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指示,岳恒慢慢走动,找到考场中的离位。
这是伏羲八卦中的一个位置,不仅这个考场,可以说在整个文人世界中,无时无刻不与伏羲大帝产生着联系。
东三排,十号,这是一间小小的独立单间,木制结构,木门虚掩,单间内有条凳和木桌,小型水桶供研墨和清洗,木桌上另有小型石台一块,搁置燃放的灯烛。
岳恒放下书箱,在桌上摆出笔墨纸砚,这是他常用之物,看起来颇感亲切。
半掩上门,岳恒这才放松下来,他放下伤病的伪装,开始松动筋骨准备考试,他在外人面前做出来的重伤模样只是为了掩人耳目,此时已经不再需要。
一会儿工夫,县衙鼓声响起,这意味着考官即将送来考卷。
春考第一轮只需要证明自己的文人境界即可,岳恒倒不担心这一点,他已经激活了神宫,已有童生之实,只是没有文名入籍罢了,就算他胡乱写一首打油歪诗,难不成还会剥夺他的童生之名不成?
考卷是由军士发放,一间考房送一小叠,岳恒刚刚从军士手里接过,还没拿稳军士就奔向隔壁,心知发完这数千考生还真要一段时间,然后低头打开看试卷。
岳恒记得印刷术是毕昇发明,而现在这个时代非常混乱,应该还没有到隋唐朝代,肯定没有毕昇这个人。
但这手中纸张试卷明显看出应该是批量生产,上面还散发着墨汁香味,看起来应该是工匠职业的另外巧妙制法。
题目更是简单,既然是考童生之资,随便写什么都可以,诗词歌赋是统称,可以写诗,写词,另外歌其实也是一种文体,与诗的分别在于它是否和乐,赋就不用说了,同样也是文体的一种。
考卷上增加了几个限定条件,“春”,“冬”,“征战”,“勤学”,“人情”这五种主题,除此之外再无要求。
也就是说,考生写出来的东西,内容必须是这五种之一,文体不限。
“有点意思呀!这春冬题材不知道考过多少年了,属于每年必考内容。中元世界写出没有十万,也至少有八万诗歌了吧?要出彩可不是那么容易的,想必很多人都会在‘征战’,‘勤学’和‘人情’上做文章!”
“征战主题,必然是为这中元世界人类与妖兽的常年战斗做准备。据陆长源说,不少文符的功效都与战争相关,这肯定也是一个常考的固定内容,但如果想做出好文章,必须有‘身临其境’的经历,必须由心而生,这是我们寒门学子不可能接触到的,所以这也是一个坑,那些边塞诗歌我不能碰!”
“勤学不用说,这是文人最重要的品质。根据文典记载,头悬梁,锥刺股,乃是战国苏秦和东汉孙敬所用,读书读困了就拿锥子刺大腿,拿绳子吊头发,被这中元世界尊为文人楷模。但要想在这种题材上写出绝句,必须是大学问家和大思想家,我达不到这等高度。我还记得一首‘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但这是汉乐府中的一首,不知道写出来会不会引起争议,万一是已存在的名句,我拿经典诗文出来应试,岂不是丢人现眼?”
“至于人情,应该有兄弟情,亲情,爱情等诸多分支。兄弟和亲情算了,我岳恒没什么朋友,又是孤苦伶仃一人,强行写出来的东西必定显得很假,说不通。另外我们这种寒门子弟哪里知道谈情说爱,我遭到如此大劫,就是因为一个莫须有的女人,坚决不能写啊!”
思前想后,岳恒纵然心中有文章,也不敢随意动笔。
“这个世界很危险,稍不注意就被人害了,要是敢强出头,恐怕死的更快!我必须写一篇与自己生活环境相近,与实景相符的文章。文笔强一些可以说成是妙手偶得,但一定不能写自己都不懂的东西。否则真经不起考核,指不定哪天就被人打了闷棍!”
这一思考,就犹豫了小半个时辰,就连墨汁干了也没下笔。
洪县只是楚国祁郡下属的一个县府。
每年春考,祁郡文部都会派出专职巡检下放监督,参与监考,监督巡检员最低也是"三--级"学士的水平,与县令同级,略高于县丞和师爷。
此时巡检正与齐县令等人巡查考场,几人背手徒步,慢慢缓行,有时候会在偏僻之处停下来,拿出伏羲文盘视察一番,侧头耳语几句。
没一会儿工夫,几人走到乾位附近,这里是整个考场最好的位置,安排的考生也基本上是最有才气的一批人,不少是来自状元阁和迎江楼的洪县佳公子们,按道理来说这里出精品文章的几率最大。
不过越靠近乾位考场,齐县令的表情就越古怪,他故意落后两步,对文掌院做出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
“苏巡检,不如暂回县衙内阁休息,您都巡视半个时辰了,外面又下着淅沥小雨,着实不便呀……”文掌院恭恭敬敬对苏巡检请示着。
苏巡检微微一笑,等走到一处拐角边,这才停下来,小声问道:“齐县令,你说我是继续冒雨挨冻,在考场巡检呢?还是回去躺软座,舒舒服服品热茶呢?”
齐县令连忙笑道:“为苏巡检身体着想,在这阴雨天,当然是尽量不要在考场内逗留为好,以免引起疾恙。”
苏巡检突然收起笑容,冷哼一声:“这么点小雨根本不算什么,可诸位大人这么殷勤地邀请,莫非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我可是听人说过,洪县有人代考,我一直都不信……”
最后一句话如同雷击,齐县令和文掌院的身体整个都僵直住,不知如何回答。
而跟在一旁的蔡县丞反应最大,身子竟然发抖起来,似乎听见了什么让人觉得恐惧的言论。
看到洪县几位主考官这幅表情,苏巡检心中更清明了。
他从背后拿出伏羲文盘,对准了八卦方位,随手指着不远处的乾位,若有所指地说道:“半个时辰,乾位已经做出了四十篇上等文章,其中还有五篇为精品佳作!还有半个时辰才收卷,我思量再出三十篇上等文章不难。齐县令,洪县每年童生文名入籍最多的也只有百人,莫非在齐县令今年最后一任期间,会突然多出另外百名童生不成?”
大颗汗水夹裹着雨水,顺着洪县几位考官的脖子流入衣内,冰冷刺骨。
被苏巡检如同刺刀一样的目光扫过,齐县令更是面色苍白,颤抖不已,就要解释。
突然苏巡检手中伏羲文盘蓝色光芒闪耀,光芒闪烁位置正出现在伏羲文盘的乾位方向,苏巡检低头一看,冷笑一声:“好一个藏龙卧虎的洪县,又出一篇精品佳作!我苏覃今日真想认识认识那些有考前童生之资的天纵之才!”
一听苏巡检要见乾位考生,蔡县丞差点哆嗦地跪倒在地,不过此时,伏羲文盘上另一道更盛的红色光芒产生了,闪耀无比,将几人照得刺眼,不由自主地抬手挡住眼睛。
“共鸣之文!”
苏巡检低喝一声,眼中尽是掩饰不住的惊讶,整个人震惊地连话都说不出,最终又欣喜若狂。
而洪县三考官在反应过来后,一时心惊胆战,齐县令和文掌院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惊恐。
代考之事并非谣言,他们确实假装不知,偷偷放进来部分洪县有钱人请来的代考文人。
但那些代考文人最高也只有二级学员的实力,多为一级童生,说他们写出精品文章有可能,但绝对不可能写出共鸣之文,这事绝对会闹大了!
“这帮蠢货!还嫌不够显眼吗?说了无数次低调行事,竟然还闹出这等大事!‘共鸣之文’和上品精品那是一个概念吗?”齐县令心中早已痛骂开来,他看向文掌院,两人眼中全是惊疑之色,一时都慌了神。
蔡县丞更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浑身哆嗦着,不断地磕头认罪:“苏巡检明鉴!苏巡检明鉴!下官万万不敢欺瞒伏羲大帝,不敢欺瞒祁郡文部,洪县绝对没有代考一说!”
齐县令和文掌院正准备跟着下跪,但看到苏巡检那惊讶的表情,又仔细往伏羲文盘上一看,忍不住发出“咦”的惊讶声,他们弯曲的膝盖骨却也站直了。
“共鸣之文”产生的方向竟然不是乾位,而是……离位!
离位是什么个地方,大家都心知肚明,那是代表寒门学子的地方,硬条凳,破木桌,这阴雨飘飘,部分考房还会漏雨,灌寒风,那边竟然能出“共鸣之文”,这简直就是不敢想象的一件事!
“苏巡检……您再仔细看看……不会弄错吧?”慌乱之后,齐县令大着胆子问道,他同样看到了苏巡检脸上不敢相信的表情。
文掌院连忙跟上,补充道:“共鸣之文可是千载难寻,上品能直接孕育文符,中品能扩展神宫,最差的下品也能磨练文心,培育文符力量,增强与伏羲星辰沟通的能力!据各类文典宗集查证,至少需要四级儒士才可创造出共鸣之文,现存世上的共鸣之文,绝大多数还是那些上古人族大才所作,怎么可能在今天,在这连童生都没有的最低级春考中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