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梨的同心结编了拆, 拆了编,已经不知道废了多少个版本了。
她看着手中各种颜色,各种粗细的丝线, 觉得一个头两个大。懊恼地将丝线团了团往床上一扔, 人也顺势往床上一瘫。
“啊!女红什么的真的好难啊。”白梨翻了个身, 将脸埋在枕头里, 可怜兮兮。
她以前看别人编过类似的玩意儿, 原本瞧着像是挺简单的样子,没想到竟是这样的难。
白梨深深叹了口气,想着要不还是出去买一个吧, 但是又觉得这样好像就失去了同心结应有的意义。
一时纠结无比,在床上滚来滚去, 突然肩膀硌到了一样东西。
微微疑惑, 她伸手将东西从被子底下掏了出来——小木偶人。就是前不久凌焉亲手为她雕的那个和她一模一样的小木偶娃娃。
看着这个木偶娃娃, 白梨眼中泛起温柔甜蜜的波澜。
这是她最喜欢最喜欢的一个礼物,每次看到它, 就仿佛可以看见凌焉坐在板凳上,敛着眉,一刀一划认真雕刻着小木人的模样。
这份认真和温柔是独独属于她白梨的。
凌焉都可以为了她做这种精细的木工,她打一个同心结又有什么难的呢?
白梨瞬间从床上弹了起来,信心十足将丝线重新整理好, 打算从头再来。
她手里捏着一根浅青色的丝线, 歪着头想了想, 决定还是去亲自试探下, 凌焉到底喜欢什么颜色。
再说这凌焉, 前几日突然说什么得了风寒不想传染给白梨,就从白梨房中搬了出来又重新回到了自己原来的房间。
外面烈日当空, 夏天的燥热蔓延到灵云城的每一个角落。
白梨却像是没感觉到这种灼心的炎热,欢快地来到了凌焉的房门前。
“叩叩叩——”
敲了好几下,里面都没有人应声,白梨踮起脚张望了下,也没看出个究竟。
她习惯性地就要推门而入,然而,门被锁住了。
白梨一下子就愣了。
这是自己买下的院子,这间房有没有锁,钥匙放在哪里,没有人能比她更清楚了。
所以,白梨才会这么惊讶。
酒馆后面的整个大院,除了存放贵重物品的库房,其他的房间包括酒窖,都是不上锁的。
所以,凌焉门上的这个锁,一定是他自己装的,钥匙自然也只有他一个人有。
白梨纤细的手指轻轻摸了摸这把崭新的铜锁,锁的冰凉一直传进了她的心里。
她心里一下子乱的很,决意还是找凌焉问个清楚。
白梨一路小跑到酒馆,发现酒馆里竟然还有另一个人在等她——佘无涯。
“你怎么来了?”
“来约你啊。”佘无涯一脸理所当然。
白梨耳尖微红,“别乱说。”
“好吧。”佘无涯耸耸肩,“七夕那天我希望你能来陪我。”
“七夕?!”白梨惊讶地反问:“你确定?”
“当然。”
“能改天吗?”那天白梨已经打算好了,白天早点把酒卖完就打烊,然后做一顿丰盛的晚膳,吃完饭就给凌焉送礼物。
另外,他们之间还欠着一件事没来得及做呢。
“当然……”佘无涯看着一脸期冀的白梨,顿了顿补充道:“不能。”
“如果你要改天,那可就要把晶石还给我了哦。”他弯下身,凑到白梨耳边轻声说。
那可不行!今天已经是七夕了,哪里还有时间重新准备一份。
“要多久?”
“用不了多久,一两个时辰即可。”
白梨沉默,在心里盘算了一下时间尚有宽裕,才点头应下了。
她现在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
“白析。”白梨转向白析,眼带焦急,“知道凌焉去哪里了吗?”
白析摇摇头表示自己没看见,见梨儿姐姐着急得很,认真想了想才吞吞吐吐道:“凌焉哥哥,他……他可能是去找花神姐姐了吧。”
花神姐姐?苏烟?不可能!
“不会的,他答应过我不会再见苏烟。”白梨想也没想就摇头否定。
“这可说不定呢。”
白梨转过身,是佘无涯。
“什么意思?”白梨沉声问。
佘无涯笑着拿起酒馆案上的一坛酒,就自顾自喝了起来,“真是天下少有的好酒。”
“看我做什么?”佘无涯喝完酒见白梨还瞪着他,用下巴指了指白析,“什么意思,你问问这孩子不就知道了?”
“白析?”白梨诧异,为什么白析会知道凌焉和苏烟之间的事。
白析被梨儿姐姐看得有些怕,结结巴巴半天才把话说清楚:“之前有一天你不在,花神姐姐来找过凌焉哥哥。”白析没听到他俩的谈话,自然也就不知道凌焉那次是为了去救白梨。
“然后呢?他就和苏烟走了?”白梨追问,不敢置信。
白析死死咬着唇,看向白梨的眼神除了无措,竟还带着些同情,最后还是狠狠点了点头。
白梨昂起头,狠狠闭了闭眼睛,一直到眼中汹涌的湿意退去,才重新睁开了眼睛。
她看了看白析,又转头看了看一脸看好戏的佘无涯,沉默半晌后,重重地说了三个字,“我信他。”
佘无涯原本邪气的眼神霎时就变了,他觉得自己浑身都在沸腾,每一滴血液都在叫嚣着自己对她的渴望。
他此生从未得到过这样一种全然的信任,如果,如果有人这样无条件信任他……
佘无涯觉得自己光是想想就觉得兴奋。
他体内燥热愈发膨胀,灼烧着他的灵魂,一种异样的欲望在慢慢苏醒,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了。
“别忘记我们的约定,我还有些事,就先走了。”说完此话,匆匆离开。
白梨心不在焉点点头。
她还在想着那件事。白梨虽说很相信凌焉,但是他和苏烟见过面的事情,始终让她觉得伤心。
她强打着笑脸,拍了拍白析的肩膀,让他帮自己顾下店,然后就只身回了房间。
白梨的话震撼到的不只佘无涯,还有偷偷躲在一边的凌焉。
凌焉昨晚突然想到了一些线索,今早天没亮透他就出了门。
调查了一圈想回来和白梨对一些事情,刚走到酒馆口就看见了和白梨说话的佘无涯。
他当时心里很不舒服,就想撸起袖子把那个野男人从梨儿身边扔出去,能扔多远扔多远,但是他脑子里幸存的一缕理智阻止了他。
凌焉动用灵力微微提高了自己的耳力,却恰好听到了白析告诉梨儿,苏烟来找自己的事情。
他感觉自己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紧张和害怕。
也许是因为自己违背承诺后的羞愧,也许是因为自己事后隐瞒的心虚,也许……也许只是不想看到她对自己失望的眼神。
凌焉屏息等待白梨的回答,他清楚地看到了那小丫头微红的眼眶,和点点晶莹的水光。
那一刹那,他觉得自己已经被宣判了死刑。
然而——
“我信他。”
这三个字狠狠砸到了他的心里,留下了一道永远抹不去的痕迹。
真是个傻丫头。
凌焉轻叹口气,生出一种怯意来,这是他第一次不敢面对一个人。
面对那种执着的、炽热的、仿佛带着余生决绝的信任与感情。
他抬起头深深看了一眼酒馆的招牌,转身隐入了暗处。
等这件事结束了,自己就和她说出所有的一切。
从这天起,凌焉就开始有意无意回避着白梨,而白梨也想等打完了同心结再问个明白。于是,这两人竟是好几日下来也未曾说过一句话。
转眼,就到了七夕这一天。
去年的七夕在百花城,白梨的酒已经卖的很火热了。而今这灵云城更繁华热闹,来买酒的人更是络绎不绝,让她片刻也不得停歇。
一直到午时过了,人才渐渐减少。
“白析,我要出去一趟,你一个人看铺子行吗?”凌焉一早也出了门,白梨打算陪完佘无涯再去寻他回家,现在只能麻烦白析了。
白析对着她傻乎乎一笑,露出两颗洁白的小虎牙,“没问题啊,梨儿姐姐。”他把酒递给客人,收钱找钱,动作一气呵成,熟练万分。
白梨有些愧疚地摸摸他的头。每次自己一有事,就把铺子交给白析管,但是再苦再累,这孩子从来没和自己抱怨过一句。
别说温凉了,如果白梨自己有个孩子,也一定会希望是白析这样的。
抓紧时间,早去早回,白梨一边想着一边往落叶林的方向赶去,当然去之前先去取了给凌焉准备的礼物,珍而重之地藏在自己怀里。
等她到的时候,佘无涯已经在那儿候着了。
“终于来了啊。”他还是那一身黑衣,靠着树干坐在在地上,两条长腿随意架着,手中拿的是白梨酿的酒。
佘无涯今日有些不一样,这是白梨的第一个感觉。
这男人虽然长相邪肆,但是行为举止一直给人一种很正气的感觉,今日这样放肆桀骜的他,是白梨从来不曾见过的。
幸好佘无涯不知道白梨形容他正气,不然那表情一定很精彩,他可是妖族里数一数二的大魔头啊。
佘无涯手微微撑地,从地上站了起来,下巴朝落叶林的方向抬了一下,“我们走吧。”
好戏可就要开场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