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老太爷出现时身穿一袭鲜艳衣服,一头光亮顺柔的白发,拄着一根龙头拐杖,在一名中年女人的搀扶下徐徐行出,
老爷子个头不高,一米七不到,身材也因年事太高而略显佝偻,可那经历百年淬炼出的气势却在甫一出现便席卷全场,
原本密集的恭维招呼声登时偃旗息鼓,上百双眼睛齐刷刷盯着薛老太爷,神色恭谨,
林泽在瞧见这位人不在江湖,江湖却有其传说的老爷子时,亦是神色一凛,被这位年事过百的老人家震住,
怎样才算金刚疲于怒目,菩萨懒得低眉,
老爷子便达到了这个境界,
这绝对是人类终其一生也难以达到的境界,
对待世间万物的风轻云淡与悠扬,不存在半点虚假做作,是实打实的洞悉一切,返璞归真,
林泽在老爷子出场后,第一时间便向身旁的韩小艺低声道:“如果这位老太爷还有精力,别说韩家,纵使目前形势最好的陈家,也只有低声下气委曲求全的份。”
韩小艺闻言,轻轻点头道:“你说的沒错,老人家以九十多岁高龄仍撑了薛家几年,实在是太累了。”
“唉,人生就是这么无奈,有心有力时,却不知道能拥有什么,等沒心沒力了,发现自己还有好多东西放不下,舍弃不得。”林泽唏嘘道,
“禽兽,今儿是老太爷百岁生日,别唉声叹气,不吉利。”韩小艺撇嘴道,
林泽迅即闭上了嘴巴,不再多言,
薛老太爷出现后并沒老套地登高一呼,跟前來恭贺的客人客套寒暄,而是神态轻松地说道:“其实你们这帮家伙跑來看我,除了少部分人确实记得我这个老东西的好,其余多半不是來看我的笑话,就是想知道我还能活几年,有的更绝,干脆恶毒想象着我最好活不过明天,得,人心都是肉长的,有慈悲心就不缺魔鬼心,我能理解,也能体谅你们的难处。”
老人家在中年女人的搀扶下,走到前厅的椅子上落座,站在他面前的百來人却无一落座,而是像小学生见校长般恭恭敬敬地站着,连汪树等人也是神色恭谨,不敢露半分不羁,
这便是活过百年的薛老太爷的威势,甭管你是政界大腕亦或商界大鳄,在他面前,都得老老实实低下骄傲的头颅,嚣张,老爷子一个眼神就能把你打回原形,心神皆惧,
待得老爷子入座,一名仆人立时送上一杯香茗,老爷子便这般当着众人的面抿了一口,放下茶杯后缓缓道:“老头子我能活到百岁,倒也算个不大不小的壮举,这辈子见的人终究不算少,你们这群人里,按辈分绝大多数都得喊我一声爷爷,嗯,甭管你们心底里是怎么想的,但面子上,总不能拨我这个老头子的脸面吧。”
“薛爷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大堂内登时响起整齐的呼声,
薛老太爷闻言面露微笑,那已褶皱得如树皮般的脸上浮现慈祥之色,又道:“我知道,前些年你们总是窥觊着老薛家的那点微薄财产,巴不得我老头子一死,就强取豪夺了去,这也怪不得你们,这年头谁不见钱眼开,只怪我那几个儿子孙子都沒本事,守不住基业,幸好,我那位孙女儿倒是争气,沒给老薛家丢脸,让你们一下子吃了个闭门羹,到嘴的肥肉吃不着了吧,哈哈,。”
这话若是由旁人说出來,必然无比怪异,可如今被薛老太爷一说,却沒人觉得唐突诡谲,反而心想,老太爷就是老太爷,连薛家这偌大家业也当做等闲,当真是看透世事,无所忌惮啊,
“说到我那小孙女,嗯,年纪也不小了,快三十了吧,大伙儿觉得白绫那闺女姿色如何。”老太爷似乎颇有几分自吹自擂的意思,目光明亮地扫视众人,
“薛姑娘自然是国色天香,倾国倾城的。”老太爷话音一落,便是有人迎合起來,
“此生若能取薛小姐为妻,当真是此生无憾呐。”又有人附议,
“哈哈,老太爷您真是开玩笑啦,纵观燕京,又有几人配得上薛女王,。”
此人话音甫落,便立时觉得自己说错话,忙不迭闭上了嘴巴,却是引來一阵喧哗大笑,
老太爷对孙女儿应得这个绰号倒也不惊,只是颔首笑道:“我是难得见着这闺女出嫁啦,只盼能有个男人受得住气,跟她凑合过日子,再多的,我也不敢再想,。”他顿了顿,那双洞悉世间,略显浑浊的眼眸一张张脸庞掠过,最后停留在比较靠后的林泽身上,瓮声瓮气道,“林先生,可否上前聊两句。”
“啊。”
林泽闻言,当下虎躯一震,神色古怪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
“正是。”薛老太爷年事已高,又因经历的时代有巨大变迁,在有些用词遣句上,颇有几分古文言文的意思,并非如今的纯粹白话文,与老爷子有过接触的人倒不见怪,林泽这么个豪门圈子的菜鸟新人却是不太适应,
被韩小艺一推,便是挤开人群,众目睽睽下走上前去,
坦白说,纵使让林泽上万人演唱会舞台上,他也未必会多么心慌意乱,手脚发麻,连死都不怕的汉子,还会怕这些虚浮的东西,
可如今靠老爷子越近,他心中越发紧张万分,一颗小心脏扑通扑通乱跳,仿佛要从口中跳脱出來一般,情难自禁,
围观者有大半是看热闹,极少数几个却是饱含深意地扫视林泽后背,想从这出人意表的变故中揣摩出点小线索,老太爷却是神色如常地招了招手,让他靠近点,
林泽满嘴苦涩地揉了揉鼻子,靠近两步道:“薛爷爷,您好,我是林泽。”
“我知道你是林泽,我看过你的照片。”老太爷毫不客气地拉起他的手掌,微笑道,“你是我那孙女唯一肯踏踏实实聊两句的孩子,别问我怎么知道的,我活了一百岁,还有啥事儿瞒得住我,虽说你年纪不大,但个性不小,就以我这个老头子的眼光來看,你是目前唯一有机会做我孙女婿的孩子。”
哗,,
此言一出,现场登时大乱,
此起彼伏的惊叹与艳羡端的是无比热烈,
进薛家大门,,对常人乃至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猛人來说,都是难度一等一的大,先不提被薛女王看上是低概率事件,单单是过老太爷这关,就能卡住n多青年才俊,进薛家大门,当真可谓是比当年幻想登上天空还來得有难度,
可如今,这个早已被韩家大小姐表明心态的男人,却一眼被老太爷相中,再加上薛女王对林泽的态度的确有些不一般,难不成,,薛女王要跟韩家大小姐抢女人,
这事儿乐子可就大了,
正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沒达到一定层面的人看这件事儿,只惊叹林泽的好命跟运气,层次达到汪树这级别的,自然从中瞧出一点端倪,可老太爷的想法心思,又岂是他们能轻易揣度的,故而老太爷此话一出,就连汪树这个级别的猛人也是心惊肉跳,浑身发麻,
林泽见老太爷这般说,当真是诚惶诚恐,无言以对,险些就泪流满面了,忙不迭谦虚道:“老太爷您太瞧得起我了,我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保镖,哪是能配得上薛小姐的男人。”
“哈哈,谦虚是好事儿,但过度谦虚,就显得矫情了。”老爷子微微一笑,也不再跟他说什么,而是吩咐他坐在旁边,继续朝众人道,“今儿你们有心來瞧瞧我老人家,不管目的如何,是何打算,我老头儿都打心底里感激你们,人呐,被爹妈生出來就做好了化作一把黄土的打算,前五十年我看不透,后五十年我就通透啦,只要别让我再颠沛流离,早死晚死我总归是沒遗憾的,有幸能活过百岁,我存了天大的感激,这次咱们见了面,以后再见,怕就是在我老人家的葬礼上啦。”
“这话在我的生日上说有点不合适,不过人家常说童言无忌,我这活了百來岁,也是活成了老顽童,也算得上童言无忌啦。”
“你们这帮人,甭管是曾经从我这儿捞过好处的,还是被我误伤的,都瞧在我这么个老人家的面子上,一笔揭过吧,要总是惦记着我,迟些时候我走的也不安心。”
老人家这番话一出,那帮曾受恩于他的名流当下激动道:“薛爷爷您长命百岁,说不定能活出世界纪录呢。”
“瞧瞧,这话不实诚了吧,长命百岁,老头子我已经百岁啦,再长还能活几年。”老太爷面含微笑道,“你们呐,都收起恭谦之心,也犯不着对我感恩啥的,更别仇恨记挂我,等老头子我死的时候,能送上一束花,足够啦。”
一口气说得话不少,老太爷终于是精神气不济,有些气喘,阻止了中年女人的伺候,笑道:“今儿你们听我说了,等下次咱们再见,我安安分分地躺着听你们说,但记住,别在老头子我面前说坏话,我不爱听。”
言罢,他缓缓起身,也沒跟谁客套,跟谁寒暄,只是眼神毫无波澜地瞥了林泽一眼,徐步离开,
“老太爷您慢走。”
“薛爷爷您早些休息。”
一番欢送之词之后,林泽老大不踏实地从椅子上站起來,回了人群,表情去是无比的震撼,显是被老太爷那看透世事的气息给印象了,
“你真幸福,能跟老太爷并排坐。”韩小艺冲他甜甜一笑,也不知道是嫉妒还是揶揄,
林泽则是苦笑着揉了揉鼻子道:“我倒宁愿坐上去的是你。”
“我可沒这资格。”韩小艺娇俏皱眉道,“我又不是人家孙媳妇,哪儿坐得上去。”
“,。”
见过老太爷,部分级别不够,只盼着瞻仰老太爷风采的名流们纷纷告辞,留下的三四十余人皆是燕京的中流砥柱,三五成群地扎堆闲聊,等候开席,
老太爷是今晚的绝对主角,但这场大戏才刚刚开始,沒哪个到了一定档次的名流甲胄愿意离开,
汪树三人聚在低声聊天,马英刘雯因为各种原因沒凑过來,最后走向两人的却是最不可能过來的家伙,
陈逸飞,
他微笑着走向两人,含蓄笑道:“林先生,恭喜你了,能得到老太爷的青睐。”
“让陈公子见笑了。”林泽回应道,
“我是真心恭喜,老太爷这一生阅人无数,能看上你,自然有你的过人之处,这话一点不虚。”陈逸飞一脸认真地说道,
“谬赞谬赞。”林泽有点吃不消陈逸飞的恭维,
陈逸飞却矜持一笑,告辞离去,
“这家伙,,脑子进水了。”林泽莫名其妙,
“能得到老太爷的欣赏,你的确值得骄傲,今晚之后,恐怕整个燕京都知道你是能跟老太爷并排坐的牛叉人物。”韩小艺笑嘻嘻地说道,颇有些骄傲的意思,
林泽对韩小艺的调侃只能报以苦笑,但内心深处,他觉得今晚的事儿有点不对劲,可至于哪儿不对劲,他又说不上來,甚至于,他感觉这本应该是很正常的,毕竟,自己跟薛女王的确有过几次不算亲密,却怎么都还算热络的交流,
微微摇头,抛开这个让人头疼的问題,刚要点根烟,余光却瞧见后厅的侧门出现一道靓丽无双的风景线,
是她,
薛女王,
她居然穿一袭雪白礼服,,
林泽只看一眼,便被这个气质惊艳到足以模糊她的容颜跟身材的女人吸引,而偏偏,她的样貌跟身材都是绝世无双的存在,
“哇靠,女王穿礼服,居然可以这么美,老娘都有点自惭形秽了。”韩家大小姐艳羡道,
这两位跟薛女王总算有过亲密接触的家伙反应尚且巨大,其他逗留在客厅中的三四十人反应自是不消说,好几个阅女无数,身经百战的大佬竟是直接傻痴痴地盯着薛女王,瞬间丢了三魂七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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