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憨傻老黄,竟然昔日是青山剑宗的弟子,还是太平真人的师弟?
就在这时候,白三看着目瞪口呆的秦王府众人,解释道:“不错黄踏鲸确实是我剑宗中人,他是我师叔吞剑人的弟子。”
吞剑人在南诏与阴后相拥去世。
没想到他竟然会有亲传弟子出现在秦王府。
就在这时候,老黄开口了。
原本憨傻随和的他,此时的神情竟是很认真。
“西蜀国破,黎民于战火中苟且偷生,师傅是在那时在已经成为废墟的西蜀皇城中捡到的我,将我带回了青山,自此我便与太平真人成了同辈弟子,居于星澜峰。”
他的声音清晰的落在众人耳里,众人再次张大了嘴巴。
世人皆知当时的星澜峰峰主乃是后来剑宗最具权势,也是白三生平最大的敌人之一北溟老魔。
星澜峰弟子皆入剑宗剑律堂,因此性格皆是严谨、冰冷如星澜峰的风雪。
可为何老黄却如此憨傻,有时候也很暖心,没啥脾气,完全不像是那一代的星澜峰弟子?
老黄似乎看出了众人心底的疑问,说道:“当时星澜峰峰主虽然是北溟一心,但师傅待我向来宽仁,我进剑律堂也只做过些杂事,并没有见过那些残酷的刑罚,更别提执行剑律,当然我此生见过唯一一次刑罚,是太平真人在星澜峰底那次。”
提到那件事情,长生天、白发老鬼的神色很是沉重。
因为正是那次之后,改变了白三的一生。
老黄接着说:“后来太平师兄从北境长城归来,与北溟一心公然反目,开始血洗青山,师傅断然站在了太平师兄这边,我想要帮师傅,师傅却给了我这个剑匣,将我赶去游历天下,还跟我说如果真的惦记他老人家,就多带几柄好剑回来,让他吃个够,于是才有了这剑匣中的九柄仙剑。”
“后来剑宗内乱大定,太平师兄、蓝师兄他们小清峰一脉最终取得了胜利,师傅却失踪了,生死不知,我怎么找也找不着,心灰意冷之下遇见了王妃。”
提到秦王府那位唯一的王府,一向玩世不恭,很不正经的世子脸上一片黯然。
许多秦王府的下人,脸上也流露出了悲伤之色。
老黄:“王妃与师傅很像,待人宽仁善良,于是我便跟了王妃,留在了秦王府,后来我同王妃去往武帝城,王妃没有再回来,只有我一个人回来了。”
这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世子低着头,看不清什么表情。
他藏在袖子里的双手攒成了拳头,握得紧紧的,指甲都深深嵌入了肉里。
“那么这九剑?”说话的是徐秋雨。
刚刚那九剑完全震撼住了他的内心。
于是他忍不住如此发问。
这一次给出答案的并非老黄,而是白三。
“师傅在世时,小清峰乃是剑宗九峰的主峰,山上总是下雨,阴冷潮湿,所以叫冷清雨。”
“当然小清峰只有师傅与我、师兄、师姐四人,向来冷清。”
“剑宗九峰第二峰赤月峰上的月亮永远是赤色,也是剑宗最大的奇景之一,那月亮很是明朗,照耀着斗部弟子的热血。”
剑宗赤月峰弟子向来好战热血,山上设立斗部。
斗部成员经常在北境长城斩杀魔族或在与青丘妖国接壤的边境震慑妖族。
“剑宗九峰第三峰星澜峰,终年风雪不断,所以叫做风雪隐。”
“剑宗第四峰圣湖峰,峰顶圣湖金黄神圣,修破海剑诀,所以剑四金破海。”
“剑宗第五峰桃花峰山上桃花开四季,映日桃花别样红,因此剑五叫映日桃。”
“剑宗第六峰梧桐峰,传说剑宗开宗立派时,曾有凤凰落于峰顶的梧桐树上,因此剑六叫凤梧桐。”
“剑宗第七峰春秋峰,又名藏剑峰,每一位剑宗中人将回归星海时,在生命尽头都会剑归青山,这座剑锋虽然无笔,却记载了剑宗的岁月春秋,所以剑七名笔春秋。”
“剑宗第八峰瑶台峰,山上铸有瑶台月池,这里的月亮最好看,所以剑八观瑶月。”
……
众人听着白三这些话很是无语,心想:剑宗第九峰本是无名峰,后来太平真人被打入镇魔井后,蓝剑掌门携弟子迁徙入无名峰。
自此小清峰封禁,无名峰变为剑宗主峰,并被蓝剑掌门赐名天清峰,修行青天剑诀。
难道剑九要与天清峰或者青天剑诀有关?
就在这时候,老黄点了点头:“不错,这是剑宗中人都知道的事情,这八剑的剑名都是俺对剑宗、师长、同门的怀念。”
那么剑九呢?
没有人问。
老黄也没有说,那么便无人知道。
就在这时候,秦王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了洞庭湖畔。
他看了世子一眼,问道:“南北,你真要学刀?”
……
……
洞庭湖几大高手之间的对决,让秦王府上下大饱眼福,也经历了无数的震撼。
白三就这样离开了,不知道从藏天下里他得到了什么,又带走了什么。
白三离开,长生天这条忠犬自然要跟着一起离开。
白发老鬼则是留在了秦王府,准备了结与世子的因果后再离开。
羽寒山依旧躲在藏天下第八层的黑暗里,只见世子与秦王。
老黄则是依旧憨傻如前,但秦王府上下所有人都变得很尊敬他。
不过他却似乎在准备着什么,似乎也要离开秦王府。
世子和秦王坐在星辰院里谈心,海棠姑娘不知道去了何处。
“刀不好练,为父知道你要做什么,本想劝劝你,但想到你的性子,怎么会甘于平庸。”
秦王语气温和,就像一个完美的慈父。
他的确是一个很好的父亲。
世子叹了口气:“刀不好握,总要握刀,总不能躲在你身后一辈子,你总会老去,我总要站在你的身前。”
秦王笑道:“当初赵袖那婆娘想要将自己最疼爱的妹妹许配给你,让你入宫,实际上是不放心你爹我,想让你去帝都皇宫做人质,这些爹都知道,爹当初想,若是你是个碌碌无为的庸才也就罢了,爹用这偌大的北秦山河,换你一世安乐荣华,倒也不错,可你竟是只雏凤潜龙,这叫爹如何甘心你此生如此,爹又怎忍心让你此生如此,跟爹透个底,这偌大的北秦交给你,你能否接的下?”
世子笑道:“败家我自然是最擅长的了。”
那一刻秦王嘴角的笑容更深了,脸上的精气神竟也更好了些。
“爹就这样吧,这些事情我们爷俩心知肚明,我去看看老黄。”
世子说着,就这么跑出了星辰小院。
秦王看着世子的背影,不知不觉竟红了眼眶。
“转眼间,就长这么大了。”
他一边喃喃自语,一边揉了揉眼睛。
“今天王府的风沙真大。”
……
……
老黄在秦王府的工作是一名马夫。
此时的他正在喂养照顾那匹很瘦的黄马。
黄马是他与世子离秦十年后来的坐骑。
不知道陪伴了他们多少岁月。
有几次实在太饿,世子想要杀了这老马充饥解馋,都被老黄劝住了。
最终世子不忍心,也没下得去那个手。
于是这匹老黄马便陪伴老黄与世子,直到回到秦王府,终于可以安享晚年。
此时的老黄喂马后,便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壶廉价的黄酒,坐在一旁喝了起来。
哪还有半分当初在洞庭湖上的高人风范?
莫说在整个秦王府,就算是在整个天下,也没有比老黄更像马夫的人了。
就在这时候世子出现了。
他跑到了老黄的身边,抢过老黄的酒壶大喝了一口:“我说老黄,你武功这么高,怎么还干这种事情。”
老黄笑道:“习惯了,俺出身平凡,习惯做这些粗活杂事,当初在剑宗星澜峰,俺也养过马、喂过猴子、砍过柴烧过火,在王府这些年一直当马夫,突然有一天不干了,俺会很不习惯,而且俺也要走了。”
世子微微一怔,握着酒壶的手突然一僵:“老黄,你要走?”
老黄笑道:“王妃的剑还在武帝城头,俺总要去替她拿回来。”
世子眼眶微红:“我娘的剑当然我自己拿回来,你一个外人凑什么热闹。”
老黄:“不管你和王妃有没有拿俺老黄当外人,老黄自个儿却自作多情从没有拿你们当外人,你们是师傅之外俺老黄唯一的亲人。”
世子低着头,神情藏在了黑暗里。
老黄笑了笑,拿过世子手中的酒壶,就这么走到马厩旁,牵起了黄马的缰绳,准备离去。
“世子殿下,日后没有了俺老黄,您可要多多保重。”
他憨傻一笑,便踏着落日的余晖,向着王府外走去。
老黄依旧是那个老黄,无论他有着多么高深的修为。
就算他的八剑能让魔宗三祖萧藏锋都忌惮。
他依然是秦王府的下人、马夫老黄。
而非那个在天下有着赫赫威名的剑客黄踏鲸。
夕阳的余晖将老黄和黄马的身影拉得越来越长。
世子突然抬起头来,看向了老黄,眼眶红得厉害,大声喊道:“老黄,能不能不走?”
老黄停下脚步,回过头来:“殿下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能陪着殿下走这几年,是俺老黄的福分,殿下这些年的成长,也让俺老黄看清了自己,如果还有机会再见面,殿下可要请俺喝三碗黄酒。”
世子抹了抹眼睛:“别说三碗,就是三十碗也行。”
老黄咧嘴一笑,笑得很是开心。
天光洒在他的脸上。
将他那张黝黑的脸衬托得别有神采。
他的神情是那样的坚毅。
他的背影是那样的决绝。
尽管他的眼里有不舍,但最终还是被坚定掩埋。
身后传来了世子的声音。
“老黄我等你回来喝我这三十碗黄酒。”
……
……
东华天下坐拥东西两海。
东海畔惊涛拍岸,有人以惊天武力东临碣石以建城看尽沧海桑田。
城名武帝城。
人族九域有着十大仙朝。
有十大仙朝,便有十大帝京。
天下修行者的帝京在神国天宫。
而天下武人的帝京,便是这东临碣石的武帝城。
武帝城内有武人圣地——光明殿。
这是武道的光明之地,是天下武人的光明圣地。
光明殿坐镇武帝城,震慑着东海里可怖的龙族,亦震慑着东荒那些不可教化的野蛮子。
无论是三教、十大仙朝还是神国天宫,甚至是不为仙朝也不在三教之列却能与三教神国争锋的剑宗,都无法插手武帝城的事情。
无论是谁,曾经做过什么事情,只要是人族,进入武帝城。
人族天下正邪两道都不敢动这个人。
除非这个人离开武帝城。
于是天下无数被逼绝路的武人、修行者在无可奈何之下,便只好东入武帝城,终生不出。
成为武帝城震慑东海龙族、镇压东荒蛮子力量的一部分。
实际上来武帝城的,大部分也只会是这些人,或者那些疯狂的武痴。
但今天来武帝城的并非什么走投无路之人,也不是那些疯狂的武痴。
而是一位牵着黄马、手提黄酒,浑身上下没有一件值钱的东西的穷马夫。
马夫背着一个巨大的剑匣,笑起来露出缺了门牙的一口黄牙,看起来憨傻无比。
他看了看武帝城入口那口巨大、散发着圣辉的匾额,突然神色认真起来。
这一刻的马夫不再憨傻,反而有种说不出的精气神。
就像是五百年前,举起棒子砸天宫那只猴子。
“剑宗黄踏鲸,前来拜城。”
马夫喝完了壶中的黄酒,扔了酒壶,深吸一口气,大喝一声。
声音响彻整个武帝城。
也惊了整个东华天下。
无数修行者、武人从四面八方赶来,在离武帝城不远的地方远远地看着这位前来拜城的马夫。
就在这时候,雄伟无比如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武帝城内,一道雪白的光冲天而起。
那是光明到了极致的圣辉。
圣辉包裹着一个人。
那个人生得很是高大,英武不凡。
有两三个马夫这么壮。
就像是一座高不可攀难以逾越的大山。
他就是以惊天武力建武帝城那位武夫,也是天下武人不可攀登更难以逾越的大山。
他是武夫们心中的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