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能地大叫一声,然后楼上人似乎意识到什么,慌乱了一会,因为王伦能够听到急促的脚步声。在这一瞬间,他迅速地强行停止了动作,把龙头归位。
片刻之后楼房上下都亮了灯,接着有人提着灯笼开了门,却是一个女子慌乱的声音:“对不住了官人,奴家是无意的!”
水浇了他一头一脸,浑身上下的衣服都湿透了,王伦本来没好气,哪是一句对不起便能解决的?可是在灯下看过去时,王伦的火气便发不出来了。
对方是女人便先天地有了被原谅的基础,而这个女人如果再长得年轻可人如花似玉,那就更值得被体谅了。
如果是孙三四呢?
一头波浪般的秀发随风飞舞,如月的凤眉,一双美眸含情脉脉,挺秀的琼鼻,香腮微晕,吐气如兰的樱唇,鹅蛋脸颊甚是美艳,吹弹可破的肌肤如霜如雪,身姿纤弱,一如出水的洛神。
此物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天姿国色,不过如此了!
一时间,王伦觉得一股热气从腹中升起,连带着被水浇过都不觉得冷了。
“唉,你这…我这…都淋透了!”他语无伦次地吐了几个字,最后展示他湿淋淋的衣服给她看,一脸无奈。
“实在对不起,官人请恕奴家无礼了!恁地时,且请官人进屋,待奴家把衣服给您烘干。”孙三四殷勤地准备补救,倒是做得无懈可击。
她也认出是王伦,十分惊讶,其意更殷。
灯光下她的脸上还有些许水珠,身着的衣服也是居家常服,趿着一双拖鞋。王伦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喝了她的洗脚水还是洗脸水?
但是也无碍,不是谁都有这个福气的。
想到自己犯错在先,而且对方又是个女子,王伦觉得不方便。当然这不是对方随意倒水的理由,他只是觉得,这么晚了,到人家里去真的不好!明人不做暗事,这点分寸他还是有的。
也许是他头脑中受到的教育太深太好之故,或者欠缺些泡妞的经验,总觉得瓜田李下不妥。
“算了吧,天这么晚了,明天还要早起…”他自认倒霉了。
这话似乎很熟悉啊,孙三四听了,和王伦对了一下眼神,突然都笑起来。
“官人好幽默…官人这么说,奴家更加不安了。”她指着里间笑道:“不妨事的,奴家又不会吃了官人!”
不怕你吃,怕你不吃!
话说到这个分上,王伦也没有什么可回避的了,主要是就这一身行头已经湿透了,现在哪怕苏过来找他也没法谈正事了,到阎婆惜那也不好解释啊。
相比较阎婆惜的家,孙三四这里就简朴多了,但也温馨多了。偌大的房子,竟然只有一个年少的侍女,见孙三四突然带个男人回来,也是惊奇不定。
“小萍,你带官人洗下澡。”孙三四吩咐下去,又对王伦说:“至于换洗的行头,奴家这里却有前段时间为表哥准备的衣服,奴家看着也合身的。”
王伦身上的衣服已经穿了一天了,夏天么,难免就会有些味。再说湿衣服再是夏天穿在身上也难受,能有澡洗还能换衣服那敢情好,只要不穿女人的衣服就行。
热水都是现成的,宋朝的生活标准不低啊,虽然这样的条件只限在青楼这等花钱如流水的地方,但王伦总是惬意地享受过了大宋朝美好的生活。待他神清气爽地再度来到客厅时,孙三四早已端端正正地抄了一遍诗词在那边。
王伦看时,便是自己做的那首《菩萨蛮》。
见他出来,孙三四起身便拜了两拜,口中说道:“适才冒犯了官人,奴家这厢请罪了!”
杀人不过头点地,她是无心之过,再说此时也早就补救回来了。好歹算是认识的人了,王伦当然不会抓住不放:“姑娘多礼了,小可还要感谢姑娘的衣服呢。”
这身新换的衣服还残留着芳香,不知道是不是经过秀手亲缝,但是绝对舒服,也确实很合身。
这时小萍端了杯茶过来给他,浓香沁人心脾的倒似强过阎婆惜家的,可能是她在生活上随意,但在茶水这等半精神生活上档次倒不低的。
孙三四这才笑吟吟地起身,请王伦客位椅子上坐了,却拿起笔沉吟了一下道:“方才听官人似做了一首《鹧鸪天》,奴家没听得首尾,但字字珠玑,气势宏大,十分之好!官人若是青眼,便请留下墨宝让奴家瞻仰!官人怜香惜玉,必不令奴家失望!”
原来是求词,那有何难!王伦既然做出来了,就不怕别人知道。
他生怕别人不知道!
“戏作耳!既然姑娘有命,王伦安敢不从?”
欣然接过笔,在白花花的宣纸上刷刷刷一气呵成。孙三四的目光随着他的笔尖不断延伸,口中不断吟哦,表现得十分陶醉。
待读到“玉楼金阙慵归去,且插梅花醉洛阳”一句时,禁不住拍岸叫绝:“官人果然大才!”
今晚的事她是亲眼目睹者。王伦为贺铸改字并不足以为奇,如果不是有后面的动作,毫无疑问明天传扬出去的是贺梅子作为前辈名家的豁达和后生小子王伦的不知天高地厚。
但等到《鹧鸪天》一出,一切就变了样。
因为好词就是好词,能镇住场子、能进入她的心扉的,稍有文学功底的人都能判断出,何况她自幼才华过人。能够当众一蹶而就现场作出文辞句上佳的《鹧鸪天》,那份功力绝对非同小可,在这点上,她甚至比阎婆惜更知才。
那时她就动了惜才之心,再说王伦人长得又年轻,才华又好。
可惜半道被阎婆惜截糊了,她不知道王伦和对方的关系,不可能当场再作别的举动,那会很失礼,但还是为错失王伦而惋惜。
老鸨爱钱、姐儿爱俏,有才华的名伎爱的是才华。
要不然,“丽香院”在国子监这边的生意不会如此之好,各取所需么。
现在,王伦用另一首词再度征服了她的心,不枉了她的一番苦心。
自然,他肯定不知道,那一盆水是她故意倒下的,在他念完那首词时,她就在留神听了。然后见他撒完尿要走,又不好开口留的。
谁让他那么得瑟、骚包又醒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