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使口中所说的逃犯,其实主要指徐辉祖一家,明廷希望把徐辉祖一家弄回去,不过万磊是不会同意的。
虽然徐辉祖一家对他來说是沒有多少用处的闲杂人等,然而也算是北平行省的居民,他从來不会牺牲子民來换取所谓的和平,更加不会搞和亲政策,这是国格与尊严的问題,不容丝毫退步。
万磊不肯退步,來使也无法拍板同意,只得派人回朝复命,等待朝廷给出新指示之后,才能进一步洽谈和议。在此期间内,万磊也沒有限制來使的人身自由,只是派几个精忠卫跟着他们,他们只要不闯进军事区就沒事。
或许是想探听虚实,來使一回到下榻的旅馆,就出去闲逛,把河间县城逛了个遍,直到天黑才回來休息。
要论起城市繁荣,河间县城跟北平城沒法比,但也是商辅林立,商品琳琅满目,比之苏杭一带有过之而无不及。來使见之都暗觉不妙,单论经济与军事,不论领土面积,所谓的北平贼确实比明朝要强盛,以后这天下谁主都很难说。
见识到了北平行省的兴盛,來使中一些墙头草不免有些心思浮动,更有人暗地里打听北平行省中各军政要员的情况,想早点牵线搭桥。不过他们不知道,除了军队将领的身份对民众保密之外,政府各级官员的身份都是公开了,简历就贴在公告墙上随便让人看,他们傻乎乎地找人问,白惹來一阵嘲笑。
不过,就算他们知道各级行政官员的名字和住所,他们也无法搞暗箱操作,因为各级官员都遵循一个准则:收受贿赂可以,以权谋私就不行,所以,这些墙头草刚刚上门拜访,这些官员就把事情上报,阴谋变成阳谋,能成功才怪。
而外,这支使团只在河间府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万磊就安排他们坐火车北上,前往北平城。在北平城,自然有人接待他们,同时也让他们看看,北平行省是多么富强,让这些墙头草摇摆的幅度更大一些。
与北平城一样,河间县城也盖有一座钟楼,虽然不如北平城的高大,不过早上破晓的钟声依旧响彻整个城市。早上五点,这些使者就被叫醒,他们迷迷糊糊地洗漱完毕,还沒问明白为何早起,就被带到了位于城北的火车站。
呜呜的汽笛声响起,车站内的人流向站台方向涌去,这些人多是前往北平城观光购物的小百姓。自从北保河线开通之后,坐火车立马就成为一种时髦,每人花二十五铜钱,就能买到一张通往北平的硬坐票。
來回也就五十铜钱,这对小百姓而言,也只是些小钱而已,所以很多人就算是沒事,也都要抢先体验一把。而且河间府的百姓对北平城的繁华向往已久,早就想亲眼去看一看,现在有了火车,距离已经不是阻碍,他们更是早早穿戴整齐,像是赶庙会一般來到车站买票候车。
由于北上的人太多,列车足足挂了十节车厢,开出两千多个座位,这才载完如此多旅客。而且这只是河间县城这一个地方,沿途还会经过很多个城镇,到时候恐怕有更多的旅客,要挂更多的车厢,甚至还有可能要加开临时专列。
好在负责铁路运营的铁路署对客流高峰的出现早有所料,暂时把货车停了,并将货车车厢改装成客车,这样才能最大化地应对客流高峰。等到多造出几组火车头,再抢运煤铁也不迟。
作为來访的使团,高惟善一行人当然不用与小百姓挤一个车厢,他们有幸乘坐档次更高的软卧车厢。软卧车厢内部装修很豪华,透明的玻璃窗可以清楚地看到沿途的景象,华丽的窗帘用以遮挡阳光,舒适的大沙发上辅有高级皮革,小茶几是钢制,上面辅有天蓝色的桌布,茶几上除了有茶壶杯子之外,边上还摆有十几本小说,供旅客解闷。而且车厢内还配有一男一女两位乘务员,随时为旅客提供各种服务。
不过软卧车厢的票价很高,从河间县城到北平,要五百铜钱,來回一趟就要一银元。政府官员出公差时倒可以免费乘坐,这其实也是给官员的一种额外的福利待遇。
当然了,一些有钱人是不会在乎这点钱的,所谓百年修得同船渡,能与官员们同行一程,这也是难得的交际机会,路上闲聊上几句家常,说不定就能建立良好的关系,所以很多富商还是很乐意花这一份钱的。
这不,软卧车厢的余票早已经销售一空,留给使团的座位只有十几个而已,勉强够十名來使和五名随行的精忠卫乘坐。不过以高惟善为首的來使一看到这如“铁蜈蚣”一样,还会吐黑烟的火车,就像是看到了鬼怪一般,磨磨蹭蹭就是不敢上车。
“各位,火车就要开了,上车吧。”负责接待这些人的是万磊的亲信侍卫队长李然,他接到万磊的指示,不但要全程保护这支使团的安全,还要尽量向他们展示北平行省强大的一面,让他们威服,为真正开启和谈之时争取更大的主动权。
“这位小哥,这,这叫火车的东西,是干什么的?”高惟善的声音有些发颤,显然,眼前这个长长的铁疙瘩把他吓住了。
“火车就是一种车,像马车一样,可以载人,也可以装物。不过与马车不同的是,火车靠蒸汽机拉动,而且火车只在平整的轨道行驶,所以更加平稳,坐着更舒服,速度也更快。这可是咱们万先生所主持的最量要发明,有了火车,百姓可以往來于各地,货物可以通达各城市,总之,比大运河还要便利上百倍。”
“比大运河还要便利上百倍?”在场的來使都傻眼了,他们都是官场中人,知道便利的交通对于一个国家而言,无异于辅血的动脉,就连明朝,也一直在花大力气整修驿道和运河,目的当然是维持动脉的通畅。
现在,人家北平行省搞出了一种不用马拉的车,來使们的好奇心最终还是战胜的畏惧感,先后登上了列车。而他们刚到座位上坐好,一声高吭的汽笛声响起,他们就觉得地板上传來一阵阵抖动,之后窗户外的树木和人就缓缓地后退。
“真的像马车一样,能跑起來。”高惟善看着窗外这后退得越來越快的建筑,总算是相信了这个世界上有不用马拉就能自己跑的车,不过,他还是紧张地缩在座位上,依旧对这超出他理解范围之外的火车感到十分害怕。
“那是当然,各位乘坐的火车,是万先生主持发明的,时速最快可达一百二十里每个时辰,即三十公里每小时。从河间县城到北平城,最多只用三个时辰。如果铁路开通到金陵,往來两地之间只需要一天。”李然得意地说道。
“不可能,且不论这火车是不是真能跑那么快,这么大一个铁疙瘩,怎么过得黄河长江。”胡广马上反驳,他昨天与人辩论失败,被人奚落了一顿,对北平行省沒好感也是正常不过的。
“呵呵,这位官爷有所不知,咱们万先生连火车都能发明,搭个过江的大桥更是小菜一碟。等火车行到卢沟河边,您就明白了,几百米长的大铁桥横跨大河,天堑也可变通途。”坐在不远处的一位年轻人笑道,胡广想反驳,却被随行的同僚给拉住了。
“李公子说的对,这个世界上还沒有万先生办不成的事儿,我还听人说,万先生还在主持发明轮船,以后大船航行在大海之上,全靠蒸汽机带动,逆风逆水照样横行海上,大海都要变通途。”另一个年轻的男子附和道。
“刘公子果然消息灵通,这么快就听说了。对了,听说令尊出海了,很快就会回來,刘公子这一次回北平,是去迎接的吧。”那姓李的公子哥笑着走过來,临坐的人十分友好地给他让出了个座位。
“船队早就返程了,只是渤海湾的雪还沒化完,所以还沒能靠港。听说这一次出海挣了少说也有五十万两银子,李公子家持有华远公司的股份,平时什么也不用干,每一次光分红就有几百银元,旁人羡慕都羡慕不來啊。”
“我此次上北平倒也是去分红的,不过说起來恐怕让刘公子见笑。家父只持有华远公司千分之二的股份,一年下來也分不到多少钱,跟北平城那些大亨一比,实在是寒酸得很。”姓李的公子摇头苦笑道。
“那倒也是,听说燕商会的元老会员的资产都是过十万银元的,赵家刘家和周家更是资产过百万,沒法比啊。”姓刘的公子哥也是感慨不已,他爹是一艘商船的船长,只能分到千分之一的股分。
“人家能有今日辉煌,也是靠打拼出來的,当年北平城最困难的时候,他们就与万先生和衷共济,后來更是不遗余力地资助万先生,现在挣到了钱,也沒卖田置地,依旧舀出來兴办实业,他们这样的前辈才是我们后辈的榜样。”坐在一旁的另一个华服男子道。
“周公子说的也对,咱们北平行省最重公平,有付出才能有得到。对了周公子,听说令尊在辽东承包了一座铁需山,派你去经营,这是不是真的?”姓刘的公子问道。
“嗯,我此次只是路过北平,接着就转道辽东。现如今北平行省挣钱的生意都被前辈们瓜分了,咱们当晚辈的只能到外地去另寻商机。好在咱们北平军兵强马壮,扩张的速度够快,咱们在商场上混的,谁能快速跟进,谁就能发大财。”
“对,商场上就讲一个快字,快到的吃肉,晚到的就只能喝汤。”旁边的几个人也附和道,他们都是出自富贵家族,家族中人都在政界军界商界打拼,属于有钱有势的上层阶层。
出身好,受教育水平也高,知道的自然比别人多,这些人侃侃而谈,同行的那些明使听在耳中,心中却是上下翻腾。因为他们看到的不只是新奇的火车,还从只言片语中听出了北平行省的富强,就连北平行省的人都与明朝那边的很不同。
就舀这些同行之人來说,他们三句不离钱,看起來像是最粗俗的商人,不过他们身上都洋溢着强烈的自信与自豪。这些人笑谈之间,列车就过了好几个车站,途中停了几次,又有好些旅客上车。
这一路走走停停,上午十点左右,列车开过保定府,进入顺天府地界,并且很快就行驶到了卢沟河边,一座钢铁大桥如蛟龙一般出现在众人面前,但凡是第一次看到这座大桥的,都不由得惊呼,就连一直持不信态度的胡广也彻底地傻眼。
“各位,这座大桥叫永定桥,由总工程师蒯富设计督建,去年夏天开工,去年年末竣工通车,是我们北平行省修建的第一座钢铁大桥。这座大桥以钢材为骨架,承重上万吨,预计可使用两百年。”李然自豪无比地解说着。
“钢铁大桥?”看着眼前这个庞然大物,见多识广的高惟善也被吓得直张嘴,他知道明朝一年产多少铁,就算是全部舀过來,恐怕也不够造这一座大桥。光凭这一座大桥,他就可以想象,北平行省一年出产钢铁是明朝的几倍,甚至可能是十几倍。
一个人口不过一百多万的行省,能生产出比明朝多几倍的钢铁,这任谁见了,都要大吃一惊。而北平行省并沒有搞全民大炼钢铁运动,从百姓的衣着和脸色來看,这些人都是吃好穿好,可见民生方面也在均衡发展。
“对,整座大桥由钢材打造,桥桩由钢筋混凝土浇筑,就算是遇到了五百年不遇的大洪水,也冲不垮它。负责此项工程的蒯总工程师正在为大小凌河和辽河等大河设计并修建过河大桥,今年,就是今年,我们还会建设通往辽东的平辽铁路。”李然更是得意,就到蒯总工程师这个词时,更是提高了几个声调。
“蒯总工程师?”高惟善一皱眉,反问道。
“蒯总工程师就是蒯富,曾是你们明朝的木工首。万先生慧眼识英,特地将他请來,他的儿子蒯祥,更是蒙万先生看中,收为亲传弟子,这真是让人羡慕都羡慕不來啊。”李然似笑非笑地看向來使们,这言外之意自然是劝他们跳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