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和亚兴交流和观察, 我知道了我身在封父的兕府中。兕府的主人兕候就是日前自称我父的年轻公子。
商朝早婚,以十三岁成人来算,他三十一二的年纪时间上也还凑和。看来他是我父亲的身份是八成错不了。只是每次看那年轻的模样, 怎么也开不了口, 那兕候也不着急, 两个人就这么胶着下来, 不进不退。
病体初愈, 我便逍遥的走到大街上,左顾右盼。
商朝,那美丽的青铜器皿, 神秘的饕餮纹饰,都是我以前莫名的向往。
“巧七——好了啊!恭喜……”一路上街坊邻居热络的招呼道。
我一面笑着回应, 一面嘀咕, 我以前在这里很受欢迎么?侧过头对着亚兴说道:“亚兴, 他们唤我巧七?”
“是啊,你自称巧七, 那时候你在这里,全城都让你翻了个遍,闹得天翻地覆,想不认识你——很难。”亚兴斜睨着眼睛说道。
“是么?还有这么辉煌的时候?我那时翻什么东西?全城找寻,决心够大的。”摸摸临街的小玩意儿, 我随口问道。
“当然是你喜欢的东西, 你自己又不记得, 问这么多干吗?”见我盯着手中的玩意不看他, 亚兴也不认真回答。
虽然我感觉他还在刻意的压制自己, 但这些天我还是见识到了亚兴的小性子。是以他如此一说,代表他有些避言不谈。
“怎么?生气了?”我扭转头, 看着亚兴。太阳刚刚升起,映照在亚兴脸上的光线特别的柔和,使他原本俊秀的脸庞多了些飘逸的色彩,加上他现在微微赌气的神态,整体太过——魅惑。
“亚兴,你真的很漂亮!”看着这样的亚兴,我忍不住赞美道。
对于美的事物,我一向不吝啬赞美。
亚兴听完我的美誉,双眼微睁,只是侧过脸不接话茬,眼睛却闪烁望向其他地方显得有些羞涩,脸颊绯红逐渐印染到耳根……
这样的亚兴非常的诱人。未免亚兴尴尬,按耐咬他一口的冲动,我呵呵一笑,拉着亚兴的衣袖继续往前走,这一路无论我说什么,亚兴都显得出奇的乖巧。
采购了几件商朝特产回府,一回府亚兴疾步走入他的房间,再不出来。我自顾从物件中,精心选出一件青铜熏炉朝兕候的东苑走去。
东苑和西苑相对,西苑占水的面积大些,东苑陆地面积大。尤其是东苑门口的花园子中,灌木丛最多。自打醒来,我就没有来过东苑,好在兕府的结构并不复杂,很轻松的就走了进来。
穿过灌木丛小道,就听到灌木丛有些异声。貌似一些小动物之类移动的声响,我不甚在意,继续前行。
“小公子——小公子——”一个男侍低着身子,悄声呼唤。
我轻轻一笑,随即明白刚刚灌木丛中的声响不是小动物,而是一个小孩子在躲猫猫。捏开手脚走到男侍身边,悄悄拍了拍他的肩膀,指了指灌木丛的方向,不理会男侍的讶异表情,开心的放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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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东苑首先绽开强烈的绿色,显得格外的生意盎然。
大开门的庭院,门人见我进来,立刻派人飞奔回禀兕候,我则慢腾腾的在院子里左顾右盼仔细观望。
从院落错落有致的设计可以看出那兕候也是个细心之人,只是这雕梁画栋的柱子上刻画的纹饰着实锋利诡异……我用手去摸摸那柱子上突出的奇异纹饰,感受着艺术原创,内心只有惊讶和赞叹!
身后一阵急急的脚步声传来,听声音脚步移动的有些发飘,跟着“噗通”一声,嘎然而至。
后面男侍同时焦急的警告道:“小公子,慢点跑,别又摔着。”
我一手着柱子,脸微微的侧了下,正好看见那倒地的小公子双手倔强的撑起地,跳跃着起身,脚下不稳,一屁股蹲地,重新摔倒。
后面的男侍跑近,赶紧从背后扶起那小公子的身子,急切的问道:“小祖宗,又摔着了,疼么?”一边紧张的上下打量,小心查看。
连摔两次的小公子丝毫没有显出一般孩童的懦弱,垂着头左右看看,小胳膊顺手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抬起头来,正好和我的目光相对。
小公子一身的童子装扮,两边各束着彩色攒花穗绦,身穿一件饕餮底纹大红短裳,外罩白色起花八团薄披风,足登青布粉底小靴,双眼炯炯的看着我,忽闪忽闪甚是可爱。
那小公子看年龄不过三四岁,眉目间和兕候相似,估计是兕候的孩子罢,那也是我的亲人么?
看着小公子凝神我的眼光,我腾出一手摇手致意。
那男侍收拾完毕,确认面前孩子无恙后,长长的松了口气,看着小公子惊讶的看着前方,顺着小公子的目光看来,正好看见我摆出单手摸柱的造型。
那男侍紧张的握着小公子的手,抱起来往回带,七拐八拐很快消失在我的视线中。
究竟怎么了,我很可怕么?身体健康,心灵健康,怎么一个又一个的防备我似的?还是亚兴好,一直以来都是静静的陪着我的身边。挑挑眉,耸耸肩,继续我的艺术研究。
“巧儿——”兕候清雅的声音响起。
转过头,我知道兕候大步走了过来。
自我醒来,兕候每日都会悉心安排我的日常起居,点滴不曾拉下。单是每日放在房间购物用的朋贝就有满满一箱。作为晚辈,我理应来看望他。
“这个熏炉是从街上淘的,看着还不错,拿过来给你!”握了许久的熏炉,带着温度,我静静的递了过去。
“哦,出去了,如何?”接过熏炉,兕候的表情有些动容。
“还好——街坊很热情。”想起临街的人们那热络的样子,我微微一笑。
“那就好。累了么?好几年没有动换,要多主意休息!”兕候一席话,句句透露出关怀。
“嗯——出去一趟,才发现外面的精彩,我打算出去走走,顺便也历练下——”来到这个大千世界,总的到处旅游一番活生生的古朴厚重的商代奴隶王朝。
“你要出去也可以,身为我封父的公主,理应出外见识。外面的世界不太平——战乱很多,带上足够的人手足矣。”兕候稍微停顿之后又说:“不过走之前你和兴儿的婚事也该办一办了,兴儿是亚伯之子,将来宋之主,跟你算门当户对,可好?”
“亚兴?——”
“是啊——他自幼和你相识,在成人之礼上,不惜违抗父命,苦苦等你三年,是世间难得的有情儿郎,你可不要辜负他。”
“成人之礼?——”猛听成人之礼四个字我的心中不由得一动,脑海里似乎浮起一些零碎的片断,一些杂乱的鼓声……摇摇头,将这些乱绪甩在一边,道:“我们才十七,年龄尚小,再待几年罢。”
“还小?十三岁成人,你们都十七了,还小?若是别人,孩子都一大堆了,你身为兕候的公主,没有想过为自己家族开枝散叶么?”
“开枝散叶?你不有个儿子么?急什么?”想起那个小公子,我随口说道。
“儿子?——”兕候的看着我问:“谁告诉你,我有个儿子?”
见他貌似紧张,我不禁按下疑惑,说道:“猜得——”。
“其实亚兴是我从小疼爱的儿子,你们若是相亲相爱,也算了却我的一桩心愿。”兕候幽幽的说道,语气显得十分的空旷也空虚。
“亚兴么?——”想起初醒那日亚兴的依赖和白天亚兴那魅惑的脸庞,心下不由一动,道:“再过几年罢,至少过了十八岁再说,我现在的心思不在这上面。”
“为何是十八岁?什么心思?”兕候敏感的反问。
“不为何,只是我的决定。”
“好——明年三月初十你满十八,和亚兴当日成亲。”
“我不是说我的生日,我说的是等亚兴满十八。”
“来不及了,如果你明年三月初十,不和亚兴成亲,那就只剩下一条路——将你送往殷都,送给王上。这些年战事频繁,殷都每年都让诸侯送女入宫联姻,借以巩固政治,从你三年前回来,我以你生病为由,一拖至今,如今你康定,我再无其他借口。”
“你要将我卖给宫廷?”刚刚对兕候有了些好感,又被他无情的断送,语气不由得激烈了些。政治联姻,想要掌控我了么,我又岂会为了区区联姻将我的生命全部断送在高墙内?
“巧儿,什么卖给宫廷,那王上武丁,年纪尚轻,登基三年至今没有立下王后,其他各个诸侯都削尖脑袋把自己的公主送往王庭,企图夺取王后之位,我只不过提议一下,你怎会如此激动?何况贵族之间的联合本来就很正常。”“兕候提及那武丁,语气稍微有些颤动。盯着我看了半刻,见我没有丝毫反应又说道:你若不愿意,就要尽快和亚兴成亲便好,省的留下后患!”
亚兴,他是亚伯之子,我是兕候之女,我和他的婚事不也是兕候期望的联姻么?本是一桩想要情愿的美事,却参杂了政治手段,让我的心情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先前对于亚兴的动情也暗淡下来……
既然豪门贵族如此不便,连自己的婚姻大事都做不了主,不当也罢。你不允许我做自己的主人,我自己不会走么?反正我从来也没有当过贵族,没有尝过贵族的滋味,自然也从不留念,思及此遂道:“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