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如归未必有你想的那么坏, 而他人未必有你想的那么好……我总觉得有人在背后推动这一切……”
施清在睡梦中再次想起这段话,他从梦中惊醒,双眉恨不得搅在一处。
焚香花, 漓江城, 三年前季王氏刺向孟如归的匕首上也有焚香花。
也许从始至终, 那人本就不是冲着自己来的。
施清狠狠揪着被褥, 脑中一遍又一遍过着西黄之山所有人的名字。那人伤害他也就罢了, 但如今看来那人一步一步都是向着孟如归而来,让他怎么能够不生气。
进入这个世界三年多,施清第一次肚子里面憋了这么大的火。
孟如归为人虽然称不上是和善, 但也不是愿意与他人结仇的人,偶尔与同门之间有了利益纷争, 也会主动后退一步让给他人, 与自己无关之事更是不愿意去插手。这种性格虽然是不讨喜, 但也不至于会树敌。
他将自己摔回床上,恶狠狠盯着屋顶, 恨不得将后面那人拽出了生吞活剥了。
“你醒了?”
孟如归从外面回来道:“先起来吃饭,现在已经是中午,你身上好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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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施清掀开被子,努力将眉眼弯起,做出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早就好了, 师尊什么时辰起的呀, 昨天有没有很累?”
孟如归将粥塞到他手中:“没有。”
粥是咸粥, 里面切了火腿丝, 熬得浓稠。施清慢慢搅着, 想着要让热气散开。
他腆着脸凑到孟如归身边道:“师尊说好累好不好,这样我就会觉得自己特别厉害。”
看着施清那副讨好的神情, 孟如归无奈道:“累,可累了,今天早上险些起不来。”
听见这话,施清十分满意的退了回去喝粥,顺便烫了舌头。
临近年关,实在是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做,孟如归便躺到小榻上睡觉,施清见他睡着之后,轻手轻脚出了门,一路往药宗那边去。
明年便是大年初一,按道理要从江南城那边开始拜年,一直拜到赵清明那边。今年高嶂和罗晚烟不在,他自己一个人转,说不定能够找出些许线索来。
一路溜达到济世堂,药宗没有几个弟子在那边,顾玄参对自己弟子管束向来宽松,大部分已经放回家过年,仅剩的几个弟子也在打瞌睡。孟如归本想放施清回去,奈何施清实在是不愿见到那位想将自己卖给寡妇的亲娘,便找了不下百十个借口不肯回家。
药宗中只有熟地黄和广白两人正躲在桌子后面暗戳戳吃山楂丸和枸杞子。
施清悄悄上前,他猛地一拍熟地黄,差点将熟地黄吓了个半死。
熟地黄转过身,嘴角还挂着些山楂残渣,见到是施清吓他后反而松了一口气。
他费劲将嘴里东西咽下去:“你这个人,你,你干什么吓人。”
施清顺势蹲在熟地黄身边:“你偷东西吃我不吓你怎么着,你自己不也是做贼心虚。”
“我这是病了,我最近吃的有些油腻,那这些东西纾解纾解。”熟地黄道:“说了你也不懂,你又不是药修。”
施清呛声道:“我可没见人家吃药吃好几斤的,你也不怕晚上反酸水。我问你,你知不知道那焚香花长个什么样子?”
听施清说这个东西,熟地黄脸色变了变:“这东西可不能拿给你,再说这东西药宗可没有,别问了,没有就是没有。”
“不是我拿,我就问它生个什么样子。”施清道。
熟地黄道:“大约是红色的,我记得好像是,算了,你跟我来,我上楼给你找找。”
“还好你不是当着我师尊的面问这种东西,不然他见我答不上来又要说我学术不精。”
药宗二楼左边盛放着药材,右边盛放着两个书柜,书柜上密密麻麻全是书。施清被二楼浓重的中药味道呛了一下,捂着鼻子开始咳嗽。
“这才哪里到哪里,你上了三楼还不吐了?”熟地黄站在书架旁随手抽出一本书递给施清:“你自己找,应该就在这本里面。”
施清接过书:“多谢。”
熟地黄愣了一下子道:“谁要你谢,赶紧找吧,找完了就走,不要在这里碍事。”
书很厚,拿在手里沉甸甸的,书页有些泛黄,施清找了半天终于找到焚香花所在的那一页。
焚香花,根密茎长带黑斑花色胭红,气味香甜,多生于坟墓背阴处,有剧毒。
施清看了两遍,左右看看无人,便将那一页撕下来揣到自己怀中。
顾玄参从屋后慢慢晃到前面,刚刚好看到了施清离去的背影,他问熟地黄道:“他这是怎么了?身上可是又病了?这孩子也不容易,一天天三灾八难的,这一冬天都出多少事了。”
熟地黄道:“没有病,今天不知道怎么了,要来看焚香花,咱们这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我就找了本书让他看,他看完就走了。”
顾玄参点点头:“嗯,知道了。”
施清回去的时候孟如归还未起,他趴在孟如归身边,盯着孟如归鼻梁道:“师尊,你说,究竟会是谁呢?究竟是谁想看我们二人反目成仇,想至你于死地呢?”
第二天,天还未亮,施清起床穿衣,他往山下看去,半山中弟子舍灯光将将亮起,已经有几个成群结队往江南城住所走的。
“我说这条虚礼废了也好,每年都这样可算是困死我了,等十六一过,我就下山了,你可不许拦着我。”柒十里坐在椅子上打着哈欠,恨不得现在就回去睡个回笼觉。
江南城嘴里答应着,心思早就不知道去了何方,他撑着脑袋等着第一个人来。
果不其然,施清是第一个到的,他给两位师祖行完礼后便急匆匆往其他几个师伯处溜了一圈,一路上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最后才到了赵清明处,赵清明起得晚,施清去时他将将穿好衣服,正在四处找东西,回头见施清已经立在门外,便尴尬道:“年纪大了些,有时候便起不来,还望你们这些小辈多担待些。”
施清与这位师叔平日里并不熟悉,便也只是按照规矩行礼之后离开,正当他因为这一圈溜下来并没有找到任何线索沮丧时,一根草梗出现在他面前。
草根如同小麦梗一般,枯黄而且坚硬,上面有着黑色斑斑点点,若是不注意便会将它错认为草梗。
施清弯腰蹲下,将那东西拿在手中仔细查看。
没错了,就是焚香花。
而离这边最近的屋子,施清看向最近的那间屋子,这间屋子中住的便是苏寒韵。
听见身后有脚步声,施清急忙将花梗收起揣在怀中。
他与苏寒韵两个月未见,苏寒韵依旧是那副柔弱样子,两人对视难免有些尴尬,苏寒韵率先别过头去,两人擦肩而过。
……
繁花抖落,一只鬼影在花间穿梭,苏一在后面穷追不舍。
“苏一,出剑,将它钉死在那面墙上。”
苏一依着施清的话将剑拔出,长剑出鞘紧跟着鬼气而去,婴灵靠近墙壁是一个急转弯,将将回头便看到剑冲着自己而来。
婴灵被紧紧钉在墙上,发出一声惨叫后挣扎不休,声音使人头皮发麻。
施清走到苏一身边,从怀中拿出一个封灵袋递给他:“还记得怎么将这东西引入吗?”
苏一点点头,拿过封灵袋便开始引入。
后面一个满头银发,衣着富贵的老太太走来,身后跟着一堆丫鬟婆子,她只往这边看了一眼,就被这赤目獠牙的婴灵吓了个半死。
她颤巍巍道:“仙君,一直在我们宅子中作祟的便是这个东西?就是它险些要了我孙儿的命?”
施清点头道:“正是,这东西我们就先带回西黄度化,贵府夫人肚中胎儿应该不会再有危险。”
听到施清这样说,后面一鬓发散乱的女子跪倒在地哭道:“求仙君饶了他吧,求求仙君了,把我的孩子留下,我的孩子可是无辜的。”
这边苏一已经将婴灵封好,他站在施清身边对这个女子的哭诉很是不理解,他张口问道:“不是你私心作祟将他炼化成婴灵害人的吗?怎么现在又求我们饶了他?”
这句话说的过于直白,女子当场愣了,讪讪道:“仙君说话,也太过直接了些……”
“什么直接不直接。”老太太厉声打断:“你这东西,等仙君走了咱们再关起门来说自家的事情,你先滚下去。”
见那女子走了,老太太便从兜里掏出一个钱袋来递给施清:“这次多亏了仙君,我们家才保住这一条血脉,天色已晚,不如仙君留下来吃顿便饭?”
施清刚要点头答应着,后面苏一扯了他腰带一把,施清只好无奈道:“不了不了,后面还有事情,我要跟这位小仙君先去下一家了,多谢夫人。”
揣着兜里拿的银子,施清道:“咱们人都出来了,你先说说想吃什么,我都买给你吃。”
“那个。”
苏一身板笔直,身上一袭白衣,外罩银杉。腰间配着白玉,身负长剑,一头乌发整整齐齐挽起,年纪不大,已经有了当年苏澈的气派。
他手指如葱管一般,指向一个炸韭菜串的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