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贼定是在大道上埋上了地雷,马上离开大道,转行荒地,”朱能一声令下,带着骑兵队离开了官道,从官道旁的荒地上穿行,他认为地雷是北平军预先埋在官道上的,荒地上应该不会有吧,
即便是认为荒地上不可能埋有地雷,朱能也不敢当前队,毕竟被连着炸了两次,他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了,毕竟自己的小命更要紧啊,让别人去开道,万一荒地上埋有地雷,也是死道友不死贫道,
主将龟缩在了后阵,那些小兵也不是傻子,也暗地里放慢奔行的速度,一个个争后恐先,朱能催促了好几次,就是快不了,一些运气不好被排到阵前的小兵,也是一看二慢三通过,
一直胆战心惊的跑出数百米,沒有踩到雷,朱能这才暗暗放心,再次催促小兵们快点前进,因为前面的火炮声响得更急了,他不用想也能猜到,前路军正在跟北平军大战,至于前路军的战力,他是不抱幻想的,知道如果去得晚了,说不定前路军已经全军覆沒了,
骑兵队刚刚加速跑出几十米,突然地面又是猛然炸开一个大洞,碎石和铁片四处乱飞,数十人马被强烈的爆炸波掀飞,而远在后阵的朱能还是觉得一阵热飞拂面而过,带來无数尘埃,直接“吹”到他的眼中,
“狗娘养的北平贼,难道这一带都被埋了雷,这些混帐从哪开來这么多狗屎雷,”朱能怒吼着,他的双眼发红,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眼睛揉了沙,
当然,他不知道,这些地雷是从辽军的“友军”,,明军中收缴來的,只是稍作改装,十几个用引线连在一起,安上一个触发点火器,就做成了要你命三千的连环雷,成本十分之低,北平军手上有好几百个这种玩意儿,
而这些玩意儿也不是随意乱埋的,而是有组织有计划地埋的,几乎每一个都是看准了,才埋到辽军的必经之路上,那是一炸一个准的,除非辽军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跑,不然就是中招沒商量,
朱能虽然不知道北平军的地雷战术如何,不过有一点是明白的:自己麻烦大了,接连三次踩到雷,而且在沒有人行的荒地上也踩到,这不能用倒霉來形容了,只有两个可能:一是北平军像播种一样四处埋雷,怎么走都会踩到;二是北平军就在附近,看准了才埋的雷,
而与前两次一样,这一次又有几支骑兵队趁着地雷爆炸,跑过來一通乱射,射死射伤十几人,又一阵风地跑开,朱能看着这些人的背影,觉得第二个可能性更大一些,毕竟地雷不是种子,不是说埋就埋的,如果真像播种一样四处乱埋,那些骑兵根本就不敢进雷区乱跑,
想清了这一层,朱能怒极,马上分出一支百人队,去追杀那些已经跑远的伏兵,想捉到这些可狠的家伙,再把附近所有的伏兵把找出來杀掉,以泄多次被炸之辱,
然而,这支百人队刚跑出几十米,就有几匹战马突然痛苦嘶鸣起來,前蹄高高跃起,马上之人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沒被摔下,而战马却马失前蹄,跌落在地的同时,还痛苦地挣扎不已,马上之人直接就被摔飞出去,在落地的同时,也是发出一声声惨叫,
同行之人看到了这诡异的一幕,马上勒住战马,几个人跳下战马想过來查看究竟,不过脚掌刚落地,就觉得一阵钻心的痛从脚底板传过來,一个立足不稳,就跌坐在地,而屁股上又同时传來一阵钻心的疼,疼得他们差点沒晕过去,
“小心,地上有古怪,都不要下马,”领队的百户一夫怒喝,拿出长枪在地上扫了几下,就听到尖锐的金属撞击声,他定睁一看,好家伙,草丛中有几个闪发着幽蓝色光泽的暗器,
这些铁器造型很是奇特,一个拇指大的铁球,上有四根锋利的铁刺,不管怎么扔,都有一条尖刺朝上,不管是马踩还是人踩,踩中了定是倒霉悲摧,而这些暗器出现在这里,定是刚才那些跑路的北平军随手扔的,
“扎马钉,这帮混帐北平贼,手上怎么净是这些阴毒的东西,”那百户倒也识货,一眼就看出这些玩意的厉害之处,
“李哥,不对啊,咱们的战马都是钉了铁掌的,踩在这些玩意上面应该沒事的,”一个老兵还是有些不解,
那百户也是一皱眉,手上的长枪使劲刺向地上一个扎马钉,只听到“叮”地一声脆响,那扎马钉一点事也沒有,反倒是那百户的长枪的枪头被撞钝了,
“不对劲,这些扎马钉不是一般的扎马钉,不是铁做的,”那百户眉头皱得更高了,对手下下令道:“快,快把人救上马,带上几个这种东西回去报信,”
数十米外,朱能见派出的军队马失前蹄,还全队停止了冲锋,正想派人过來询问,那支百人队就回來了,当他看到这种特制的扎马钉时,脸色也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朱能也算是久经战阵了,为了安全起见,他马上让部队先停下來,同时派人去给后续部队发警告,让他们都注意脚下,不只是地雷,还有扎马钉,而且天知道北平军还会什么厉害的“暗器”沒用,
辽军停了下來,在数里外的一个小山坡上,几个人身穿青蓝色军衣的人静静地趴在地上,他们举着一根长铁筒,面带笑意地看了好一会,之后才悄然下山,上马快速离去,仿佛就从來沒有出现过,
而就在离此处约十几里的一片空地上,横七竖八地立着数以万计的尸体,流血染红了大地,而战场外,有数以万计的伤兵残将双手抱头跪在地上,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恐惧和绝望,
“先生,麻雀队回报,辽军主力已经到了十几里外,不过他们被地雷吓住了,正在原地待命,”一员骑哨飞马來报,
“传令下去,带着俘虏马上转移,”万磊也骑在高头大马上,他身上的铠甲也被鲜血染红了,
由于辽军的前跑军有数万人,为了速战速决,刚才北平军三支纵队总四万人上阵,在火炮的配合下,几个回合就杀掉了近两万人,余下的都被吓破了胆,一经劝降就乖乖扔下了武器,少数负隅顽抗的,也被干净利落地干掉了,整场战斗耗时约一个时辰,如此高的效率,堪称绞肉机了,
辽军前路军死的死降的降,万磊连战场都懒得打扫了,下令分出一部分人押解俘虏回北平,其他人则是快速后撤,一直撤出十几里才停下脚步,此时天色已晚,北平军的将士们也不搭帐篷,从马背上拉下一条毛毯辅在地上,啃过干粮就马上就地休息,
虽然首战大捷,不过北平军全体将士都知道现在还远不是庆祝胜利的时候,因为这一仗对付的只是炮灰级的前路军,打胜了并不值得骄傲,真正的劲敌是辽军的中路军,真正的恶战还在后头,
将士们休息了,万磊却有很多事要忙,他一边就着暮色处理一些文件,一边派人把一些重要的战俘带上來,由他亲自审问,他要撬出更多关于辽军的情报,不过这些俘将倒也硬气,不是破口大骂,就是只求速死,万磊也问不出什么來,
“先生,李将军派來來报,说辽军已经谨慎行军,麻雀队再难寻到机会,请示是不是先行退回來,”一个参谋对万磊问道,
“退吧,既然战术目标已经达到,也沒必要过分纠缠,”万磊坐在坐毡上,遥望看着天边那渐渐消去的红霞,神情有些落寞,
其实,每次打胜战之后,万磊的心底都会生起一种厌恶感,即使是打了大胜仗,他的心底也会有些凄然,特别是这种同胞之间的撕杀,更是让他感到深恶痛绝,因为不管战场死的是什么人,都是自己的同胞,都是活生生的生命,
厌恶归厌恶,不过一到战场上,万磊还是会像变一个人似的,疯狂而且残忍,因为他知道:战场上拼的是人命,而不是仁义道德,
“哥,想什么呢,是不是想嫂子了,”赵雪儿如鬼魅般出现在万磊的身后,在他的耳边低声笑道,
“哦,你有事,”
“沒事就不能來找你吗,”
“能,当然能,快,坐,”万磊腾出一个位子,
赵雪儿也老实不客气地与万磊并排而坐,双手抱腿,抬头看天,好似自言自语道:“星星真漂亮,一闪一闪的,要是能摘下來就好了,”
万磊笑笑不语,他知道,每一个女孩心底都有一些傻傻的愿望,也都渴望被人呵护,他摘下自己的披风,横着披在赵雪儿的身上,她只是轻轻地动了一下,就静静地依靠在他的肩膀上,慵懒地闭上了眼睛,
春天的夜,寒雾凝霜,万磊双手抱住熟睡的赵雪儿,紧抱在怀抱中,此时明月如水一般洒满大地,四周的将士们都进入了梦乡,只有万磊一人遥望着远山,思绪却飘到了更远的地方,
同样的迷人夜色,离万磊只有二十几里的辽王朱高煦却沒有心情欣赏,更无心情睡觉,他把十几个部将和谋士召來,商议战计,
此时朱高煦已经得到前路军全线败北的消息,虽然他一直把前路军当炮灰來看,不过这几万炮灰一战就崩溃,还是让他暴跳如雷,这可是几万人马啊,怎么说崩溃就崩溃呢,而且领军的各级将领都是他的铁杆亲信,居然一个都沒能跑回來,想必是有去无回了,
气归气,朱高煦倒也沒被愤怒冲昏头脑,他以前是跟北平军交过手的,早就知道北平军不好对付,这一次倾巢而來,不能轻敌大意,更不能自乱分寸,
“各位,朱将军派人回报,说北平军不但有火炮,还有地雷扎马钉等诸多暗器,这实在是让人好生头疼啊,如何才能击破北平军,大家可有建议,”朱高煦有些无奈地问道,
“殿下,如今北平军已经获悉我军南下消息,定是早有准备,我军若是再分兵行动,只怕会被各个击破,反倒不利,依属下看,中路军和后路军该合为一军,以兵力优势向前平推北平军,”大将张武道,
“我等也赞同合兵,”一干部将纷纷附议,
“合兵确能有兵力优势,只是全兵推进,速度定是不快,北平军占了地利,他们不用跟我军正面交锋,只要一路旁敲侧击,就能让我军不断减员,时间拖得越久,我军的兵力优势就是越小,”道衍却反对道,
“军师以为该当如何,”朱高煦问道,
“按原定计划,分兵几路,强行突破北平军防线,南下攻略保定河间两府以为寄身之地,再徐图攻克北平城,”道衍道,
“强行突破北平军防线,那如果半道上遇上了地雷扎马钉,那该怎么办,”张武摇头问道,其实,他也怕地雷,因为这种阴险的暗器看不见摸不着,谁都有可能踩到,一想到被地雷炸得血肉横飞的惨景,任谁的心底都会发怵,
“大家放心,地雷扎马钉也非易得之物,不可能到处都是,据朱将军回报,他所遇到的地雷扎马钉都是北平军临时设下的,只要我军行军时不总按一个方向赶路,北平军就无法预料我军的去路,自然也就无法预先设下地雷,另外,我军也可驱赶无人的战马先行探路,就算是踩到地雷,也只是伤到马匹而已,”道衍果然有点实料,马上想出了破解麻雀战术和地雷战术的方法,
“恩,军师的主意不错,只不过,北平军已经知道我军南下,而且早有准备,如何能突破他们的防线呢,”朱高煦问道,
“北平军的兵力明显比我军少,肯定不敢分兵多路,我军可以分兵七路,每路一万人,由数个方向一起发动突击,北平军定是首尾难顾,”道衍淡然道,
“那后军怎么办,”一员大将问道,后路军中是朝奸部队和女直部落军的集合体,属于客军,忠诚度不值得依赖的,如果辽军主力拼死拼活,那些人在后面捡便宜,那真是为他人做嫁衣了,
“后军,”道衍一闭眼,无所谓地说道:“让他们去攻北平城,许诺让他们劫掠五日,不怕他们不拼死去攻,”
“让他们劫掠五日,”众将骇然,这不是明摆给他人做嫁衣吗,
“一个许诺而已,镜中花水中月,看得见摸不着,”道衍还是面无表情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