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生在决定杀死自己团伙里的老大时,并没有在心里犯什么踌躇,也没有刻意左思右想处心积虑应该说当一个人每日睡觉走路吃饭拉屎都在想着一件事、策划着一件事、为这件事等待时机并且已经有些不计后果相当长时间,有些疯狂乃至于接近魔怔、付出所有也不无不可,尘世间的一切对这个人本就有些无所谓了。
想的太多就像是没有想了,死都不怕了,还有什么可顾虑的。
所以书生很干脆的就做了
手段干净利落,一击毙命
书生只是一个绰号、一个称谓,其实“书生”只是一个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名姓的小偷。
那天地点选择的很好,一个快要完工的加油站,没有放置什么贵重物资也没有留守工人的环境很适合情侣的幽会,仰或做一些极其具有私人性质的事情,比如说杀人。
陪伴了书生多年的弹簧刀那么简单的划过了老大的脖子,鲜血从脖子喷泉似的冒出来像是割开树木的表皮逸散出来的汁液一样,捂也捂不住,书生对这一观感颇具欣赏并聊以自慰,于是坦然面对。
老大像是要干咳,想要咒骂,想要问个什么,接着想要抓住书生,但是最终像是嘶哑虚弱的禽兽弯曲在地上,蚰蜒断足般的翻滚,直到掉到半米深的土坑中。
天空像是有些阴霾,偶尔有些风,书生用左手的食指从鼻子下划过,鼻孔轻轻吸了一下这初夏夜里微暖的气息,他抬头看看没有几颗星星的夜幕,缓缓的跳下土坑,蹲下去,俯视着睁大眼口中发出“喝喝喝”声音的老大,然后在他胸口使劲踹了一脚
确定这个人已经是垂死挣扎,对自己没有什么威胁了,书生才用手中的弹簧刀对准了老大血迹斑斑的脸,很仔细、很规则的从右到左,从右到左、从右到左割起来
横向划了十一道口子,但是遗憾的是这些线条并不完全是平行线,况且老大两个眼珠子也被割了出来,爆凸的极为难看,书生有些不满意自己作品的观感,于是他从上到下从左到右的开始继续自己未完的工程。
最终鲜血四溢田字格一样的图形呈现在书生面前,面目全非的老大早就没有了活的迹象,书生感觉的到这个过程老大是想问个为什么的,可是他最终偃旗息鼓的没有了声息,也许他早就已经大彻大悟的明白了,这个世道本来就不需要问为什么的,问为什么也没有用,出生到死亡,黑夜到白昼,为什么还要问为什么呢
生命中一切皆有可能。
接下来,书生从旁边停放着的混凝土搅拌车中放了些汽油,倒在老大璀璨无比的脸上、身上,然后点燃。
熊熊火焰扑的很高,沙子和石子同水泥混合,拌了水之后,书生眯着眼,用弹簧刀撬开了混凝土搅拌车,坐在驾驶室里,很准确的将这些搅拌均匀的东西倒进了老大还在燃烧的土坑中,拒绝了老大死了还继续发光发热的可能,直到填充完毕,平整的地面再也看不到一点点的蛛丝马迹。
书生很平静,这种平静是熊熊烈火将一切燃烧成灰烬之后心若死灰无色无味的那种平静,无欲无求行尸走肉的那一种平静。
所以做完了这个挨枪子的事后他认为已经应该完事之后,即没有觉得很高兴,也没有觉得没意思,淡然的仿佛像是还不如踩死了一只蚂蚱,或者吃饱了放个屁接着去拉屎放尿的普通。
但是这种念头也许存在了不到一分钟,也许是半分钟。
也许书生早就准备杀死一个人,这个人也不是特定的,但是他知道自己迟早要杀一个自己身边的人。
或者,是一群人
将他们杀光,刺喉穿心阉割用补鞋的针线缝上他们的嘴巴大卸八块女的割掉乳,缝了阴,刺了眼,挑断手筋脚筋,放了血,浇上汽油,点燃了,灰飞烟灭,然后一阵风一吹,把这些灰烬全都吹到臭水沟中,然后再下一场暴雨,什么都再也不见了
整个世界变得清静。
书生平时和人说话总是笑嘻嘻的,为人几乎总没有个正经,开玩笑,说混话,说荤话、调戏一下认识不认识漂亮或者丑陋的女人但内心和表面背道而驰。
这种内心深处的想法和他往日一贯表现的做人原则很有些大相径庭的,当然,他做人的原则就是没有原则。
也许简直就不是一个人身上所能发生的,绝对没有人能想到,当然也不会有人知道,也不可能知道了,当然也不会有人在意。
虽然他们那一伙的人个个都是人前一套,背后一套,或者是几套的。
也许别人也有他的这种人不人鬼不鬼不识庐山真面目的想法,谁知道呢,谁又会在乎。从来也没人仔细听他说些什么,也没人关心他想什么。
书生这人活了十八年也许是十八年,他没有具体的户籍和出生日期可查,而且他觉得自己永远是不老的十八岁让别人觉得,要么是从来想到了什么就说什么,而且心里还没有将一件事考虑的很清楚的时候,嘴巴上就早早的将这些想法说了出来,但是可能也许他是那种说出来这些话之后,即将付诸实施的时候,再一盘算,觉得想法有些欠妥,于是那些想法就被打倒了重来,或者这些想法就会不了了之,往往是雷声大雨点小,表里不一。
要么,就是从来的言不由衷。这个很正常。
等着他有所作为付诸实施的人只能白等,弄到后来和他一起混的人都知道书生这家伙绝对是一个“语言的巨人,行动的矮子”。
换句话说,这货就是一个光说不练的假把式,满嘴放炮的的小流氓,也就是一个、仅仅是一个口是心非的。
狗掀门帘,全靠一张嘴,说的就是他。
不过,团伙里的每个人,似乎都是这样的,假话、谎话连篇,但是这都不耽搁手里麻溜的活计。
其实,书生这些年过的一直很快活。
快活,快“活”。
快活快死,早些见马克思。
至少他自己觉得自己应该活得很快活。
书生从来就不知道自己的亲爹是谁,当然也不知道自己的亲老娘是谁,连带着七大姑八大姨的也就没了影。
书生是一个弃儿,或者是一个孤儿,仰或是被人贩子拐卖与亲生父母失散的儿童。
不过记事以来他自己身边的干爹干哥干爷爷干姐姐的,倒是有些数不胜数,干奶奶没有,或许怕美人迟暮似的早早从良了,或许被充实地球养分埋入地下了。从有记忆开始他就跟着这些人满世界的胡混盗窃骗钱,等年纪稍稍大了,他身边又增添了一些干妹妹或者是干弟弟春去秋来,夏至冬尽,身边的人来了又走,他也换了好几个类似的家庭,从这个城市到那个城市,经纬度不停转换,他早就习惯了。为了配合这种转换好不疲惫他人的眼球,书生要么是一副吊二朗当的像,要么就故作深沉、装沧桑,反正与文雅沾不上半点关系。
虽然他长得还颇为秀气,眼睛也贼亮,只是,他从来没上过学,也不可能上过学,平日里却向往学习,没事总爱逛书店,要不从捡破烂的那里顺溜几本书回来研读研读,当然他最喜欢的还是从别人家偷窃的时候,发现什么大部头的书籍,总爱顺手牵羊的带了回来,不管能不能看得懂,上面的字识不识得,装模作样的像是一个考研的老学究一样翻来翻去装神弄鬼,所以当然无师自通,字,也认得几个,十几年来,水平可以抵挡小学三四年级的儿童,这是他不甘寂寞不安心本职工作的结果。
书生那些“亲戚”里面的关系极为混乱,经常是今天干爹和干姐姐晚上睡一个被窝,到了明天干爷爷又搂着那位姐姐上下其手,在那些“姐姐”白花花滑溜溜的身上忙的不亦乐乎。
男女关系极其混乱。
不过,依照书生的长期详细观察,这些“姐姐”们乐此不倦,也不曾有什么痛苦,好像还很高兴,她们还明明白白的互相攀比,要是谁睡的“长辈弟兄们”多了,好像平日里说话的声音都大了许多,像是在这个行窃行骗的团伙大家庭里,平添了一种什么依仗似的。
而这些团队里的男性们更是频繁的内讧,动辄头破血流互相断手削指的比较随便,有的甚至莫名其妙的就消失了,再也不曾见过。
所以,书生知道,低调而有些技术含量的活着,才能不会莫名其妙的消失。
为人低调,手上活计却要麻溜。
这是人际关系和生存的问题,所以书生不可以不小心。
身边的这些血缘关系,太乱。男女之间像是脱衣服吃饭吐痰一样随便。
年纪稍小的时候每次书生蜷缩在墙角或者床底,要不就是楼梯口的某一处借着五味陈杂烂被褥的遮挡饶有兴致的观看这些男女肉搏更或是女女男男多人较量制造最与生俱来深入骨髓的快乐时候,听着“吭吭哧哧”的声响,还有那些女性或者是快活或者是装作快活的叫声,就想着那些另一个活法另一个阶层里的白日里冠冕堂皇道貌岸然在自己面前趾高气扬的男男女女们,这时候是不是也一样在这个夜空下的某一个温暖的房间里或者冰冷的野外在搞同样消耗体力的运动呢
人,是不是都是这样呢
既然属于私人的最应该隐蔽的东西都可以肆无忌惮的在不相干外人的眼皮子下堂而皇之的表演,那人有什么比发情随便媾合的其他物种高尚呢
他是见过男人和女人在野外苟且的,而且多的在记忆里已经记不清次数了。
所以,只此一点,书生早早的就知道,人,真他妈的虚伪真他妈无耻
真他妈的表里不一
真他妈的那个什么
干
后来书生自己懂事的时候就在大街上以各种姿态趴着站着跪着躺着伸着从未洗过的小脏手一副可怜相的用哀怨的眼神盯着过往的人们伸手乞讨了,当然在这之前幼小的他是被抱着,抱着的人悄悄掐着让他哇哇的歇斯底里的大哭,被木车拉着满大街的晃悠,以博取爱心,获得利益。
悲情总能获得面子上的同情,来钱也快些不管刮风下雨、打雷闪电,也不管四季交迭,雪飘烂漫,从这个城市到那个城市,然后从一个街道,再到另一个街道。
就像那首歌中唱的一样:“啊到处流浪”
书生不知道有这首流浪歌的电影叫什么,后来有个人给他说叫拉兹之歌,他却执着的认为是垃圾之歌。
难道不是吗他认为垃圾才能从某一个地方移动到另一个地方而不被人眷恋,遗弃了也不心疼,自己这些年难道不就是一块垃圾吗
没人惦记,没有人想念,更不会有人多看一眼。
自己也就是一个喘着气的垃圾。
他长大了后专门找来了这个电影看了一遍,但当时在电影院里觉得这狗屁电影真他妈的没劲,大眼高鼻梁的男女主角真让人反胃,故事也像是擦屁股纸一样的恶心,索然无趣,还不如摸身边同行的一位“姐姐”硕大的ru房来的够劲,虽然那位姐姐的胸大虽大矣,但真的没有弹性像是没有装面粉耷拉下来的面布袋似的纯粹没什么可以赞美的。
他有一种远古以来被深深的欺骗的沮丧与恼怒
所以他在影院里就大声的咒骂、肆无忌惮的到处吐口水、打唿哨,还和前排的一个小伙子差点打了起来,当然最后没打起来,他从来认为自己属于智力型而非是暴力型的。
文雅才符合自己的形象,所以他称自己为“书生”,这就是不知来历的自己为自己起的名字,总比别人叫自己“麻杆”“瘪三”强。
在电影散场的时候,他将那个小伙子的钱包顺手牵羊了过来,然后远远的看着那位小伙子被女友扭着屁股攀着走远,心里才骂了一句:“赶紧操去吧装纯”
他不知道自己是在骂谁,那个小伙子还是电影里的拉兹仰或者是这样的自己。
书生有一种长久以来心灵上的疲惫。
然而,不知道是谁说过:无知者无畏。
“哈哈老子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快乐逍遥。”
“垃圾就垃圾,再说了,这年头,岂能是谁想做垃圾,就能做的”
每天乞讨到的钱财多少不论,遇到的人也何止千万,有可怜自己的,也有鄙夷的,吐唾沫的,冷漠无视的,更有想要自己跟着他或者她走,领养的。
书生自己当然也想过一种和自己现在的生活迥乎不同的就是接近于正常人的生活,比如在父母的怀里撒撒娇、在明亮的教室里听课上学、一家人逛逛街道,看看电影什么的,然后酒足饭饱之后,在兜里掏出一把钱来,施舍给路边的某一个像现在自己一样的乞童不管人家眼中的感激是不是像自己一样装出来的
然而,这一切也只能是想想罢了。
他曾无限次的接近于一种和现在的生活分道扬镳的机会,但是到了最后都变成了虚妄,换来的就是团伙内“家长们”一次次更为严厉的监视和更为凶狠的毒打。
逃跑了是会被抓回来的
梦想,是很容易破灭的现实却是很残酷的
于是他只能就这样的安身立命了。到了十多岁的时候,他知道自己已经很难融入身边这个触手可及、却又遥不可及的、相对正常的世界了。
梦想就是梦想,离现实真的很远,虽然你会误以为很近,但是你总会清醒的知道自己错了,就在梦想破碎的那个时候。
到了书生自己认为自己是十三岁的那一年夏天因为他不知道自己的生日,连哪一年出生的都不知道,很自然的,他有了男人第一次的梦遗,其实在这之前,他早就不是处-男了,他的第一次贡献给了一个身材极其干瘦的“干姐姐”。虽然当时还有几个人闲来无事在一边观战的,并且赌他能在干姐的压榨下坚持多长时间。
说到这个“干”,那位姐姐,就是用来“干”他的姐姐。
干
日你的干
所以,他的第一次梦遗就没有了什么纪念意义。
被压榨着完事之后他顾不得擦裤裆,反正他对那股腥臊味也不陌生,因为这时干爹已经吆喝着要全家人出去“上班”了,虽然他们这一家子正常上班的时间是从中午开始,而这个时间也是同道中人的工作时间。
而中午,则是正常人开始吃饱喝足,逛街闲聊的时辰。
那位在书生胯上驰骋摇晃的姐姐全身上下都极为匀称的排列着数不清的烟头所烫伤的疤痕,活像一个个金鱼眼睛,就像是穿了一件全都是灰点的、窟窿的紧身衣衫一样,而她更是瘦的没有女人应该有的胸和臀,所以她在“干”书生的整个过程也不会有什么“乳-波荡漾”和“臀肉轻晃”。
在被这位“排骨”姐姐攫取的终于吸出了男性的第一次为女人射出精华之后,书生忍着趾骨上被研磨出血的疼痛,汗淋淋的看着这位排骨娘们叼着烟,面不改色的在她自己的大腿内侧烫下了一个疤,然后她对着书生说:“小处男,谢谢了,你是姐干的第一百零一个男人,这是一个划时代的开始,所以,姐得给你留一个好位置,无限的接近姐姐的桃花源,姐这个洞得离你近些。”
干真你妈的的干
桃花源什么的书生一开始并不知道,但是他当时下意识的觉得刚才那个将自己的小棒槌吸入的地方绝对和灿烂绚丽的桃花联系不上,而那里只是一个破窟窿、一个四面不挨边的大洞,一个散发着骚味的缩小马桶。
书生的小棒槌在里面连撞“壁”的机会都少的可怜,以至于他认为自己之所以“射”的原因只是也只能是终于自己也和女人做那种事情的一个自我陶醉的结果。
你妈
不过书生在今后的某一个时节还总是想起这个浑身没有三两肉的女子,想着自己那天应该在上面掌握主动,也许滋味会不一样些,也曾想着这女子会不会被一阵大风给刮到了天上,然后就像是纸鸢一样飘落而下,了无声息,就像每一个地方都会有的漫天飞舞挂在电线杆子上的破塑料袋一样。
但是这位“纸鸢”,后来真的就不见了,据同伙说她全身溃烂,因为没有肌肉,紧巴巴的皮肤全部撕裂开来,没人理睬,躺在废弃的破屋里,刚开始还喊叫几句,后来疼的没有了意识,再后来被成千上万的苍蝇和肉蛆所包围,也许蛆从那些烟头烫的疤痕上面吸吮比较便利些,从而增添了身体的重量,终于胖了许多,成了人蛆,白囊囊的一滩。
随后有人说她被发现时,已经成了一堆白骨。
她得了众多的病而死,其中就有艾滋病,至于她到底叫什么,多大年纪,来自何方,没人理会,也无法理会。
也许是因为这位“干姐姐”的缘故,于是,后来书生就非常痛恨女人,再后来和女子在一起的时候,完全是在发泄或者是在报复什么,整个过程起起伏伏的总是“干”啊“干”的像一只持续攻击同类母体的野兽吼个没完。
男女间直接抛去了迷离猜想的爱恋而赤赤白白的互相接触到了身体的最终欢愉,爱情,已经变得一钱不值,像是一个可有可无的遮羞布、一个空洞的词语,没有丝毫实质幻想的空间了。
尽管他以后在那些形形色色高矮胖瘦或黑或白的女子身上获得的并不都完全是痛苦更多的是深入骨髓的欢乐了,这也没有改变他潜意识里对女子如食肉之蛆嗜血之蝇这一看法。
越是这样,精神越是空虚。
只有一个人例外。
那个女孩,那个女子,是一个唯一的例外。
就像一个琴师一生中总要弹奏一次致爱丽丝,蹒跚学步的孩童总要摔一次跤一样,一个男人总要为生命中某一个不期而遇的女子痴迷一次的,这个道理放在女人身上也一样。
那时候书生不止一次的想过:如果这个世界上有神灵的话,这个女孩,就是天使,就是神仙,就是普度众生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
其实这女孩和书生之间没有发生什么,但是,书生执着的认为,她,就是自己的女神她就是为了点燃自己的生命而出现的光火
一切都是书生自己的一厢情愿。
书生第一次见到那个女孩时,依照他自己的计算,大概是五岁左右,那时他正被自己生命中若干个干爹其中的一个逼着以干瘦的胳膊支撑着,艰难的头脚倒立,在大街上拿着大顶,他已经坚持了二十多分钟,尽管是冬季,汗水还是从他的身上顺着脖子流过脸庞,模糊了他的眼睛,然后,在极其的思维混乱之中,他听到了一个小女孩的声音:“这个小哥哥真可怜啊”
这句话当然他已经听很多不同的人以不同的语气说了无数遍,但是这一次真的不同,像是天籁一样。
然后书生就看到了一张极为生动的脸,尽管当时是倒立着,他也看的很清楚,那个小姑娘的眼睛就像是星星一样,明亮却不耀眼,而她说话的声音就像百灵鸟叫一样清脆,具有一种非同寻常的魔力而让书生发呆,从而记忆到了心灵的深处。
那个女孩从兜里掏出了一颗糖,跑过来放到了书生的跟前,然后被家人拉着手离开了。
那颗糖,干爹当然不屑一顾随手丢弃到了路边,但是书生捡起来将它当成宝贝一样在兜里藏了好些天,直到糖都快被他翻来覆去的摸融化了,他才一点点的撕开糖纸舔舐着,吸吮着,慢慢的吃到了自己的肚子里,到了最后,他还将手指头挨着个的用舌头清洗了个遍。
也有人施舍过不是钱币的物品的,可是书生却单单的记忆住了这个倒立着看到的女孩。
岁月有时候很漫长的,如果你对人生有所期待的话,时间就会过的很慢、很慢,慢的像是一种煎熬,一种考验
第二次见到这个女孩时,很巧的,就是书生第一次梦遗之前的那个白天,就是他自己认为自己是十三岁的那一年,这离他第一次见到那个小女孩已经过去了八年之久。
地点还是那座城市。
也许,他的第一次梦遗就是为了那个女孩,也许这种解释是一种对美好事物的亵渎,但,未免不是一种下意识的期待。
八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伟大的中国人民将穷凶极恶的西斯小日本鬼子赶回海岛去,也是八年,所以书生觉得他再次的和这个女孩于茫茫的人海中见面、重聚,冥冥中是有某种神秘的因缘的。
那天书生跪在大街上,一只袖子空荡荡的,实际上他的两只胳膊全都完好无损,只是另一只熟练的在衣裳里背在背后,所以在外人眼中,他就是一个断臂的残疾儿童,而他另一只手掂着一只黄不拉几的洋瓷碗,上面的瓷已经掉的斑驳不已了,里面放着零星的钱币。
他满脸的泥泞,看不清皮肤的颜色,口中有气无力的说着“大爷大叔哥哥姐姐阿姨奶奶们可怜可怜我这没爹没娘身体残疾无人照看无依无靠的孩子吧”之类的话,然后在观察着路人的各种表情之后,随时改变着自己语音的高低词语的适用程度,期待着能得到赞同、爱心泛滥、赏些钱币。
懵地,干巴巴的话音毫无征兆的就中断了,因为他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个已经模糊了许多年的身影,只不过上次这个身影是倒立的,而这次,则是正常的。
书生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多年前赠送自己糖块的女孩子,大约和自己一样,十三四岁的年纪,而女孩子总是比男孩子发育成熟的早些的,因此她显得是那样的妩媚,那样的美丽,当然,她全身不是“干巴巴”的,柔媚而秀丽,而且具有此时书生所能想象到的各种赞美女性的词语。
但是她明显没有认得出书生来,只是和同伴经过书生的身边时,多看了他几眼。
就在书生呆呆的将她目送的很远之后,她却忽然拐了回来,手里拿了十元钱,轻轻的放在了书生高举在头顶的洋瓷碗里,转身离去了
书生不是在举案,也没有什么齐眉。
她果然不会就此无视离去,是的,她不会的。
但这次她竟然一句话都没说
那时候十元钱并不是一个小数目,所以,钱当时就被一个“干爹”没收了,而书生当时眼里根本就没有那十元钱的存在,他一直盯着那个女孩消失的方向。
呆了很久之后,依然跪在地上的书生从心里忽然就恨起自己来
他原本是想借尿遁追过去的
可是
他这个时候才发现,原来自己是可以恨自己的
他恨自己为何是一个小乞丐
他恨自己为何是自己,而不是这大街上行走的别的人,任何的人
他十多年以来第一次有了一种为了别人而想要嚎啕大哭的冲动。
而后,书生当天夜里辗转不眠,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直到将满躯体汹涌澎湃而可耻的精力第一次喷射出来,化作了对那个不知名女性的想念
从此后,书生再也没有沿街乞讨过,即使他刻意的在这个城市继续呆下去,但是人海茫茫,却没有见过那个女孩。
他有意识的改头换面,但拒绝行乞,慢慢学习演练成了一个地地道道的贼、一个扒窃高手、一个入宅盗窃的常客、一个混吃等死的行屍走肉。
时光冉冉,此后经年,已经是第二个八年
“他娘的,为什么又是八年”
这样的扪心自问喃喃自语是没有结果的,就像是手中明灭的烟头一样,一根接着一根,一个问句接着一个问句,最后那些无力承担的失望结局总是归功于无情命运的粗暴安排。
人生总是有许多说不清的缘分的,不管那些缘分给人们带来的是好运,或者是噩梦,就算是现在想起来,那时候就算是能再见那女子,书生又能做什么又能说什么又能怎样
说:“嗨你好,我是一个小偷,一个贼,一个骗子,一个乞丐,无父无母,无牵无挂,上无片瓦遮挡,下无寸土立身,不如我们交个朋友吧然后我们结婚勤勤恳恳生一大堆孩子,闯荡江湖,浪迹天涯小姐意下如何”么
扯
真你妈的扯
啊啊啊
干
第三次见到那个女子时,已经是在另一个城市了,书生衣着光鲜,人模狗样的还算的上是英俊,至少在扒手行业中,是一个颇有影响力很有前途的少年英才,他的业务比较广泛,比如说在车上扒窃,从未失手,没人能想到这个帅气的小伙子竟然是个贼,他那些同门师兄弟们都说干这一行在人群中引人注意不是好事,但是书生恰恰的能反其道而行之,没人知道他如何的动手,但是每次都是他收获最为丰富。
当倒霉的那天来临时,书生和同伴老妖在同一车上。
老妖不老,是一个十九岁的青年,但是却是个掂包老手了。
这车是加长型的公交,他们从后门就是从后门,因为不想、懒得、没觉悟买票,反正从后门上来的也不止他们俩上来往前门溜达着寻找目标时,书生一霎那就定格在了那里,他死死的盯住一个方向,而老妖则以为他是准备动手了,于是很识趣的给他打掩护,但是过了很久也没见书生有何动作,看过去才知道书生是看见了美女,有些心不在焉了。
于是老妖自己准备动手,但是活该那天老妖倒霉,他竟然在动手的时候,被人发现了。
发现的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书生一直发呆在看着的,那个见过两次面的给他糖块的、十元钱的女子,最为糟糕的是,这个女子竟然大声的喊叫道:“有小偷”
“干你妈的”书生不知道自己在骂谁。
接下来整个车厢乱了套,老妖自然装作若无其事的准备溜掉,可是更为要命的是,这个长得很美丽、很动人、发育的已经很成熟的的女孩直接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伸出手臂指着老妖,口中仍兀自叫着:“贼抓贼”
日啊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当时车中的人并不是太多,老妖当时就成为了一个靶子,成了众的之矢,而在那个女子身边则坐着一个相貌英俊的男子,看情形是女子的同伴,那男子刚开始看来并不是想多管闲事,可是女伴已经站起来,他也只有往前几步,就想要抓住瘦小的老妖。
老妖这次就要载了
就在这时,车厢前面忽然传来了打闹声,而且立即的影响到了整个车厢里,打斗的人很快的从车厢前扭抖到了车辆的中间,书生不用看,一听声音就知道是团伙里的老大在为自己两个打掩护了。
而老大什么时候也上了这辆车,书生却不知道,此时他有些恋恋不舍,但是更是多年以来养成的“职业习惯”让他立即扮作看热闹状,更有着对心中向往已久女神的渴望与惭愧,他往前几步,堪堪的堵住了那女子的眼神,正好也挡住了女子那名同伴的身子。
这时车辆临站靠停,车门一开,老妖一个箭步就蹿了下去,女子看到了书生英俊的脸,眼神稍一迟疑,但是再看去,刚才那个“贼”已经没了影。
如果事情就这样结束了,那倒好了,书生会想尽办法和这名女子相识,无论结果怎样,那也是以后的事情,他也许有的是办法和这名女子,这位心中给自己唯一留下美好的女性发生点什么,那怕只是做个萍水相逢的普通朋友,也好。
可是,在他的世界里没有假如,至少当时没有。
这女子竟然在他身边蹭了一下越过了他、越过众人,从车上追了下去。
“干”
那一天,书生嘴上心里最少骂了几百个“干”
她在追老妖
书生站在车上发呆,看着她窈窕的身影穿过自己身侧,而且一霎间好像自己鼻中还嗅到了一种淡淡的,好闻的,属于这个女子独特的气息。
“为什么”
“为什么”
“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了到底是怎么了干”
但是街上人流匆匆,女子怎么能再看到老妖的行迹拥挤的人群很快的将她淹没,书生却忽然心揪
他站在车厢里,眼睛死死的盯着路上攒动的人流,口中歇斯底里的喊了一声:“不”
与此同时,车厢下面传来了一声凄惨的哀鸣,犹如杜鹃滴血般的一声惨叫。等到人群散开,书生看到了,追下车的那名女子趴在地上,她洁白如玉的脸颊上,此时正在殷殷的留着鲜红的血
犹如一面好好的镜子被人给打碎了一般。
书生瞬间就感到天塌下来了,心中的一种信仰,一种对美好事物的最终憧憬,霎时间彻底的毁灭了。
“我操你八辈祖宗”
“老大一定是老大怪这女子多管闲事,溜下车给她破了相”因为他看到了老大在人群的边缘闪现着阴冷的脸。
书生很想当时从车上跳下来冲到这个女子身边的,但是他最终却被行驶的车子带着离开了那里
然后他犹如行尸走肉,在城市里晃荡了多半天,连回到事发地点的勇气都没有,心如死灰,像是天空彤云密布一样的阴霾。
然后他没有多余的想法,甚至连去这个城市每一个医院找一找这名女子的想法都没有了。
自己就是一个罪人
又有何颜面去见心目中白璧无瑕的她
然后,他心中淡然的就有了一个决定
书生做了一个决定。
他不能忍受了,也不想要再忍受什么,他不知道是什么自己不想忍受了,也许是一切的一切。
到了这天晚上,他给老大打了个电话,说自己有一活计,非得要神勇无比算漏无遗机智潇洒的老大帮忙才可成功,于是,等到老大来到约定的地点时,书生趁点烟的机会,弹簧刀从袖子里闪出,晃了一下后,毁灭了自己对美好事物幻想的这个罪魁祸首脖颈环绕性的流开了血。
当天晚上星明月净的,没有乌云密布与电闪雷鸣。
生活是这样的平静,岁月是这样的淡漠。
无非的死与生、无非是血与情。
书生想放逐自己,他想死。
毫无目的的坐上一趟车,从起点到终点,然后接着换了另一趟车,从起点到终点,不问方向,不问路程,书生不知道自己要到哪里去,要去干什么,他只知道自己在奔波着,在行走着,不停,不停,不想停,渐渐的鹑衣百结、衣衫褴褛、衣不蔽体、面目全非,他懒得也不想理会自己,接下来已经没人肯让他乘坐车辆,他又脏又臭,眼神浑浊,嘴唇干裂,鞋子破损,脚上也起了血泡,他蹒跚踟蹰,慢慢的变成了匍匐爬行
爬呀,爬呀,风雨无阻,从前骗钱装可怜的时候总是有人给他钱和吃的,现在他真的饿的要死了,关心他的那些施舍者却杳然无踪。
终于有一天,书生觉得自己爬不动了,他睁着满是眼屎的眼睛看着面前鼻子下绿色小草上晶莹剔透的露珠,这水珠在它身后幽暗的悬崖衬托下是那样的美丽,于是他盯着看了很久,很久。
耳中响彻着麻雀或者是布谷或者是其它什么飞禽鸣叫的声息,打量着远处那一泓清晰的晨光,书生费力的翻过身子,半张着嘴巴,模模糊糊的瞥着高处这个自己像是十分熟悉又像是十分陌生的蔚蓝天空,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翻身,就滚下了悬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