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怀三朝元老,寒门清流的领军人物,虽然出身贫寒,虽然不擅清谈,却是个真正有本事的。自清凉寺回去之后就联合自己那一派的势力开起了嗅。
郭全这边的人虽然官职不大,却全是掌实权,肯实干的下层小吏。甚至连御林军副统领都是他们的人,双方很快就联络上了。
与此同时,李世繁带兵强闯谢府,和北府兵对峙,惹怒了长公主,将闯进去的兵士一顿好打,连李世繁都挨了好一顿排揎。
李世繁原是对她有情,捱些打骂只当表兄妹间的情谊,又兼被其哄了两句,这蠢货自觉公主表妹离去更好,方便对谢府下狠手。于是就殷勤备至地给这位脾气骄纵的公主表妹备齐车马,一路放行,让公主车架进了玄天观。
公主一路哭到皇帝病床前。楚旭一听妹妹的哭诉,又得了副统领呈上的奏折,差点没气死。
被人害成太监这种事,是个男人都忍不了。偏偏还是楚旭自己吃以得急了点,怨不了别个,但是罪魁祸首绝对跑不掉的。那就是大仙孙恩和将这大仙招过来的李家。
楚旭派身边的亲信太监偷偷绑了孙恩连夜讯问。孙恩在天师道中经营多年,想来也有一定势力,不知是哪里得来的消息,居然提前跑了,皇上派去的人只捉住孙恩的几位心腹。
整个玄天观都是李家的势力范围,孙恩能逃跑,除开李家故意放水之外,楚旭实在想不到更好的解释了。孙恩本来就是李家介绍来的,皇帝再傻,心中难免疑心,如今听了回报,心里对李家的怀疑更大。好在还是抓住了孙恩身边的几个心腹道童。
酷刑之下,孙恩的心腹便痛哭流涕地交代出李家早就计划着谋害皇家子嗣的事情,还有一干李党官吏见不得人的勾当。
崔景深这一招也真损。但凡帝王,疑心就重。如今放跑了孙恩,隐隐约约在楚旭心里埋下怀疑的种子,李家便是想要反驳,也找不着机会。本就是捕风捉影的事,一开口倒好像煞有其事一般。直叫李家百口莫辩,有苦说不出,倒比孙恩本人指证来的更有效。
楚旭本就在气头上,又听说李家假传圣旨,派人害皇家的独苗苗,历来帝王对这些问题就极为敏感,便是没事也能想到逼宫造反上头,况且楚旭还变成了太监。
太监没了子孙根,脾气古怪些也正常,素来仁厚的楚旭惊怒交加,立时派王若谷带着圣旨去见于怀远。
于怀远是最忠诚的保皇党,先皇留给荏弱的儿子最锋利的一把刀。刀是不需要有自我意识的,于怀远的确是个木头脑袋,庆正帝正是看重他这一品格,才放心的让其手握重兵。
于怀远之所以听李家父子调遣,原是因为他们自称有皇帝的口谕,这回见了加盖玉玺的真圣旨,哪里还肯听李家调遣,派出去的队伍也全都撤了回来。
与此同时,李世繁丧心病狂,命令中央军强攻谢府,两军激战之际,王若谷和于怀远一同赶到,抓了李世繁,另几路人马同时逮捕了李党的重要党羽。
楚旭一听李世繁居然这样嚣张,勃然大怒,立时派人去李家,果然搜出了大量诅咒世子的人偶。也有和孙恩、谢莞来往的信函。这些信件原是李家留着作为威胁谢莞的证据,谁知现在反倒成了自家的催命符。
李尚全见大势不好,一面让自己埋得最深的棋子动手,一面立马请动太后去玄天观探望皇帝。
人证物证俱在,临到头,太后颤巍巍的哭诉一番,楚旭到底还是犹豫起来,便亲自去审问李世繁。
世家谋划多年,岂容皇帝妇人之仁?
果不其然,楚旭刚到关押李世繁的地方,就觉着不对劲,悄没声息的带人走进去,正撞见李家父子在商议将责任推到谢莞身上,并据此牵连出她背后的谢家!
李家知错不改也就罢了,关押李世繁的地方竟然能叫在家待罪思过的李尚全随意来去,自己的圣旨如同一个笑话,这一点,更叫楚旭心中凉意刺骨。
想当年庆正帝虽然死的突然,留给精心挑选出来的庶长子也是一片大好江山。虽说附带改革到一般的烂摊子,却也留给儿子三位辅政大臣。这三位辅政大臣的确都是很能干很忠心的大臣。宰相杨复,太子太傅郭全,还有统领厩三大营的中央军统领于怀远。若是安靖帝能够用好这三位大臣,局势最坏也不过是回到先前世家和寒门互相较劲,皇帝坐收渔翁之利的局面上。但是事情坏就坏在惺帝显然不愿意亲近这三位辅政大臣,反而更愿意听他娘的话。
安靖帝的母亲李太后出身小门效。庆正帝看中她温柔体贴,不似世家女傲气,所以在自己的谢皇后测后,就将一直跟在自己身边,并且为自己育有长子的李氏扶正了。
李氏从一个村姑摇身一变成为大楚最为尊贵的女人,其本质却一直没有变过。这是一个很柔弱很善良的女人,一张美貌如花的面容,天然一种天真烂漫和如水温柔。这样的女人,永远依附于男人生存,庆正帝在时,她只用做藤萝依附在这株参天巨树上,庆正帝早在自己高贵的贵女皇后面前总有些隐隐的不自在,李氏正好满足了他的大男子主义,最能体贴庆正帝的心思,两人自然一拍即合,好的蜜里调油。
若是能一直这样下去,对这个国家而言,顶多是皇帝到头宠妾灭妻,其实也算不上多大的事。可惜庆正帝一死,当须要太后独自扶持自己年幼的儿子在皇位上苦苦支持时,她又哪里做得来?唯有凄凄惶惶,与儿子抱头痛哭罢了。
身为皇太后却动不动就凄然神伤,目中含泪,着实有些不成体统了。于是宰相杨复便上了一道折子,要求惺帝搬离太后身边,出去外书房读书。李氏没有了丈夫,完全就把儿子当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恨不得将其重新塞回自己肚皮里,哪里肯同意杨复的看法。在李氏眼里,杨复简直比那些明里暗里给自己难堪的世家贵女还要可恶,居然想要抢走自己儿子。于是这位柔弱而又天真无邪的小女人愤怒了,为了保护儿子不被抢走,她终于强硬了一把,将自己的娘家弟弟招过来帮忙。
事实证明,后来的朝政之所以迅速发展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惺帝之所以迅速成长为一位贪花好色、享乐无度的纨绔子弟,应该与他这位亲舅舅——李尚权的恶意纵容和贪得无厌有着莫大的干系。
讲起来,安靖帝的这位舅舅,原先不过是个在大户人家里承色陪坐的帮闲人物,自己也做些买卖,勉强养家糊口罢了。正是艰辛的少年生活,让他成长为那种“兜得转”又“跑得开”的老江湖,又精通一门见风使舵的本事。在他姐姐成为皇后之后,他就凭借着言语清楚的口齿,出手阔绰的做派,游刃有余的出没于厩的社交诚。在还没大权在握之前,这位李国舅依仗着皇帝姐夫的威势,上九流下九流的人物,黑白两道的人,也结交得几个。
由此可见,这位国舅公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天纵英才,虽然书没读过几本,却天生就适合在官场上混。在姐姐和朝廷清流面前,李国舅行事做人,就摆出一副勤慎恭肃的样子,背地里对下面一帮官吏和内廷里的侍卫宦官,却大行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狐媚霸道作风。短短六年时间里,不仅逼走了深为太后忌惮的杨复,还将朝廷内主张改革的得力人手,全部收归己有,若是有那一等不肯同流合污的真正清流,便大多被排挤出朝廷,换上李国舅的心腹爪牙。
到此刻,楚旭才终于认识到,这位国舅爷的能量有多大。大到即使他已经愤怒至极,却依旧不能动李家。倒不是因为心中情谊尚存,而纯粹是利益考量——国库空虚,他还得靠李党去敛财,也需要李党去平衡士族的力量。
这天早上,皇帝坐在几案后面批阅大臣们弹劾李家的奏章,恍然发现李家背着自己都干了些什么。一时想起自己雄风不再的下半生,不由陷入的痛苦的思绪之中。
偏在这个时候,不识相的太监过来禀报,说是太后病重。
李太后小门效出身,菟丝花一般的女人。她对娘家感情很深厚,对儿子也宝贝地像是眼珠子一样。如今儿子被害得绝子绝孙,偏偏一切迹象都表明是娘家好心办了坏事,李太后便伤心得病了。真病。
掌握着生杀大权的皇帝就是这样的,看你好的时候,便是哪里都好,捧到天上去,到不好的时候,自然连呼吸都是错。
太后动不动就病给儿子看,以前皇帝陛下还能体谅,顺应着太后的心思尽孝。如今李家都把皇帝害成这样子了,你一个太后还敢为他们病?真是不知死活。真把儿子不当皇帝看。
颜色清白的楚旭转过头去,看了那个太监一眼,脸上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声音尖利地说道:“既病着,就不要劳动太后。以后再有谁像他一般,里里外外地给太后传信,都给我拖出去打死。”
楚旭不仅和李家有了隔阂,连带着太后,也不那么亲近了。
尘埃落定。世家大获全胜,不仅弄倒了李家,而且干脆利落的绝了后患。
现在摆在帝都各大势力面前唯一一个问题就是:世子在哪里呢?
恰在此时,郭全请立太子。
这一日晨起,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楚昭总觉得心中惶惑不安。似乎有什么极不好的事情要发生。睁开眼睛的第一件事,便例行查看控制面板一番,除了一行提示之外,再没有别的什么异常。
系统公告:悬赏任务完成度达到100,得到甘蔗炼糖术。
楚昭现在可顾不上查看什么甘蔗炼糖术,得到四大家族的归心也不觉有预料中那样惊喜。
头顶翘着几根呆毛的世子殿下一骨碌爬起来,自己穿好衣服,心事重重地将床帐拉开,又团回被窝中,打算好好查看一下控制面板。
早起干活的韩起端着一碗鲜牛奶走了进来。
“起来了?”韩起压低嗓门问道,话音中鼻腔有点重,显得低沉迷人。然后就坐到床边,端起牛奶喂楚昭。
楚昭不要他喂,抢过韩起手里的碗,两只手抱住自己喝。碗是农家特有的粗瓷海碗,世子殿下把脑袋埋进去都绰绰有余。
咕嘟咕嘟。
世子殿下实在能喝,一口气将奶干完,从大碗里抬起脸,嘴上犹带一圈白胡子,一本正经地问韩起:“外面发生什么了?一大早就闹哄哄的。”
韩起在床边上坐了下来,阵阵奶香传来。
还是个喝奶的孝子呢,却马上要变成一国太子。韩起在心里思量着,忍不住揽住小主公单薄的肩膀,言简意赅地把外面的形式说给他听。
“什么?”楚昭惊讶地偏过头,旋即想起来什么似的,赶忙问:“是孙恩炼的丹吃出毛病了吗?”因为也算是机密的事情,两个人离得很近,说话时气息交融,有种别样的亲密。
楚昭一偏头,嘴唇掠过韩起的脸庞。此情此景之下,半点不见香艳,奶沫子全粘人韩起脸上去了。
韩起点点头,也不嫌弃小主公黏黏糊糊糊弄自己一脸奶,反而仔细地捏住楚昭猩的下巴,替他擦嘴。
“最后是怎么处理的呢?”楚昭自己抹一把嘴巴,问道。
“孙恩作为主谋,定一个谋害皇族的罪名,全国通缉。天师道里,跟着孙恩的人全都被清算,有的往东南边跑了,有的被抓拽刀万剐。”
“天师道?”楚昭疑惑不解了,天师道不是士族在背后掌控吗?他记得上次见面时,崔景深带个面具,似乎在天师道里地位还颇高:“天师道现在怎么样了?”
韩起沉着脸道:“于怀远趁此机会捣毁天师道在帝都的所有坛口和义舍,天师道的祭酒被抓住杀了一批,这个教派便一蹶不振,从此转入地下活动。”
“哦。”楚昭点点头,看来是寒门清流早就看不惯天师道这个大毒瘤,所以趁机动了手。
“那谢莞呢?”顿了顿,楚昭小心翼翼地问道:“还……还有我娘呢?还有谢铭舅舅,舅母和两位表哥,都没有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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