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凤眠的反常，顾莲芜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
“我和陈家公子……不是你想的那样。”顾莲芜急忙摆手道。
却见凤眠好整闲暇地看着她，眼里看不出半点伤心的神色。
“顾小姐，小风自知配不上小姐，还请小姐放小风一条生路，日后小风必有重谢。”
顾莲芜听着眼前的话，这转变到了现在，已经不能再使她有任何震惊的表情。
明白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顾莲芜深吸了口气，认真道：“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但，我只能说，我不会嫁给陈弈，希望你能明白，具体事情，改日我再来找你，说与你听。”
凤眠精致的面庞上嘲讽不减，一直藏在袖中的手，却是攥得死紧。
看着顾莲芜消失在眼前的背影，原本还强势的凤眠闭了闭眼睛，流露出一丝使人心碎的痛苦。指节咯咯作响，凤眠的眼神，逐渐又变得冷硬而坚定起来。
“陈弈……”
在如此巨大的现实逼迫下，这个倔强的少年，快速成长着……
顾莲芜现在心乱如麻，然而她看不到她与凤眠的哪怕是一丁点的希望，这种前路漆黑的绝望压得顾莲芜喘不过气来。
送走了叶凌凡，顾夫人来到顾莲芜的小院，看着自己的女儿的焦灼与不知所措，心中一叹，明白了什么。
“莲儿……”顾夫人遣退了下人，看着这样的顾莲芜，“你喜欢的，就是那个小子？”
却见少女闻言豁然抬头，面上闪过一丝惊惶，慌忙道：“不是的！”
“莲儿长大了，连娘亲也要骗了么？”顾夫人慢条斯理的声音染上一抹严厉。
“我……”
顾莲芜无法遏制，却又无法说出此刻的心情。
顾夫人也并不催她，慢慢等待着她自己先稳定下来情绪。
顾莲芜虽是骄纵的官家小姐，但除了这些，顾家显然是个家教礼数极好的家庭，自己的身子不好，多年来，除了莲儿这一个女儿之外，再无生育，她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这个家与自己的女儿身上。
而顾莲芜也从未让顾夫人失望，虽天性活泼，却是进退有度，举止得宜，看那陈弈每次来顾府的神色便知，自家女儿的魅力，已经成长到了不容小觑的地步。
只是，顾夫人终究忘了，再怎么样优秀，顾莲芜也终究是个女儿家，少女怀春，不管是再怎么优秀早熟的孩子，都不能例外，自己当年一眼见顾淮良，也不能例外。
或许这就是报应吧？顾夫人暗叹，自己当年横插一脚，硬生生拆散了顾淮良与那采茶女曲尘花，而如今，自家的女儿，同样要受这门第之见的折磨。
眼见顾莲芜的眼神已经平静不少，顾夫人静静等待着她的答案。
“是，我喜欢小风，从第一次在街头碰见他，就喜欢。”顾莲芜轻声道。
“只是……在看到大哥与风姐姐那般痛苦的门第之见之后……我才执意要瞒着母亲。”
“但今日，大哥借着送礼物的由头，来让凤眠与我摊牌，他的态度，却是猛然大变，小风他，拒绝了我们看不到头的未来。”顾莲芜眼中泪光闪动，却固执地不让它滴落。
“我虽难过，却不后悔，我还是……喜欢他！”
顾夫人看着目光坚定的女儿，不由得回想起当年，如今的叶家老太爷，自己的父亲看着跪在地上的她，目光威严道：“阿妩，你当真，铁了心要嫁给顾淮良？那孩子的心，可不在你身上啊……”
“爹，我不后悔，我要嫁给他！”
太像了，自己生出来的女儿，连这固执，都与自己这般相像。
顾夫人叹了口气，尽可能委婉地劝着女儿：“莲儿……小风这孩子，是个好人……他，也是怕伤害你，你们在一起，不会有结果的……”
却见顾莲芜眼神一亮，他是为了我才说出这番话的？他还喜欢我！
顾夫人看着女儿的样子，皱了皱眉，终于狠下心残忍道：“别说他不喜欢你，就算你二人两情相悦，为娘的，也断不会应了这门亲事，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现在你一厢情愿，日后，还指不定怎么后悔！”
“娘！”顾莲芜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娘亲，泪水不受控制的顺着白皙的面庞流淌而下。
“自己好好想想吧！”顾夫人狠下心肠，一甩袖子，走出了房门，独留下了心如死灰的顾莲芜。
怎么办？！
顾莲芜闭上眼睛，泪水汨汨而下。
冬日渐深，天气越发的冷了。
一件让淮安百姓大呼老天有眼的事情发生了——何师爷辞职了，并且很快举家搬离了淮安。
对于何师爷，凤眠的感受不大，然而，那何家的狗熊少爷，在那日之后，便再也没有任何消息，这让凤眠颇感奇怪。
但是，那狗熊少爷搬离淮安，不管是对淮安百姓，还是对凤眠，都是一件好事。
毕竟，一想到那何熊看顾莲芜垂涎的眼神，便是让凤眠感到浑身不舒服，以及……恶心。
另一件让凤眠挂心的事便是，顾莲芜病倒了。
初冬的寒气，加上连日来的心绪刺激，让顾莲芜不出意外地倒了下来。
只是，顾府的医士换了一轮又一轮，顾莲芜的病却总是不见好转，顾夫人看着昏睡不醒的自家女儿，叹了口气。
心病还须心药医，这情之一字，缘聚相守、两心相知便是药，但一厢情愿，便是毒，随意沾染不得。
顾夫人一心扑到病倒的女儿身上，知道顾淮良近些日子在为整个淮安的年关总结而忙得不可开交，便也不再打扰。
凤眠将自己埋在书山学海中，借以暂时忘记自己的担心。
只是，每当自己稍稍放松时，少女泪光莹然却瞪大眼睛倔强不肯让眼泪掉落的模样，宛如生根一般，扎在他的心上。
恍惚间，周遭景致一变，却见得接天莲叶下，少女面容精致，笑脸盈盈将一捧莲子送到他眼前，凤眠心头一紧，想回绝，却说不出话。
画面再一转，是少女纤手捧着酥点，一双水杏清眸弯成了月牙儿，满脸的幸福满足，直夸他做的九荷月醉酥好吃。
淮河畔放河灯时宛如蝴蝶振翼的睫毛，在面对何熊调戏时眸子里如同小兽一般的惊惶与担忧，却又在他受伤时压下所有恐惧的勇敢，一幕幕在凤眠眼中如同走马观花一般，快速掠过。
画面最后，却是一张泪痕满面的凄楚容颜：“凤眠，你为何……”
凤眠猛地惊醒，看着窗外三更月中天的寒冷夜色，抹了抹头上的冷汗。
他想，他是中了无药可解的毒了，那种，清荷一般的，名为顾莲芜的毒。
只是……他们又怎么可能……
凤眠裹着单衣，轻轻地将窗户推开了一条缝，初冬料峭的北风毫不留情地灌进来，带着轻柔到骨子里，更是冷到骨子里的凉意。
“阿芜……”淡淡的一声唤，少年平静的嗓音里，带着惆怅。
“我可不是阿芜，你还是叫我无意比较好。”黑暗中，突现一绛红窄袖的女子，手执赤火鞭，头发简单地在身后扎成一束，本来有些肤色偏暗的脸颊，在黑暗中，却明亮如雪。
“你来了。”凤眠看着眼前这个本该与叶凌凡神仙眷侣，逍遥一生，现在却与他一样身陷囹圄的女子。
“奉暗主命令，来给你送第二卷。”风无意淡淡从怀中掏出一本书，扔给凤眠。
凤眠接过，看着眼神没有丝毫变化的风无意，歪头轻声道：“有时候看你这般随意出入叶府而毫不避讳的神色，我又要怀疑你对叶凌凡，是不是真的喜欢了。”
“难道我一个暗卫，每次来找你还非要哭哭啼啼的样子才合适？”风无意奇怪道。
“……””凤眠语塞，半晌，才道：“好歹，即使你不愿多透露，我自己的身份我也能猜得七七八八，所以这样的情况，你对我，不应该很尊敬才是么？”
哦？风无意不以为然的挑了挑眉。
“我还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对恩人尊敬一下我也不介意。”
“……”凤眠如果此刻在喝茶，绝对会将茶喷风无意一脸。
不过，二人的不知为何养成的斗嘴习性，让此刻的凤眠心头略微舒坦了些。
看着凤眠的样子，风无意淡淡道：“你在挣扎。”
“如果，我现在自爆身份，会如何？”凤眠不死心的想要一个答案。
“追杀，被杀，所有暗卫全部丧命，南梁从撤旗置藩，变成分治郡县，顾家会死，叶家会死，顾莲芜叶凌凡都会死。”风无意言简意赅。
“所以我还是离开吧。”少年翻了翻白眼。
说真的，除了第一次见面，他与风无意还算得上客气之外，之后的谈话，则是从熟稔，无礼，到现在用最冷的笑话来给对方添堵。
这种情况，顾莲芜身上都不会有，但，他喜欢的是顾莲芜，风无意与他，更多的是朋友之间同是天涯伤心人的惺惺相惜吧？
凤眠轻轻笑了笑，不过，风无意给他的感觉，更像是寻常人家里，姐弟斗嘴互不相让。
“决定了？”
“嗯，她应该有他的生活。”凤眠轻声道。
“你想不想要她？”风无意看着凤眠的反应，深深地眯了眯眼。
“额……”
“用一个男人的话回答我，想不想要她，娶她？！”
风无意的声音骤然凌厉，音量不高，却带着巨大的压迫感。
“想！”凤眠的声音同样低沉，却比之前一直的忍让与温文尔雅多了几分霸道。
“那我教你一个法子。”风无意低低笑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