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过笔录的人可以离开,剩下的人还要继续在剧院等待询问。
苏三看看没有什么特别的情况,便和罗隐告辞带着袁晨回家。
两个人出门上了电车,苏三盯着前方两条雪亮的轨道发呆。袁晨拉着她的手说:“我挺喜欢金姐姐的。”
“嗯,她性格蛮好的。”
“我想做电影明星。”
袁晨的话吓了苏三一跳:“你不要吓唬我,怎么会想到这里?”
“我喜欢金姐姐的气势,像个女王一样。往那一站就能镇得住所有人,真是令人着迷,我要是做了电影明星就一定也会变成那样!”
苏三刚要说什么,这时袁晨忽然指着窗外:“看,那个助手!咦,还有女人和孩子,他的家人吗?”
果然是谢斌,站在人行道上正和迎面过来的女人说着什么,那女人背上背着个孩子,手里还牵着个五六岁模样的小女孩。谢斌拉着那女人的胳膊,说了几句,那个女人松开小女孩的手捂着脸痛哭起来。
有些奇怪啊,苏三之前已经知道谢斌未婚并没有妻子儿女。而且这女人明显要比谢斌年长一些。
“好像哪里不对劲啊苏姐姐。”袁晨趴着车窗不住地回头看过去。
“要不……”
苏三犹豫一下,袁晨转过头来眼睛一亮:“要不我们马上下车吧,跟着他们,我真的很好奇。”
苏三闻言笑了:“什么时候你变得和我一样好管闲事。”
“认识你以后啊。”
袁晨和苏三一起下了车,袁晨说:“苏姐姐,我们要小心一点,不能被他们发现了,你猜那个女人是谁?”
“嗯,我猜很大可能是叶向南的家人,她哭的很痛苦,一个带着孩子的女人忽然在众目睽睽之下那么伤心,只能是忽然间听到亲人的噩耗。”
“是的呀,我也是这么想的。咦,他们上了黄包车。”
那女人已经将背着的孩子解下来抱在怀里上了车子,而谢斌则带着大一点的孩子上了另一辆车,这情景实在太像一对正常的四口之家,更激发了苏三和袁晨的好奇心。
苏三和袁晨也上了一辆黄包车。
“跟上前面的车子。”袁晨低声说。
车夫头也不回说了声好咧,不紧不慢跟着那车跑了起来。边跑边想,这两位小姐像是姑嫂或者姐妹模样。难道是去捉奸的?
黄包车七拐八拐进入一条小弄堂,里面的过道很窄,这一前一后三辆车进去会很打眼的,于是苏三和袁晨下车付了钱,轻手轻脚跟上前面的车子,慢慢地走着。
车子停下,“一家四口”下了车,那女人脚步有点踉跄,谢斌上前扶了她一把,接着就走进了一个两层的木头小楼。
苏三和袁晨等了一会也走了进去,这是个破败的小楼,进门一股陈旧潮湿的气息合着煤球的烟气扑面而来。走廊里乱七八糟放着杂物,头顶上还系着绳子,衣服往下滴着水,袁晨在苏三耳边小声说:“这里比我家住的芙蓉里还要差呢。”苏三点点头,这应该是叶向南的家吧?
走进去,有几个女人蹲在狭窄的走廊择菜,一个女人问:“阿是找谁?”
“这里有房子出租吧?我想租房子。”苏三环视下周围,不确定谢斌和那女人进了哪间屋子。
“我们这里没有空房间了。”
一个女人回答。
“现在没有,很快就有的呀。”站起来的那个女人冲二楼努努嘴,“呶,就是那里,叶先生家,很快就能搬走了,小姐,你能不能等几天呢?”
“很快就能腾出房子来啊?真的吗?”袁晨睁大眼睛表示不相信。
这房东是急于将房子续租上,急忙拉着苏三的手说:“来,咱们出去说。”
“哎呀,林家姆妈有什么怕见人的啊,人家带野男人回来都不怕的,你说点话都要怕呀。”
择菜的女人嬉笑着。
“就你们长着嘴巴,不要教坏人家小姑娘哟。”
苏三和袁晨跟着这女人走到楼外,这女人才低声说:“二楼的叶家是马上就搬走了,你要是能再等三天就成。”
“不会骗我吧?”
“不会的不会的,这家人房租欠了很久,这次我是一定要赶他们走的。他们家有个孩子,住了一年多的院,家里东西都卖空了,不是我心狠,我也是要吃饭的呀,一大家子人就靠这几间房子。”
“孩子生病了啊,那是挺费钱的。”
苏三嘟囔一句。
“呵呵,人家女人能挣钱的呀,方才和你们前后脚的就带个男人回家,哎呦,一个孩子住院,家里还有两个孩子的怎么好带男人回家。呀,看我这嘴,这里有小姑娘的,我都说的什么。”
袁晨无语:你刚才还叫别人不要教坏小姑娘呢。
苏三和袁晨大致了解了情况后,推辞说再去别处看看,那女人一脸失望,待她们走远了进门就骂道:“这才叫占着茅坑不屙屎的呀,本来蛮可以做成这笔生意的,现在倒好,煮熟的鸭子飞了。”
择菜的一个女人问:“怎么,人家等不了?”
“是的呀,我亏不亏,已经欠了我三个月房租了呀,我家也是要吃饭的呀。总不能一家老小吃风去。”房东拍着大腿喊叫的声音更大了。
这时一个男人从二楼的房间走出来,脚步还有些漂浮,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
房东见就是刚才进去的男人急忙噤声。那男人走到她面前递过钞票问:“三个月房钱对不对?”
房东太太急忙一把接过,点了点笑道:“对的呀,先生可真大方,哎呀,叶家娘子好命的呀。”
这时叶家娘子从二楼楼梯口探出身子问:“你这就走呀。”
“医院你就别管了,今晚我去陪阿大,你好好在家带孩子吧。”
叶家娘子揉着红红的眼睛,说声晓得了。
几个女人看着男人走了,头并在一起,围成一圈嘁嘁喳喳,只看到后面发髻亮晃晃的双尖簪子晃动,她们嘀咕几句接着爆发出一阵笑声,许是担心笑得太响,急忙捂住嘴巴,房东太太笑道:“到底是姓叶的,帽子绿油油的来。”
“叶先生就不管管?这何止登堂入室,人家的孩子都要照顾起来了呀。”
“哎呦,叶娘子看着瘦瘦小小的还有本事来,这位先生看着比叶娘子都年轻的多,怎么上手的。”
“那你就去请教她呀,看你家老范给不给你排头吃。”
几个女人嬉笑成一团。
二楼房间里,叶娘子用枕巾堵着嘴,无声地哭泣着,眼泪大滴大滴的往下掉。
女儿看着她哭了,上前摸摸她的脸,奶声奶气地问:“姆妈,你为什么要哭呀,爸爸今天会不会给我们买糖炒栗子啊。爸爸不是说今天会挣大钱吗?
叶娘子一把搂过女儿,下巴抵着她稚嫩的肩膀:“爸爸,爸爸再也不会回来了呀。”
小女孩不懂这是什么意思,往后挣了一下说:“姆妈,你压疼我了。”
房间里充满了压抑的低低哭声,过了一会,床上的小孩子也哇哇哭了起来,他这是饿了。
楼下房东太太恶声恶气地喊道:“哭哭哭,爱哭精,没完没了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