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许桑棠仍旧不安,卓尼雅耐心解释道,“公子爷要暗杀皇帝,方法多的很,其中最简单的便是,皇帝爱服食丹药,只要买通道士,在丹药中加重药量,不出三月,皇帝便会身亡,若信不过道士,还有我。”
许桑棠面露惊讶,卓尼雅自嘲的一笑,“不然,公子爷留我在宫里做什么?不过是为救人和杀人更方便而已,救公子爷想救的人,杀公子爷想杀的人,能让人无声无息死掉,又看不出破绽的毒药,师傅那里多的很!我手里也不会少!”
许桑棠默然,“尼雅,你手上可沾了人命?”
卓尼雅摊开手掌,看着上面清晰的纹路,久久不答,就在许桑棠觉得抱歉时,卓尼雅幽幽叹了口气,“总归是沾了几条的。”
“尼雅,既然不喜欢,为何不离开?”
“恩情没有还完。”
许桑棠听了,眉头紧皱,“恩情有其他方式报答,不必拿人命来抵,何必让自己下半生都良心不安呢?”
“这是最直接有效的方式,我不想再欠他一分一毫。”
卓尼雅笑容忧伤,“待此事了了,我与他再无瓜葛。”
卓尼雅执意如此,许桑棠也无可奈何,好一会才像是劝慰她又像是安慰自己道,“深宫之内,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就算你不动手,该死的还是会被别人害死……”
这理由太牵强,连许桑棠自己都不信。
“杀人就是杀人,没有借口可讲,我不会为自己开脱,我也知道将来有一天,我也会死在别人手里。”
见许桑棠神色忧虑,卓尼雅唇瓣上扬,漾出一抹笑容,明媚而灿烂,犹如盛开在阳光里的花朵,“你不必为我难过,从进宫那日起,我就知道自己不会有好下场,害人命者终会死于他人之手,死对我来说,反倒是种解脱。”
“你胡说什么?活着就有希望!”
“希望?希望是最虚无缥缈的东西,看不到,抓不住,我不会自欺欺人,我活得清醒而自觉,”见许桑棠想反驳,卓尼雅微微一笑,“之前,你不是了无生志吗?怎么,公子爷一出事,你就斗志满满了?”
“你怎么知道?”
“你那位夫君,以为我的医术胜于师傅,又皆为女子,想必能解你的心病,之前来找过我,”她故意一顿,做了个鬼脸,“三次!”
许桑棠脸色赧然,“他……”
“他心里满是你,你心里也不是没有他,何必弄成这样?人活在世,苦难多,痛楚多,离别多,唯独幸福少之又少,许姐姐当惜福才是。”
“尼雅——”
“今生今世,幸福是与我无缘了,希望许姐姐你能把我的那一份幸福活出来。”
“尼雅不要说这样戳人心窝的话,你会很好,我也会很好,所有的人都会很好。”
“所有人都会很好,唯独除了我,残花败柳,身世飘零,活着对我来说,已然无趣。”
下午的秋光从窗外爬了进来,落在她秀丽
白皙的脸上,映得那张脸明丽动人,深深的眼窝,清澈幽蓝的眼睛,如两泓漩涡,让人一眼望进去,便被吸入其中。
“尼雅——”
许桑棠感伤不已,卓尼雅笑靥明媚,云淡风轻,“我都不难过,许姐姐难过什么。”
入夜,沐浴过后,许桑棠明明疲倦至极,却毫无睡意,睁着眼睛看着头顶的纱帐,手不自觉的摸向旁边的位置,空荡荡冷冰冰。
许桑棠翻过身,迟疑着把脸贴在慕瑾之素日枕的枕头上,那上面似乎萦绕着他清雅微温的气息,许桑棠忐忑不安的心安宁许多,手指摩挲着枕头上绣着的花纹,纹样精致华美,繁复张扬而别具一格,跟慕瑾之的性情很像。
这些天来,慕瑾之夜夜睡在她身边,就算没有夫妻间该有的亲密举动,但她似乎习惯了他睡在旁边,半夜梦靥醒来,感觉他在身边,心里的害怕便了无踪迹,如今,他乍然离开,偌大的房间,只有她一人,孤零而冷清,再温暖轻软的被褥,也挡不住背后渗上来的寒气。
“夫人睡不着吗?要不要奴婢进来陪着说说话?”
门外传来纤云的声音,许桑棠挪了挪身子,枕着慕瑾之枕的枕头,睡着他往日睡的位置,感觉他留下的气息环绕着她,心里便安宁下来。
“不用了,你去睡吧。”
纤云应声去了,许桑棠很快陷入梦乡。
朦朦胧胧间,感觉有人在榻前坐了下来,温热的手指轻柔的滑过她的脸,温柔深情的目光专注的看着她,似真似幻,似梦境又似现实,她不想醒来,想把这一切留住。
那样的温柔,动人而细腻,让她心醉不已,她下意识的让自己的脸贴近那人温热柔软的掌心,感觉掌心似乎微微一僵,随即贴紧了她的脸,温柔而怜惜的轻轻摩挲。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她的梦境愈发香甜时,那双手乍然抽离,许桑棠猛然睁开双眼,屋子里空荡荡的,窗户半开,夜明珠的柔和光芒照得房间恍如梦境。
原来真的是梦。
许桑棠幽幽一叹,留恋的抚摸着脸颊,肌肤上仿佛还残留着梦中那人指尖的温度。
慕府别院通往京城的小道上,两匹汗血宝马飞驰而过,汗血宝马速度极快,很快便到了城门口,城门口已有一人在等待,看见他们到来,便道,“明日便是举事之日,公子爷实在不该趁夜去别院看夫人。”
马上两人,一人是阿青,另一人赫然是慕瑾之,而等在城门口的那人,正是萧先生。
萧先生奈何不了固执的慕瑾之,便将怒气发到阿青身上,“青大侠明知成败在此一举,还夤夜陪着公子爷胡闹?”
“与阿青无关,本公子只是回去看一眼娘子,没什么要紧。”
萧先生冷哼一声,“没什么要紧?公子爷可知现在有多少双眼睛盯着皇宫,东宫,和慕府?可知有多少刺客等着取公子爷的性命?公子爷此举太过任性!若遇上刺客,单凭青大侠一人,很难保公子爷万全。”
“我错了,萧先生息怒。”
“知错能改,才是正理,公子爷知错也不该,不如不知。”萧先生没好气道,见慕瑾之一路奔波,面容憔悴,冷哼道,“也不知多带几个人,万一遇上刺客……”
“本公子下次定会多带几人。”慕瑾之打蛇随棍上,萧先生脸色一沉,便要发火,见慕瑾之脸色苍白,又不得不吞下满腔怒火,冷哼道,“没有下次!”
次日,晴空万里,太子居住的东宫,从日出开始,送礼之人络绎不绝。
午后,依旧一片晴光,宾客送的贺礼堆满了东宫的库房,不到酉时,大厅里花园里坐满了等待开宴的宾客,龙炎头戴紫金冠,一身暗红锦袍,俊美倜傥,温雅高华,神采飞扬,风姿出众,锦袍上绣着五爪金龙,玉带上带着一枚白玉纹龙佩。
宴席定于酉时三刻开席,离开席不到一刻钟时,宾客们已全部来齐,除了一人。
“有贵客,瑾之公子到!贺礼东海珊瑚一株,南海珍珠十斛,南国佳丽十人,黄金三千两,空山居士字画一幅。”
听到前面四件贺礼,宾客们已掩饰不住惊讶,待听到最后一件,空山居士字画一副,个个惊愕不已。
空山居士,年少成名,为人高傲,成名后隐居深山之内,无人知道他的住处,乃大昭第一名士,据说他三年才画一幅画,若有一笔不满,便将画烧毁,因此他的字画极其难得,说价值连城也不为过。
慕瑾之一身月色锦衣,三千青丝束于白玉冠,手中一把玉骨扇,翩然而来,衣袍生风,端的是清隽无双,风华飘逸,眉心一点朱砂,艳红似血,漾出令人惊心动魄的倾国倾城,艳绝天下。
他身后跟着两人,一人是与他形影不离的阿青,另一人三十余岁的年纪,白面白衣,清雅俊美,眉眼间透出傲气。
“瑾之参见太子殿下。”
慕瑾之拱手行礼,龙炎虚扶了一把,朝他身后看去,眼里飞过闪过一丝失望,“尊夫人呢?”
“娘子身子不适,不宜出门。”
“是身子不适,还是有人不想让她见本宫?”龙炎调侃道,边上一个生得贼眉鼠眼的宾客猥琐笑道,“太子殿下龙章凤姿,俊美不凡,听闻瑾之公子爱妻若命,莫不是怕尊夫人,见到了太子殿下,倾心于殿下的风采,转投殿下怀抱?”
说着,他便大笑起来,周围宾客也纷纷附和,龙炎笑而不语,慕瑾之神色如常,轻轻摇着玉骨扇,眼尾扫了阿青一眼,只见阿青身影一闪,瞬间略到那猥琐宾客面前,大手捏住他的脖颈,就要咔嚓折断,那宾客吓得面如土色,千钧一发之际,龙炎大声道,“青大侠,手下留人!”
许是因为心急,他的声音微微发抖,不复往日的优雅,却赢得了在场所有宾客的赞许,太子殿下果然爱民如子,宅心仁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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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青看向慕瑾之,慕瑾之手中的折扇归于掌心,笑靥妖冶,勾魂摄魄,在所有宾客失神之际,薄唇轻启,语气轻蔑微凉,“杀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