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的,李竹森和顾远河便看到站在家门口往他们所在的方向眺望的林氏,想到事情办成了,两人顿时两脚生风,快步向林氏走去。
林氏也看到了顾元河他们,急急的迎了上去,“回来了,事情办得如何了?”
“成了,成了,”顾元河连忙说道,“岳母,我跟您说…”
“姐夫!”李竹森一把扯住了顾元河,目光撩了撩四周朝他们看来的村人,轻声说道,“回家再说吧。”
“对对,回家再说,回家再说。”林氏此时内心也是十分的激动,如果女儿家真买了那片山头,那岂不是说往后几乎天天都能看到女儿和几个外孙了嘛,这对她来说,可是天大的喜事呢。
顾元河却是拒绝道,“岳母,竹森,外面冷,你们快进去吧,我就不进去了,四丫头和她娘还在家等消息呢,这会儿怕是该着急了,我先回家知会她们一声,省的她们担心,也好再商量下,不出意外,下午我还会再来一趟的。”
见他说的有理,林氏也不好强留,点头道,“那行,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嗳。”
跟林氏和李竹森道了别,顾元河就坐上马车,往家赶去。
冯东明驾着马车一路风风火火的往家赶,等回到家的时候,李氏和冯娘子两人正坐在暖和的炕上做绣活,而顾清宛从早上吃过早饭就带着顾清辰和吱吱去山脚下转悠,到现在还没回来。
“回来了,”见到脸色红润的丈夫掀开帘子走进来,李氏忙放下手中的绣活,笑着问道,“咋样啦?”
见李氏夫妻俩说话,坐在炕边上的冯娘子识趣的拿着手里的活计,悄悄的离开了屋子。
顾元河走到炕前,从炕上的小方桌上拿起一个大碗,掂起茶壶,倒了一碗热水,咕咚咕咚的喝下去,对妻子李氏咧嘴一笑,道:“成了,李家村的里正说如果家里定下来,就让博学老哥给拟一个文书,然后让送去官府,备了案之后,地契就到咱们手里了。”
“哎呦,这么快啊?”李氏闻言也是吃了一惊,毕竟那片山头,可不是个小地界,足足二百多亩呢。
“可不是,而且里正看在岳父大人的面子上,还做主,三两银子一亩的地,那片山头只收咱六百五十两银子,省了四十两呢。”
不过,说完夫妻俩就面露忧色,这光买地就得六百多两银子,听说地契送到衙门备案还得给人家塞红包,少的话,别人是不会给办的,林林总总的算下来,得将近七八百两银子啊,他们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李氏手里还有一张三百两的银票,是留着给顾清璃三兄弟上书院用的,虽然小女儿说过,银子的事情不用他们操心,可做父母的,怎么可能不操心啊?
“元河,你说这几百两银子,丫头能能拿的出来吗?”李氏担忧的毛病又开始发作了,没办法,谁然她是当娘的,“之前挣的银子盖房子时,都花的差不多了,剩下的一些也交了租金,我手里倒是还有三百两,可丫头不让动,说是留着给清璃几个上私塾用的。”
其实顾元河心里也没底,家里的银子他又不管,不过,小女儿每次从济民堂那拿来的银子都会交给妻子,这个他是知道的,既然妻子说家里还有三百两银子,那这样说来,小女儿手里该是没有银子了,虽然是这般想的,但是他却也不能说些让妻子更担心的话,“别担心,既然丫头说不让你操心,那就说明她有自己的打算,再说了,咱们家四丫头可不是个没有主见的人。”
“嗯,说的也是。”李氏点点头,一切只能等女儿回来后再说了。
“呐,试试看合不合身,不行我再改。”李氏拿起炕上一件快做好的宝蓝色的衣袍递给顾元河。
“年前不是刚做了身新的,这咋又做了?”顾元河拿着袍子,边往身上比划着,边不解的问道。
“四丫头说了,以后咱们家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了,让我多给你做几件衣服,那些往年破破旧旧的让你不要穿了,后来我想想也是,不管咋说,到外面不能给女儿丢脸不是。”
“可是,穿成这样下地干活,弄脏弄烂了可如何是好?”
穿这么好的衣服下地,万一弄破了,还不得心疼死啊,这么软的料子,定是花了不少银子,光想想都心疼。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就你这德行,也只能一辈子在地里刨食,当不了啥地主大老爷。”李氏乐呵呵的打趣道。
“还说我呢,你不也一样,让你整天闲坐在那,我就不信你能做住。”顾元河反驳道。
“唉,谁说不是呢,一辈子的劳碌命,享不得啥福。”李氏轻叹了口气。
临近中午,等顾清宛抱着吱吱,领着顾清辰从山脚那回来,小家伙脸色粉红,气喘吁吁,一进门倒了一碗糖水,一阵咕咚咕咚的喝完之后,就像小猴子一般爬上炕,倒在被褥上,很快就睡着了。
李氏看着睡过去的小儿子,拿起旁边的棉被盖在他身上,然后抬头看着脸色有些潮红的小女儿,轻声说道:“四丫头,你爹已经去说好了,就看咱们啥时候想要,咱们就去李家村你四爷爷家,找牙侩去官府交了钱就能拿到地契了。”
顾清宛没想到顾元河速度这么快,昨天晚上才给他提了个醒,今天就办妥了,不由得喜上眉梢,她满脸笑容的看着坐在桌子旁边凳子上的顾元河,伸手倒了一碗红糖水,递到他面前,笑眯眯的道:“爹,喝糖水,您辛苦了。”
顾元河闻言,大眼一瞪,“啥辛苦不辛苦的,这是爹应该做的,以后再有这样的事情,直接告诉爹一声,爹保证给你办的妥妥当当的。”说完,接过顾清宛手中的瓷碗,一饮而尽。
看到顾元河难得硬气一回,李氏和顾清宛母女俩相互看了对方一眼,眼神里都有着浓浓的,化不开的笑意。
买地是大事,也是值得庆祝的事情,中午,顾清宛、顾清秀两姐妹和李氏一起帮着冯娘子在厨房里一顿忙活,做了十多个菜,一家人不分主仆热热闹闹的吃了一顿饭,之后顾清宛就回到自个儿屋里,从衣柜里取了一张七百两的银票递给顾元河,另外还特意给了他两锭十两的银锭子。
“爹,这是七百两的银票,您收好,另外这两锭银子,等你给李四爷爷和牙侩一人一锭,托人家办事,没有银子始终是欠人家人情,给了往后也不会烙下啥不好的话柄,以后也好办事。”
看着那张银票,顾元河的手都开始发抖了,这可是七百两啊,他从小到大也没见过那么多钱,更别说拿到手里了。
“四丫头,这银子?”
一旁的李氏瞧见,虽说她手里也有一张银票,但还是忍不住抖了抖手,因为两者之间存着不小的差距呢,不过激动完了,还是不放心的问了一句。
顾清宛自然知道李氏想问些什么,她原本也是打算告诉他们俩的,“爹娘,年前的时候,女儿与林少爷做了笔生意,这钱是分红,昨儿郑掌柜刚给的。娘,女儿没有将银子给您,是打算拿这钱买地的。”
“哦,原来是这样,那就好,那就好。”李氏将吊着的那颗心放回肚子里,只要不是啥来路不明的钱就好。
“元河,干啥来?还不赶紧把银票和银锭子收起来。”与小女儿说完话,扭头看向自家丈夫,见他还是一副呆愣愣的表情,出声提醒道。
“哦,对对对,赶紧收起来,收起来。”
回过神来的顾元河,忙问李氏要了一个荷包,然后把那张七百两的银票和两块银锭子小心翼翼的装进去,轻轻的放在怀里,手掌还紧紧的按着,生怕一个不小心,怀里的银子就不见了。
顾清宛看他小心翼翼的样子,嘴角轻轻的翘起,不过也没说什么,既然这样能让他自己放心一些,也没什么不好,而她也没有什么好说的,总不能直接说,‘不要怕,丢了也没关系,咱家还有呢’,她相信如果她说出来,不用顾元河开口,李氏也会把她吊起来打的。有钱也不能这样任性不是?
“四丫头,爹这就去了,你还有啥要和爹交代的吗?”
此刻,顾元河的心噗通噗通的一直跳个不停,这么多银子啊,万一不小心被他弄丢了,可咋整啊?
“爹,女儿没有什么要说的了,其他的事情您自己看着办吧。”顾清宛低头沉思了下,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了。
“那行,爹这就去了。”
李氏坐在炕上,本来还挺淡定的,可被自家丈夫那紧张的样子一感染,心里也开始忐忑不安了。
“四丫头,七百两银子会不会太多了?一下子给人家那么多银子,你可真舍得啊。”
“没什么舍得舍不得的,娘,你要知道,有时候,钱是最好的开路石,有了钱人家才会帮你办事,女儿还担心那五十两银子能不能在县衙办成事呢?”
不管前世还是今生,顾清宛一直信奉,‘钱不是万能的,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
“那么多银子他们还能不满意?”李氏惊呼出声。
“娘,人心不足蛇吞象。”
“这,这…”
李氏怔怔的不知道该说些啥才好,她一个乡下的妇道人家,哪里懂得这些,要是搁在以前,五十两银子对他们来说就是个天文数字,更别说几百两了。
李家村,里正家,李建文,顾元河,李竹森,牙侩李博学,还有里正家的两房儿子都聚在里间。
李博学在契约书上落下最后一笔,然后拿起契约书放在嘴边吹了吹,递给顾元河道:“元河兄弟,你看看,上面的可还清楚。”
顾元河忙接过那份契书,仔细的看了看,坐在他旁边的李竹森也探头看去,只见上面写着:地契文书,今将李家村村尾四座小山丘二百三十亩山地,卖于顾元河,共计六百五十两银子,现交无拖欠!云栖国汇丰十二年元月十一日立。实卖人:李家村里正李建文,实买人:顾家村顾元河,代书人:李博学。
“没问题,没问题,多谢博学大哥了,博学大哥真厉害啊。”顾元河看着手中的契书,脸上的笑容怎么遮都遮不住,地契拿到手里,悬着的那颗心才算放回到肚子里。
“元河兄弟客气了,老哥也没啥用,也只能替人写写文书,书信啥的,像这种文书不知道写了多少了。”李博学爽快一笑道。
契约书到手,顾元河这才将怀里的荷包掏出来,拉开口袋,然后从里面拿出那张七百两的银票,“李家四伯,您看看,这是七百两银票。”
李建文接过来,展开一看,浑浊的眼睛不由得缩了缩,真的是七百两银子的银票,而且票根还是云栖国第一大银号汇通宝银号的,要知道汇通银号大到京城,小到云栖国的县城镇,几乎各地都是。
而紧接着顾元河又从荷包里掏出两块十两的银锭子,一锭给了李博学,一锭给了他,让李建文真的觉得这个大哥家的女婿是个聪明人。
“元河,都是一家人,你这样不是见外了吗?”说着,便要将那块银锭子推回到顾元河的面前。
见状,顾元河拦住里正的手道,“李家四伯,能办成此事多亏了您和博学老哥,辛苦费是应该要出的,再者说,这去衙门备案的事情还要再麻烦您呢。”
“哈哈,没事,也就跑一趟,”李建文哈哈一笑,也不再推辞,将桌上的银锭子收了起来。
“元河兄弟,你可了不得了,年前盖了新房子不说,眼下又买了那么多地,以后成地主老爷了,别忘了多帮衬帮衬咱们这些穷人才是?”
从顾家村流传出来的都说是顾元河的几个孩子误打误撞在山上采了不知名的花,卖了钱才能盖的上新房子,他们却是不信的,几个奶娃娃能干啥,哪里能赚那么多的钱啊,定然还是顾元河从山上得到了啥好宝贝,卖了高价钱,才盖上那么大的房子的。
顾元河听了脸色有点不悦,他这一辈子都是在地里刨食的,哪里能成那啥地主大老爷啊,他虽然不聪明,但也听得出来李博学是在恭维他,这岂不是将他与屋子里的人给隔开了,原本他们都是一样的庄稼人,心里虽不悦,却并没有表现出来。
“博学老哥说笑了,啥地主老爷不地主老爷的,没这回事,咱都是在庄稼地里刨食的,相互帮衬才是。”
李博学可能也觉得自己的话有点不妥,冲着顾元河歉意的笑了笑,“元河兄弟别见怪,是老哥不会说话。”
“多大的事,只是希望博学老哥以后千万不要再将这样的话挂在嘴边,咱们都是一样的人,没有啥区别,不然元河真是没脸再来了。”他可不想走到哪里,都让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待。
“元河,说什么傻话呢,这可是美娥的娘家,就算你不来,你也能让美娥不来不成?这里没人把你当成啥地主老爷的,在四伯眼里,你就是大哥家的女婿。”里正严肃的斥道。
“多谢李家四伯,是元河想差了,元河只是一个农夫,跟地主老爷是万万沾不得边的。”要是一出门,就有人管他叫地主老爷,那以后或许就真的不敢出门了,“李家四伯,去衙门备案的事情就麻烦您老了,没啥事,我和竹森就先回去了,等您把地契备过案后,就让人直接送到岳父家中就好。”
“行,四伯明天就去办,差不多晚上就能将地契送到你岳父那。”
“多谢李家四伯。”说完,便站起身,与众人寒暄了一下,就与李竹森一起出了门,往李家走去。
“爹,您将那片山头卖给外村人,妥当吗?”待顾元河两人走后,李家老大朝李建文问道。
“没啥不妥当的,你也知道,那片山头一直以来都是爹的一个心事,能卖出去也是好的,”说到这,李建文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道精光,“我问你,那片山头可会被搬走?”
李家老大闻言,摇了摇头,顾元河又不是愚公,哪里能移山。
“这不就是了,那片山头足足有二百多亩,你说,以后他们家要是找人干活,还能从顾家村找人不成?”
众人听后,眼睛顿时一亮,李家老大急急的说道:“爹,您的意思是他们家以后要是找人去山上干活,必是找咱们村的,因为咱们村离的最近。”
李建文没答话,但却是笑着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