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医生站在医院的走廊里,他面前是几个穿着蓝色制服的警员。白领侦站在一旁的角落里,以一种旁观的姿态审视着眼前的画面。
张医生几年前中分的头,如今已经有点秃顶,头顶上透着油光光的一小片皮肤。看来这几年他干得很卖力,大家都知道他在市中心买了房子,还供儿子出国念书了,他老婆是全职太太,所以家里的收入都靠他一个,看得出他的压力很大。
“白警官,您又大驾光临啦!”张医生朝面无表情的白领侦迎上去,有些无奈地跟她打招呼。看来石国宁的那个案子他还记忆犹新。
“啊?我是来看热闹的,放心,我不搞事!只是昨晚上发现一具尸体是你们医院的病人,我路过撞见了,就跟着他们过来瞧瞧!”白领侦用安慰的语气跟张医生说,让他放心。
但是张医生一点也放不下心来,石国宁的案子,医院因为监管不力开了大会,还在会上批评了他这个负责人,差点害的他没法升职,他现在看见白领侦心里就如同见了瘟神一般请也不是不请也不是,左右为难。
“这我知道,之前派出所打电话来问了,是我们医院跑出去的一个孩子……但是这个孩子他是可以自由行动的!我们医院可没责任监管他!”张医生急忙推诿道。
“现在不是说医院没负起监管的责任才来的,他们是来调查的,你放心,保准不会给你添麻烦,他们查完就走!”白领侦用“他们”来代指到场勘查的刑警,表示自己和这个案子没多大的关系。
张医生暗想,你们这群条子出现在这里就已经很麻烦了!这下子医院又要怪他这个负责人安排不当监管不力!
男警员走过来问张医生:“这个病人的主治医师是哪一位?”
大家都很紧张,因为白领侦说很可能凶手就是病人的主治医师。白领侦虽然装得满不在乎,其实心里也是竖起耳朵来听的。
“你说那个患者?当初他来的时候是嚷着说肚子疼,我们给他检查出慢性阑尾炎,建议他手术。但是这个患者刚上高三,他自己和他的家人都非常紧张,不停地要求我们给他安排最好的手术大夫,所以医院是安排的周溯游医生来负责这个病人。”
周溯游三个字如晴天霹雳砸在白领侦的头上,差点没把她砸傻。没想到她推测出的凶手竟然是自己的男友!
同行的几个刑警都知道周溯游和白领侦的关系,也觉得有些吃惊,等把该了解的都问完之后,他们纷纷过去安慰白领侦。
“别担心,不会的!周医生的为人我们大家都清楚,他怎么可能干这种事?再说了,之前的东西都只是推测,也不能肯定周医生就是凶手嘛!”
“这我知道!”白领侦冷冷道。她此刻心里燃着怒火,竟然有人把她的周溯游拉进命案里来,这绝对不能原谅!她一定要亲手把罪犯揪出来,让法院重重地判他!
“周医生的事情我清楚,他太忙,手上的病人常常会叫别人帮忙照看的。”白领侦道,她觉得自己说这话有点像是辩解,但事实确实是这样,只不过害怕别人误会,所以想尽快地找到证据证明周溯游的无辜。
“我现在就去问他,这个病人他拜托谁帮忙照看过。”白领侦说着拿出电话来,拨通了周溯游的电话,电话想起来,却是语音信箱。
“您好,我现在不方便接听您的电话,有事请在‘嘀——’声之后留言!”然后电话那边就想起了一声刺耳的“嘀——”
白领侦没好气地把电话挂断了。这个人到底在搞什么?没事的时候他就能抽得出空,关键时刻却老是在忙!
其实白领侦和周溯游从大学到现在,这么多年下来,彼此早就习惯了对方的作息规律,白领侦知道周溯游很忙,所以白天一般不会打电话过去找他,而且她也没有什么事情需要找的。有什么需要商量的事情,他们会在头天晚上安排好,或者周溯游抽空的时候发短信给她说明。现在突然在下午的工作时间打电话给周溯游,估计后者正忙得脚不沾地,连手机都不知道放哪儿去了!
他就在医院!白领侦心想,直接去找他吧,如果是在手术,就在门口等他做完!
“我去找他,你们先把该做的事都做了。”白领侦跟周围的刑警打了招呼,就起身往周溯游的办公室走去。她知道那里有周溯游每日详细的工作安排。急冲冲跑上二楼,拐到角落的办公室里,那块白板上用黑色马克笔画着表格,纵向分了上午下午和晚上,横向写着问诊、手术、值班。表格在上午那栏勾的问诊,下午则勾着手术,旁边注明了手术的简称、手术室的编号和预计需要的时间。
预计时间写着七小时,白领侦的心顿时凉了,现在是下午三点,七个小时的话,怎么着也得到十点钟才能出来,怎么偏偏又碰上这种大手术?墨菲定律还真是厉害!
她拖着有些沉重的脚步走下楼去,刚开始来的刑警们都分散去做事了,她找到那个正在办公室查看病人资料的男警员,说周溯游在做一台大手术,估计要七个多小时,她会守在这里,让几个刑警办完公事先回去,她等周溯游做完手术再来跟他了解情况。
“既然这样,咱们不如先去问问别的医生,看他们有没有被周溯游拜托来帮忙照看这个病人。”
白领侦点头道:“也好,你先去收集他们的口供,然后晚上我问了周医生,咱们再来比对口供的内容吧。”
白领侦等在这里也没事,就跟着他们去听医生们的口供,因为大家都很忙,所以问得不多,而且有些医生今天没有值班,暂时也没办法给他们录口供。他们先找到还在忙工作的廖庆,急诊科今天也很忙,好像是换季导致的突发感冒很多,医院怕是流感,所以很小心。
“你说那个学生?刚开始来的时候我接的他,这种高三的学生为了赶紧看病然后回去复习,一般都不会排普通号,都是排急诊号,所以到我这里来先看了再说。我给他检查的,确诊是慢性阑尾炎,建议手术。”廖庆答话的时候还在忙着给一个刚送来的急诊病人包扎,那人被车擦伤了,腿上要缝针。
“后来医院给他安排的哪个医生?”
“他们闹得厉害,说孩子现在奔前程,一定要最好的医生来主刀,不能影响他将来的学习。我说这些高三的学生家长都有病,一个小阑尾炎手术也能把他们急成这样儿!后来医院就让周医生挂的名,其实到时候了还不是谁有空就谁做?”她说着嘴角微微咧出一丝嘲笑。看来是忙昏头了,所以说话也有点冲。
“这么说这个病人是谁都可以接手的咯?”警员问。
“不然呢?个个来都说要找最好的医生,周溯游三头六臂?他就是千手观音也忙不过来!”
急诊部实在太忙,所以问话暂时就到这里,接下来他们又在办公室找到了小潘,他正在看一组片,一边看一边摇头。小潘看的并很杂,基本上什么病他都能看,正在看是一个肺癌的病人,办公室和门口还等着些别的病人。他们看到警察来了,都很诧异,嘀嘀咕咕不知道出来什么事。
警员进来的时候,他还对他们说,“你看,又一个肺癌晚期,肯定是个老烟片子,啧啧。”
他一边这么说,一边就拿出一包烟来给在场的两个男警员递过去。小潘这个人,不管干什么事都带着他自己那种浓郁的风格,就是出人意料。
两个人听到肺癌晚期,又看到那几张黑乎乎的胶片,早就没了抽烟的心情,纷纷摆手拒绝了。小潘自己也没抽,就把抽出来的烟和烟盒一股脑儿都扔到自己的办公桌上。他也不在乎那些病人怎么看他,因为医生是靠手艺,他看过的病人都对他有口皆碑,这种自信让他的为人处事稍微有点盛气凌人。
“警察同志,你也看见了,我这儿忙,有什么请赶紧问了吧,一会儿下班了病人该着急了。”小潘的嘴里总算说了句人话。
“没事,就问昨天发现的那个学生。”警员赶紧说。
“我知道,就那被放了血的学生嘛,听说了。”小潘嘴皮翻得飞快。
“哦?你怎么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哥哥我在哪个部门没几个认识的?就检验那法医大学时候还追过我呢!现在还粘着哥不放,什么事不跟我说?”小潘说得洋洋得意,一旁的警员却捏了一把汗,心想那法医这可是泄漏国家机密,这得判吧!但其实只要影响不大,也没人在乎。
“这孩子我看过一眼,身体根本没大问题,估计是读书给逼的,爸妈和老师给他压出病来了。”小潘还没等警员提问就自顾自地开说了,“你看见他每天吃的东西了吗?刚开始来住院的时候他妈顿顿都给他烧黄鳝啊虾仁啊什么的,我说这么吃没病也给人家吃出病来了!怪不得肠子发炎!
“我跟你们说,”小潘突然凑到警员面前去,压低了声音故作神秘地说,“我知道这小子有个习惯,他来住院还带着复习资料,常常嫌病房不清净,所以老是躲出去,到那种很偏僻很安静的角落里去复习。我上次经过住院部的紧急疏散楼梯,还看到他蹲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