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逐泉,你说什么?!”
王帐之中,尸逐泉的话语刚一落下,他的那些兄弟已经冲上来,揪住他的衣领,部落中的大都统也都皱起眉头。
很难想象,这就是他们平日看好的尸逐泉,看着他被围着,没人上去帮忙。
“你们都让开!”
尸逐泉身材高大,比他的兄弟们勇武许多,几拳几脚将他们迫开,甚至一拳打在一个弟弟脸上,他垂散着头发,回头看向站起来犹如巨熊的父亲。
“父汗,燕国人两路势如破竹杀过来,我们的信使还没到达挛鞮部,我们已经被燕军团团围住了!”
回答他的,是迎面扇来的一记耳光,将尸逐泉打的跌跌撞撞后退两步,他低垂着脸,余光里,就见父汗垂下手,目光红红的盯着他。
“尸逐泉,你是我的儿子,尸逐部落的王子,伱怎么能向着燕国人说话!”尸逐邪挥下手,声音有着不容拒绝的威严。
“苍天赐予我们西戎人广袤的草原,怎么能让燕国人玷污!”
“那我们又为何去玷污别人的领土!”尸逐泉站直了身子,直直盯着对面的父亲,“草原向来弱肉强食,那燕国打过来,我们打不过,投降他们保全子民,也没有错!”
“谁说我打不过!”
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尸逐邪瞬间炸毛了,一把将儿子的衣襟抓住,将他拖到面前,“燕国人只是占了冬天的便利,用卑鄙的伎俩才畅通无阻!”
“那东面呢?你的十一个部落,如何被击败的?!”
尸逐泉不甘示弱,目光同样红红的盯着尸逐邪的眼睛,“父汗,我们处于劣势,风雪刚过,草原处处积雪,我们拿什么跟别人打?赢了,赶走燕国人,我们也剩不了多少勇士,会被挛鞮鬼拔吞并,就如你之前想要吞并他一样!”
“尸逐部就算不召集麾下其他部落,也能有三万骑,为什么不跟燕国人打!”几个兄弟中有人喊道:“尸逐泉,你不敢打,你想保住性命,你想投降燕国人放牛牧羊,给他们当狗!”
“尸逐厥!”
尸逐泉看向说话的弟弟,咬牙切齿的道:“我不惧怕燕国人,但我想在这个冬天,保住我们部落的子民,难道也有错吗?燕国人不可能长此以往待在草原,我们低头臣服,等他们走后,草原依旧是我们的!”
“可那样,我这个可汗还有什么威严统御中部草原的部落!”
尸逐邪指着大帐外面:“滚出去,什么时候反省了,什么时候再进来!”
被当众打了耳光的尸逐泉,做为王子早已没有了任何颜面,他愤愤转身大步走出这顶王帐。
这里待人一走,尸逐邪让众人都坐下,商议如何困守王庭,可思来想去,他们没有燕国人厚实的城墙,就连聚集的部落四周,都没有任何栅栏可供保护。
中部草原这块很久没有外人的兵马进来了,过来的大多是齐国、梁国的商人,根本就没想过要立下栅栏做为防护。
望着明媚却无温热的冬日阳光,大帐内许多人商议了一阵,都相继沉默下来。
他们清楚,眼下东、南两面还有许多小部落正被燕军破坏性的推进,甚至如今不断传回来的战报里,甚至还出现了西戎骑兵叙述。
这说明,有一些部落被敌人征服了,向燕国军队投降,一旦滚雪球般杀到这边,对方的兵马将难以估量。
只是燕国人就罢了,此时多了投降的西戎人,王庭的位置,已经暴露在燕国人的眼皮子底下。
这样凌厉的杀戮和推进,不得不让王庭的贵族、大都尉、大当户、部落小王们绷紧了所有人的神经,有的紧张的甚至说不出话来。
但也有人握紧拳头狠狠道:“……我们还有四万骑找准一路一鼓作气杀了他们。”
名叫尸逐厥的王子附和:“父汗,既然守不住,不如挑选燕国人两路兵马中的一路,集中兵力全歼了他们。”
“我的儿子,你比你的哥哥更英勇,那么你告诉我,先进攻哪一路?”
听到父亲夸奖,尸逐厥脸上顿时露出笑容,紧跟分析道:“南面那支,传回的消息说,他们大多都是步卒,这样更有利我们的骑兵发挥优势!”
“说的对,南面的燕国人多是步卒,腿短、跑得慢,四万骑兵一口气杀过去,推也推平了他们!”
火焰熊熊燃烧,帐篷内数十道身影围拢火盆,声音嘈杂的持续了一阵,最后他们的目光还是看向,首位上做出最后决定的可汗。
一道道交织的视线里,高大的身影缓缓站起,鼓胀的肌肉撑着皮裘。
“你们说的不知是否可行,但是我们没有退路了,尸逐部落的勇士,就让我们先拿南面的燕国步卒!”
王帐内,一道道的身影站起身,朝尸逐邪可汗握拳按肩,随后低头躬身领命。
……
而此时的南面,浩浩荡荡推进的兵锋里,更南一点,距离唐军还有四五里左右,上千甲士裹着保暖的冬衣,拱卫着祖柩车缓缓前行。
寒风呼啸,卷起车帘一角,淡淡的青烟袅绕间,贡桌上的一尊尊灵位互相推挤,不断蹦跶起来,张望车窗外草原的雪景。
“朕还没看过,让我看看!”朱温的灵位终于挤到了前面,还没蹦起来,就被撑着下巴的李隆基,抓住按了回卡槽里。
??响起朱温“啊~~”的一声。
车顶上,李世民抚须颔首,欣赏着眼中白茫茫的一片,脸上有着欣慰的表情;刘协也是一脸痴迷的神色。
朱棣站在车顶笑呵呵的抚须,长叹:“如此江山……”
后面,被曹丕接上:“……岂不让人留恋,朱家老哥,换点新词吧。”
缓缓行进的大车一侧,典韦偷瞄一眼,冷得发抖的吴子勋喝了一口酒,后者看到典韦瞥他酒袋,索性递过去。
典韦咽了咽口水,摇头拒绝,继续望着四周,一片烧焦的帐篷,一地的鲜血、残肢。
摇摇晃晃的祖柩车内苏辰坐在虎皮大椅上闭着眼睛,周围有股温热的气旋,隔绝侵体的寒气,到的今日,这一路上不时修炼一番,《武神罡气》终于进入第二层了。
片刻,他微微睁开眼睛。
“中书令,接下来完全放给李靖和霍去病二人去打?还是少伤亡一些将士?”
身后是下棋的两人,微摇的油灯下,瘦弱的文士正与对面的李道士各执棋子,望着棋盘。
贾诩落下一子,抚须笑起来。
“……来时遍观讯息诩知晓那尸逐邪可汗有几个子女,其中尸逐泉曾入齐国学馆,心慕中原文化,有胆识,还有魄力,可诩观之,尸逐邪可汗并不会喜欢这样的儿子,甚至越优秀,越不会喜欢。”
“为何?”
苏辰接过车辇外的吴子勋递来的酒袋,灌了一口,便听到身后的贾诩轻声说道:“……尸逐邪还处于盛年,儿子长大了,变得优秀了,族人敬佩他,仰望他,对于这一个王来说,可不是好事,不管对方是不是自己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