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清慢慢靠近,少年却没躲,只是盯着她的眼睛,直勾勾的看。
他眼里的神情是漠然的,甚至带点冷酷,但她却能清晰的感觉到,这个少年,并不讨厌她。
她想起在特殊学校做公益时候老师教过的,小心翼翼朝少年露出个和善的笑容,轻声问:“我可以靠近你吗?”
少年没有回答。
这就是同意的意思吧?
秦清不敢确定,又试着朝他靠近。
少年立刻往身后的柜子上贴,秦清赶紧停下。
门外有砰砰的敲门声在响,每一下,少年的身体都会发抖,他嘴里呜呜咽咽,不知在叫什么,可是脸上却渐渐有了惊骇、恐惧的表情,他突然爬起来就要跑,秦清上前,一把把他搂在怀里,迅速抱紧,给了他一片黑暗。
少年安静下来了。
虽然他显然并不知道发生什么,可是他的身体在慢慢放松,嘴里的声音也渐渐清晰。
秦清能隐隐听到他叫:“诺诺,哥哥。”
诺诺?
是他吗?还是他在学校的朋友?
秦清猜测着,下意识的一下一下,抚摸着少年干瘦的脊背。
少年渐渐把脸贴到她胸口上,他好像很喜欢听她的心跳声,一下,一下,秦清能感觉到她的心跳越平缓,少年的呼吸也越平缓。
办公室的门打开了。
纪铮头一个进来,看到这场面,却立刻放轻脚步,还抬手给跟来的老师、志愿者示意,让他们别贸然闯。
老师们都是有经验的,他们刚刚只是着急,现在看到秦清抱着少年,两人都平安安静,也就松了口气。
跟少年最熟悉的老师缓步走过来,蹲在秦清身边,喊他的名字。
“诺诺,我们该回家喽?”
少年没有动,反而贴秦清更紧,好像有点害怕离开她似的。
老师愣了下,诺诺还从来没有这么愿意亲近一个人。
“要不,我送他回去?”秦清试探着问。
眼下似乎只能如此。
秦清跟诺诺打商量,问他要不要一起出去。
诺诺似乎没听懂,但他抱着秦清的姿态稍微放松了些。
秦清就试了试,先是起身,再是往门口挪。
她一个瘦小的女人,抱着个比她还高一头的少年,少年还要贴着她的胸口才肯走,十分困难。可这一路,秦清半点儿不敢松开诺诺半步,她发现每走出去一段,诺诺就害怕的更紧的抱着她,直到她把他送上车,他才勉强松开些。
老师和志愿者都跟上车,纪铮最后一个上来,直接坐在秦清旁边。
他眸底深沉,盯着秦清的后脑勺,手握成拳,强忍着心疼。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沉默的随着他们一起回到学校。
这间学校是距离艺术馆最近的。
秦清回去的时候,事情好办了些,因为诺诺居然在她怀里昏睡过去了。
老师把诺诺带下车,就匆匆送他去做检查。
留下个志愿者,帮忙送秦清去医务室。
他们已经看到她头上有破裂的痕迹,血顺着她的短发流出来,恰好染红了雪白的衣领。几个志愿者在车上就红了眼睛,老师更是满脸感激,不断双手合十感谢她。
秦清倒没太在意。
她倒霉习惯了嘛。
三天小伤,五天大伤不说,连她的车子,都得三天一洗,否则上面必定落满了鸟屎!
整个艺术馆十八个露天停车位,停七八辆车,就她的车子最遭鸟屎。
医生给她包扎的时候,她就把这些讲给志愿者听,安慰人家。
志愿者是个小姑娘,听得直接落泪。
“秦策展,你也太倒霉,太可怜了!你,你以后可一定要找个疼你的人,否则你可怎么办啊!”
说着抹眼泪。
秦清:……
原来安慰别人最好的方式,已经不是告诉人家,我很倒霉了吗?
她挠挠脸,尴尬的看纪铮。
谁知撞上一张冷脸。
纪铮的表情严肃中居然还带了几分肃杀,他眯着眼睛,紧紧盯着给她包扎的医生。难怪她刚刚总觉得医生手抖,敢情不是不专业,是被吓得!
她可不怕,啧一声,叫纪铮:“小铮,你出去吧!”
纪铮回过神,看她表情,就知道她又在同情别人。满肚子火,没地方发不说,也舍不得走,只能硬咽下,还赔上一张笑脸给她看。
“我不走,我看着你才安心。”
他一撒娇,秦清那点子小火苗顿时消散成云烟,自己先道歉:“好啦,我当时是没办法,不许生气啦!”
纪铮哪儿还有气?他拉着她的手,紧紧握在手心里。
她包扎完,又去看诺诺。
他已经输液睡着了,躺在床上,苍白着一张干净却瘦削的脸,看起来安稳乖巧,半点儿没有刚刚闯进去时候的骇人。
老师又特地出来谢秦清,叹了口气。
“诺诺从前不是这样的。”
“他好像不是抑郁症?看起来更像是焦虑症或者……”
“他是自闭症。”
秦清没猜测到,老师告诉她了。
“诺诺之前的情况没这么严重,他的病症更倾向于亚斯伯格症,经过药物控制,年初的时候,已经完全可以学着接触外界。可是几个月前,他哥哥突然没了消息以后,他的情况就越来越严重了。诺诺本来就是个被抛弃的孩子,他父母只支付了半年的费用就失踪了……”
之后某次做公益活动的时候,诺诺认识了哥哥,哥哥跟他兴趣相投,知道他的情况后,就持续给他交费。
但哥哥的收入情况似乎不好,而且越来越差,到前几个月,哥哥突然失踪,诺诺见不到他,开始出现智力严重退化的情况。
“我记得有两次,他说到过‘明阅艺术馆’,所以办活动的时候,我就去问他。当时诺诺的眼睛都亮了,一直点头,是很明显的回应现象。我高兴坏了,以为他在逐渐好转,就申请带他去艺术馆,可万万没想到,给你们添了这么大,麻烦!真是太对不起了!”
老师又在道歉,秦清忙摇头。
她理解,无论自闭症、抑郁症,这些孩子们突然会出现什么情况,都是无法预料的。
可如果诺诺起初只是亚斯伯格,秦清想试试让他好转过来。
“他哥哥叫什么?在哪儿工作?”也许,她可以帮忙找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