,不知道是不是要送礼?”
苏芊芊正欲开口,便听到老管家在门外恭敬地说道:“王妃,陛下有旨,令您即刻入宫。”
苏芊芊神色一凝,并未多问,马上整理了一番,便往宫中赶。
想是传旨的宫人与衡王府交好,在途中就将原委道明了。
苏芊芊这才知道,原来这些天里,整个京城也不太平。
据说,那日去衡王府参加宴会的贵眷们,自离府之后得了一种奇怪的病,身上出了许多红疹,不痛不痒,可是密密麻麻,怎么也查不出病因来,就连太医都束手无策。众官员一口咬定是花茶有毒,并告到了御前。
面对这些指责,夜衡的回应只有一句话:“王妃无罪。”
陛下为堵众人之口,还是下旨召见苏芊芊。
待听完来龙去脉,他们就抵达目的地。
苏芊芊下了马车,抬头看了看宫门口,神色不变,心中却是暗叹,西岐的皇宫看起来比东陵要壮观得多了。
东陵这些年备受周边小国侵扰,一直都处于战斗状态,偏偏当今东陵国君明面上敬重她爹,暗地里却亲佞远贤,致使东陵日渐衰弱,然而旁人却将这一切的错误都推在了她爹身上,说丞相误国,却不知道,都是爹爹为国君扛下了这些污名。
这些苏芊芊面上装作不知,心里却清明的很。是以在平日里以一副“懵懂”小姐的模样示人,尽量不显山露水,以免给爹爹平添不必要的困扰。
很快,苏芊芊收起了心思,随着内侍前往大殿。
她一出现,原本就乱哄哄的大殿便沸腾起来,但是被夜衡目光一扫,即刻安静,只剩下愤怒的目光从四面八方射来。
她缓步上前,眼角余光却扫向四方,西侧大殿那群头戴着帐幔斗笠的人应当就是当日赴宴的贵眷。帐帽的轻纱遮住了他们的容颜,但未及遮住的指间上那些米粒大小的红疹却泄露了病症。
今日众人来势汹汹,看来想要脱身并不容易。
苏芊芊未走两步,便见夜衡迎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