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澈想要给洛青报仇。
即便他现在身上积压的仇恨已经很多了。
可是,就算洛青是奉了父亲的命令来照看自己,他和自己并没有什么太大交情,可他对自己好是假不了的。
也是,除了周子衿和下落不明的大哥苏清外,唯一与父亲有关的人了。
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在桃花剑阁出事,苏澈做不到视若无睹,他的良心过不去。
哪怕,现在就有逃跑的机会放在面前,他也已经不想再逃避了。
之前父亲将自己送到旸山郡,避开了京城陷落之祸,这是父亲对后辈的爱护,他不想让自己付与期望的儿子死在战火之中。
但苏定远没有想到的是,在当得知京城被破,自家父亲战死的消息之后,苏澈心中的懊恼与悲伤是有多重。而他所想的,也从不是苟且活命和逃避求生,而是能与自己的父亲站在一起,哪怕是共赴黄泉,迎面是山海,也无惧。
这是苏澈心中的遗憾,遗憾在那个落日的黄昏里,自己不能与父亲共战沙场,并肩慷慨。也或许,对方心中也同样有如此的遗憾吧。
所以,这一次,在让自己感受到长辈关怀的洛青这里,苏澈便不想再逃避。
为何关爱自己的人要一个个离开或失去?
莫非自己真的是天煞孤星不成?
苏澈抬头,看着天边出现的鱼肚白,他不相信,也不信命。
走到槐院门口,他看到了在不远处看着这边的几个派中弟子,只是略一打量,他便认出这是今夜碰到过的一队值夜之人。
现在这个时辰,对方还在这里做什么?
而且从自己自甬道而来之后,便一直看着这边,怕不是徘徊不去,只是为了监视自己。
现在想想,自己平日里大门不出,外面或早就有乔芷薇安排的人在了。
的确是这样,若有筹谋,孤身自然不成,手下必要成众方可行事。
苏澈低了低眼帘,心中淡笑,对此并未理会。
他开了院门,然后进去,关门。
另一边,那在不远处屋檐下的几人看着他进去,却是不约松了口气。
人还在,没看丢。
“这小子今晚上是出去干嘛了?”一人问道。
“不知道,看方向是往竹林那边去的。”
“你们说,会不会…”
“嘘,你疯了,还敢编排乔师姐。”
先前说话的人连忙闭嘴,不过几人眼神交汇,俱都是了然一笑。
“只要是乔师姐看上想得到的东西,就从来没有得不到的,这小子也不知道是什么身份,这回可真是倒霉了。”
“管他呢,咱们只管做好自己的营生就行了,免得怪罪下来,咱们也跟着掉层皮。”
“这小子看着也不蠢,现在还跟没事儿人一样呢。”
“你没听乔师姐说么,这小子呆愣,肯定想不透。”
“嘁,我看还是乔师姐手段高明。”
“溜须拍马。”
……
天亮过后没多久,槐院的院门被人敲响。
苏澈开门,外面站着的是穿着一身素色长裙,乌发披肩,与往日穿着打扮大相径庭的乔芷薇。
她微微咬唇,似是欲语还休,双手放在身前,拎着一个食盒,而那双剑则挂在腰后。
苏澈愣了愣。
乔芷薇见此,眼中笑意一闪而过,转而道:“还没用饭吧,我熬了些粥,吃点吧。”
苏澈让开身子。
方才他略有失神,是因为对方此时打扮,竟与周子衿有几分相像。当然,也只是相像罢了,莫说容貌,只是气质便大不一样。
一个人的神韵气质不是那么好模仿的,更逞论是心有叵测之人。
“洛大人还没回来吗?”乔芷薇故意问道。
苏澈摇头,“没有。”
“你一宿没睡?”乔芷薇语气里带着担心,还有些心疼。
苏澈道:“放心不下,总觉得他是出了什么事情,可这里是桃花剑阁,持剑八派之一,又能出什么事?”
乔芷薇附和笑笑,“说的也是。”
“可他怎么就不见了呢?”苏澈看了她一眼,问道。
乔芷薇没从他眼里和脸上看到任何一丝怀疑,有的只有疑惑和思索,还有掩不住的担忧。
她心下不屑一笑,面上笑的却是亲和,语气宽慰道:“别急,一个大活人还能到哪里去,先吃点东西,这样才有力气去想、去找人。”
苏澈默默点头,没说话。
两人走过院子,乔芷薇忽而鼻翼微动,蹙了蹙眉,“你这是煎了药?”
随着靠近正堂,一股温热的草药味便飘了过来,她有些不解,对方身上也无伤处,何以需要煎药?
更何况,这药是哪来的?
苏澈随口道:“好像是昨夜出门出的急,染了风寒。”
“这药?”
“洛青包袱里的,临行前,父亲可是把贵重东西都留在他身上了。”苏澈苦笑道:“父亲在书房跟他交代了半天,却是一点也没留给我,洛青也不告诉我包袱里装了什么。”
乔芷薇一愣,然后轻笑,“这是苏将军觉得洛大人老成持重,信任他。”
说着,她好奇道:“不知那包袱里是装了将军府的什么宝贝?”
苏澈不动声色地观察她几眼,面上不露分毫,心下却是皱紧了眉头。
他以包袱中有苏定远交付之物试探,可乔芷薇并无感兴趣的意思,就连这好奇也仿佛是寒暄一样,只是为了把话顺下去而已。
果然,对方是冲自己来的,而洛青,不过是被牵连殃及罢了。
苏澈道:“银票和一些药材,我看着没什么贵重的。”
乔芷薇摇头,认真道:“行走江湖,没银子可不行,须知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大抵是你平时花钱大手大脚,苏将军才把银钱交给洛大人来掌管吧。”
她说着,把食盒在回廊下的小桌上放了,道:“再不吃,这饭菜可就凉了。”
苏澈看着她打开食盒,把里面的粥和小菜一样样端出来,身姿温婉,仿佛是那书中所言的家中贤妻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