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权至尊情不在(7)

明珠的丧礼办的很是隆重,夏侯翎轩将她以四王妃义妹的身份下葬,更厚待了她的家人,可穆颜沁却并没有觉得这是什么喜事,看着明珠的家人感恩戴德的对着自己叩首谢恩心却无比的沉重,她们在对自己诉说着感谢恩德之时,可还记得明珠是为了自己而死,这些厚待根本抵不上一条人命来的重要。

这一路走来,她的手上已经葬送了多少条生命,无辜受自己牵连的人不计其数,迎娘为了自己死了,小桃为了自己疯了,她腹中的孩子因为那多多少少的事情不能降临人世,如今就连明珠也离开而去,若论因果报应为什么不报在自己的身上,却非要报应在她身边的人身上,她们全都是因她而遭罪受难。

清早,穆颜沁收拾齐整后便坐着小轿进了宫,如今她的身边可信者只剩下了晓柔和巧翠,有了明珠的前车之鉴她进宫时再不敢带着她们两人,可晓柔和巧翠却愣是不肯离开穆颜沁半步,无奈之下夏侯翎轩只能将夜辰放在了穆颜沁的身边,来保护她的安全,如今她只要进宫身边必有夜辰陪伴,其实早在许久前夏侯翎轩就想把夜辰放在穆颜沁的身边,有了夜辰保护,他的心才能够定下来,尤其是在如今这样的时刻。

君王的伤势在这些日子大有好转,只是他的身子本就已经虚空殆尽,如今受此重创只能卧病在床好好的调养生息,每日里除了见几位朝中重臣亲自聆听奏报之外,其他的事情全都交给了夏侯翎轩在打理,而淑贵妃这些日子更是将整个后宫的一切全都掌握在了自己的手心,她不在藏起锋芒,用着过人的魄力和手段将大权独揽,如今穆颜沁对她已经构不成任何的威胁,她也没有在过多的为难穆颜沁,就连上次那一巴掌都没有计较,反倒是雪蝶,跟在她多年的忠仆一夕之间被关进了慎行司受了好些的苦楚,君王的身子如今靠着汤药人参就这么每天的吊着,穆颜沁也会时常的进宫做些他爱吃得食物,只是如今的他吃的越发的少了。

天一入秋,一场风寒就这么轻易的将那个曾经在战场之上叱咤风云的帝王给挤到,养心殿内挂上三层的帐幔,淑贵妃日日侍奉于驾前不曾合眼,太医们因为这一场风寒整日的提心吊胆每天都是把脑袋挂在脖子上伺候着,生怕有个闪失劳了自己一家陪葬。

在这秋风送爽的丝丝凉意中,穆颜沁闻着鼻尖的那抹桂香,伸手向着半空时接下了那从枝头落下的枯黄树叶,那金黄的树叶如同一只只的彩蝶般,旋转着落下,虽是有些离人,可到底是迎来送往时移势易,御花园的池子里那些鱼儿越发欢快的游动着,没了夏日的燥热,沁心湖的湖面上也比以往凉快了好多,那满池的莲花已经被一朵朵的莲蓬所取代,偶尔几支未肯凋谢的残花,已经盈立在那里,可也没了多少的风采。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穆颜沁站在那里望着那亭子,里面已经重新整修完毕,没了那日的血色斑驳,可她的心里却怎么也挥之不去当日的景象,明珠的音容笑貌依旧浮现在自己的脑海,如同初见时一样,“要笑……笑了才会好看。”离去前,她说的最后一句话,这样清晰的印在了脑子里,只可惜,在这里,她只怕再也不知道如何真心去笑了,这一辈子,自己只能带着一张面具,却学会如何笑,如何奉承,如何承应。

“王妃……”夜辰立在一旁出声提醒道,穆颜沁回神,转头看向夜辰,只见他的眼里带着忧虑,穆颜沁在一声叹息之后不在望着那凉亭,一路朝着养心殿而去。

养心殿内已经架起了火盆,穆颜沁轻着手脚进了屋子,李公公做噤声状,随后轻声道“昨夜皇上咳了许久,这才睡了半个时辰,王妃且在这里等着,一会醒了再去见驾吧。”

“淑贵妃呢?”穆颜沁探头望了眼那床幔紧闭着的地方,出声问道。

“贵妃娘娘让淑华帝姬架着回去休息了,这些日子她没日没夜的陪在皇上身边,皇上醒着她陪着,皇上睡下了,她才能够小睡片刻,可到底也吃不消,今早,淑华帝姬连拉硬拽这才把她拉回了昭阳宫休息。”李公公闻声立马回道,穆颜沁点了点头,到底是难为了淑贵妃,淑华帝姬自从夏侯翎轩将她带回来之后便一直都住在了宫里,她深居简出,穆颜沁也不愿意往昭阳宫去,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了,难得她肯花这个心思,本以为她恨毒了这帝王之家,可到底是骨肉血亲,拆不散的。

“是倾城来了么?”层层放下的床幔内发出一声虚弱的声响,穆颜沁回头,答道“父皇,是我。”随后掀开了床幔,小心的放下,太医嘱咐,君王如今再不能受了寒气,否则只能是越发的难治,君王挥退了李公公,这偌大的内殿,只剩下了他与穆颜沁两人。

穆颜沁为他垫好了软垫让他能够以一个舒适的姿势靠在后面的床沿上,自己则坐在了床榻边,为他掖好了被角“还在伤心难过么,气色怎么这样的不好……咳咳……”帝王低声咳嗽着,在一旁轻声的开口,眉头微蹙着。

穆颜沁将温在水中的冰糖雪梨取了出来,随后小声的服侍着帝王服下,“让父皇为我*心了,儿媳不孝。”帝王在浅尝了几口之后摇了摇头,推开了穆颜沁的手“不是你让朕*心,是你自己心思太重,朕知道,那丫头跟着你许久,如今为你而死你心中有郁结,解不开,可到底人死不能复生,你这样子做,就是那丫头在那地底下又怎么能够安心,你可知道朕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心里的这份仁善。”

帝王语重心长的一番话让穆颜沁顿时愣在了那里,她凝视着那个已经越发衰老无力的帝王,泪眼婆娑着,“你外表冷漠,可心里却存了那份仁慈的心,尤其是对那些真心对你之人,你一心一意的告诫自己,皇宫之内不能存了情这个字,不论是爱情,亲情,亦或者是友情,可你自己却又三番四次的将自己深陷在里头无法自拔,往后,你也会因为这个把自己给害死,倾城,你要知道,在这里不能有心,不能有情,不然,朕就是到了底下,也会为你挂着担心。”

“父皇,你不要死,好不好?”穆颜沁的泪落下,她如同一个稚子般伏在了地方的胸膛,哭泣道。“我已经没有了迎娘,没有了明珠,没有了孩子,在这世上只剩下你一人真心待我,自小我没有父亲疼爱,是你告诉我什么是父爱,什么是真心,你不要离开,长命百岁,跟着我陪着我,你要当我的父亲,我是你的女儿,你要享尽儿孙满堂之福,知道什么是承欢漆下之喜,父皇,你不要离开我,我害怕,我好害怕。”

穆颜沁失声的痛苦,她像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孩童一般,紧紧的抓着帝王的手心,不停的哭泣着,诉说着心中的那份恐惧,这里没有四王妃,没有当朝天子,有的只是一个即将失去父亲的女儿,和一个濒临垂死的父亲。

君王的眼眶亦不禁的湿润,他伸手轻轻的拍着穆颜沁劝慰道“傻孩子,朕虽说天子,人人挂在嘴边万岁,可我知道,我始终是个凡人,也会经历生老病死,生离死别,这些朕不怕,朕这一生最大的幸事,就是在即将离开人世之前有了你这个女儿,你是朕这一生最大的骄傲,不同于翎轩,不同于任何一个子女,朕知道什么是寻常百姓家所有的那份最最真挚的父女之情,朕无憾。”

“父皇……”穆颜沁抬头,顾不得任何的仪容,只是在一旁不停的哭泣着。

帝王的脸上也出现了泪痕,在那张已经松弛苍白的面貌之上,流下了泪滴“翎轩是个重情之人,对你用了真心,好好的珍惜他,就算朕不在,你也要好好的陪伴着他,别让他承受那种孤家寡人之痛,和他一起共同进退,风雨共济,跟他一起享受胜利的喜悦,和失败的痛楚。”

穆颜沁不停的点头,帝王嘴角轻瞥,笑道“快把眼泪擦干吧,那好好的一张脸哭的跟个花猫一样,你去外面的木柜边,将最里面的夹柜打开,然后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君王指着床幔外的那个夹柜,虚弱无力的开口说道。

穆颜沁起身,小心的打开了夹柜,将里面的东西取出,那明黄色的圣旨就这么安静的躺在了里面,穆颜沁微愣在了原地最终将那圣旨去了出来,呈到了帝王的面前。

“这个是给你的,你且留着,往后自然有你的用处。”君王没有接那圣旨,只是望着穆颜沁,开口道。

穆颜沁望着手中的那抹明黄,一时的失神,最终将让打开,那一字一句的话语让她顷刻间泪如雨下,望着那个嘴角泛笑的帝王,一时的哭泣出声“女儿何德何能能得父亲如此疼爱,女儿愿减去一半的寿命,只祈求天可见怜能够让父亲再多陪我十年。”

“傻瓜,好好保存着这份圣旨,将来,它就是遗诏了,朕只希望它能如同朕一样,护你一生。”帝王摆了摆头,唤了李公公说要休息,穆颜沁将那份甚至紧紧的抱在怀中,对着帝王三跪九叩之后,离开了养心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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