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权至尊情不在(11)

皇宫的夜远比那王府中来的更加的漫长更加的难熬,凄冷的夜整个后宫除了那拍打着窗户的冷风外在听不见其他,窗影斑驳滴漏作响,穆颜沁依旧是白日里的一身衣衫坐在碳盆旁凝神不语,她的手紧紧的纠缠着,脸色越发的难看,晓柔陪在她的身边看着她难看的脸色,心也揪紧着。

“娘娘,你不能这个样子,太医说了,您现在的身子最忌讳的就是忧思过重,你忘记了么?”晓柔担心的开了口,自从寿康宫回来后穆颜沁整个人就成了这副样子,一个人坐在那里许久,不言不语。

穆颜沁的手不自觉的抚上了小腹,一时间怔怔的轻抚着,过了许久帘子被拉开巧翠进了屋子,她抖落了一身的飘雪对着穆颜沁福身道“娘娘,雪蝶的话并不假,这些日子清思宫外的守卫全都被调换了,就连平日里伺候着贵太嫔的宫女也让太后娘娘以年满岁数的名义给遣出了宫,现在在贵太嫔身边伺候的是太后娘娘亲自指派去的叫穗心的宫婢。”

晓柔开了口,愤然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太后娘娘真的这么狠?”

穆颜沁听后,脸上只是浮现着一抹苦笑,狠么,不过是一场大火来赐死他们罢了,虽然死法痛苦,可却也是一了百了啊。

“那太后娘娘那边可有动静?”穆颜沁望着那烧的正旺的碳盆,开口问道,“没有,不过我已经派了人日夜不停的守在寿康宫外,但凡那里有一星半点的举动,就会有人来禀告的。”

穆颜沁点了点头,该来的始终会来的,只是这样的日子究竟还要过多久,难道这一辈子就真的要被困在这里么?

巧翠见她心事重重的样子,上前为她取下了身上的斗篷,穆颜沁的手握住了她的手,看向了晓柔,晓柔亦是上前一同的握住了穆颜沁的手“你们两个人陪着我挨过了这么多的风风雨雨,若有一天我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你们可愿意随我一同离开……”

“娘娘(娘娘)……”晓柔和明珠两人互望一眼后齐声的望向了穆颜沁,竟不知她为何开口这样说。

“奴婢誓死追随娘娘左右。”两人齐齐的跪下,同声道。穆颜沁点了点头,泪落下,三人紧紧的拥在一起,这件事情她并不是考虑了一天两天了,自打她知道自己怀了身孕的那刻开始她就有了这个打算,皇宫险恶,虽然出生便等于拿着一把金钥匙,可将来要自己看着自己的孩子变成满腹阴谋铁石心肠的人然后去争去抢,她不愿意,自己已经累了,累的不想再去争,不想再去抢了。

窗外的风依旧刮着,卷着白色的雪珠打在了窗纸上,发出着“淅淅飒飒”的声音,屋内,穆颜沁偎着巧翠和晓柔默默的落泪着,跳动的烛火将三人的身影剪在那白色的窗纸上,灯花爆裂,发出着声响,夜依旧,夜无眠。

清早,穆颜沁早早的起了身,昨夜她和衣躺在了榻上小睡了一会,也不知是那风声太大,还是本就心中思虑过重,她怎么也睡不着,换上了正红色的牡丹花纹的长裙,外罩一件紫金如意云纹的镶毛斗篷,握着手中那个精致的暖炉,晓柔搀扶着她步出了凤仪宫的宫门,屋外冰天雪地,大块大块的积雪从屋檐上落了下来,悬挂在琉璃瓦顶的冰凌越发的细长,透亮。

连着几天夏侯翎轩日日夜宿于养心殿处理朝政,今早,穆颜沁命巧翠做了些简单清淡的吃食,凤辇抬着她朝着她并不想踏足的地方而去,那里的记忆让她伤心,一路而行,宫婢太监齐齐跪在地上不敢抬头,一夜之间后宫传遍流言蜚语,皇后杖毙了太后宫中的雪蝶,将自己的母亲妹妹罚跪于太后宫外整整一宿,一时之间她竟成了心狠手辣的皇后,太后是越发的不待见自己了,虽然早就知道她会在这件事情上大做文章,她心里到底还是不服的,只可惜被自己枕边的男人摆了一道,可笑。

养心殿一如往昔,穆颜沁下了辇太后看着冰天雪地中那金灿灿的三个字,脑子浮现的是先帝在自己怀中临去前的那一幕,就连最后一刻,他还是在为自己打算的,泪在眼眶中打转,收拾了心情,穆颜沁踏上了台阶。

正巧李公公正命人端着洗漱的工具朝着殿内而去,风雪中他弓着腰身一如当初伺候先帝的样子,先帝去后,他一下子衰老了许多,眼尖的他发现了穆颜沁的身影,连忙的上前,正准备下跪叩首时,穆颜沁赶紧的拉起了他“公公何必多礼,快起来吧,这么冷的天您要多注意些身子才是啊。”

“劳娘娘挂心,娘娘身子一向不好,自己也要多加注意才是,先帝在世时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娘娘,还望娘娘宽心好生善待自己,以慰先帝在天之灵。”李公公亦是感恩在心的开口,穆颜沁点了点头。

“颜沁自当谨记公公之言,那颜沁先进去了。”穆颜沁亦是对着李公公浅浅的福身,这个伺候了先帝爷一辈子的老人,这样一个礼数,该是对他最大的恭敬吧,李公公当下老泪众横,穆颜沁踩着莲步推开了那扇许久未碰的门,看着一身明黄色龙袍的夏侯翎轩正端坐那里微闭着双目,任由着身边的宫婢为他戴上玉冠,宫人们看见自己本欲行礼,她做噤声状让她们退了出去,自己则接过了手,将那玉冠为他束于发顶。

许是觉得所用的力道不太一样,夏侯翎轩睁开了眼,穆颜沁看着他疲惫不堪的样子,嘴角扬起,“今天不用上朝,要不然在睡一会吧,打个盹让自己歇一歇,我在这里陪着你。”

夏侯翎轩长叹一声,将她拥进了怀里,如同一个孩子一般依偎着她“这些日子冷落了你,实在是对不起。”前朝事多,他刚登基不久本拥护他的人他倒并不担心,却偏偏那些往日里拥戴着夏侯奕卿的重臣却个个的偏执己见,蛮横无理,在朝廷大事之上有意的为难刁难,自从他登基之后夏侯奕卿更是称病不朝,他的行为更是让那些贼心不死的大臣们心里带着嚣想。

“没事的,倒是你,朕最近听御医局的人说你还是在吃药,都将养了一个多月了,身子怎么还没好透?”

穆颜沁摇了摇头“太医说我的底子太弱,当初受的创伤伤了本身,所以这些身子我一直喝药在调养身子,看着静惠在琳琅的身边一天天的长大我到底也羡慕。”穆颜沁的眉眼间泛着点点的笑意,只是那笑太淡,夏侯翎轩看着她的模样,心中一痛将她紧紧的揽进了怀抱。

“先帝在世时我最遗憾的便是没能为他生个孙子,让他享受一下子孙绕膝,享受儿孙之乐……”穆颜沁环望着养心殿,叹息着,“朕一定会和你生十个八个出来,让他们承欢膝下,不会再有以前的事情发生。”夏侯翎轩对着穆颜沁,坚定的开了口。

穆颜沁却在听到那话之后,摇了摇头“十个八个,我怕?”她看着夏侯翎轩眉眼间多了一抹愁伤“先帝爷的子嗣不多,可也为了那把龙椅斗得不可开交,离开帝王之争是踏着无数鲜血走来的,若我和你有了孩子,是个女儿倒也罢了,可若是个儿子呢,一旦都是儿子,是十个八个将来会如何,兄弟相残,再不顾念手足,而我这个做母亲的还要亲眼看着,亲眼瞧着……”

“你想为老六求情?”穆颜沁的话未说完,夏侯翎轩便已经出声冷冷的打断,穆颜沁却没有否认,她对着夏侯翎轩的面跪在地上,夏侯翎轩诧异的看着她,眼神里带着不明。“放过他吧,你就只当是在为我积德积福,我想,就算是先帝在世他也不希望看见你们倒戈相向的场面,你们两个始终是兄弟,难道你要你的孩子将来听着你如何残害手足的故事长大么,轩,为了我,放手好不好?”

夏侯翎轩的眼里带着震惊,他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女子,一时讷讷,很快又嗤笑着弯下腰手捏着穆颜沁的下颚将它抬起,看着她眼中沁着的眼泪,只是冷笑“你是为了我,还是为了他?你心动了是不是,你到底心动了是不是?”

穆颜沁看着夏侯翎轩的模样,却突然的笑出了声“你是这样想的?”她抬头甩掉了那钳制着他的那只手“动心。”穆颜沁点了点头“是,我是为他动了心,看着他为我拼死,一次又一次我动心了,但请皇上看在我为了六王爷动心的份上,饶了他一命好吗?”

“你……”夏侯翎轩气的扬手穆颜沁却在此刻仰起头闭上了眼睛,他的手落下,紧紧的捏紧着,负气的背过身去“你非要这样*我才甘心么?”

“当初若没有他,我这会也不会跪在这里*你,求你饶过他,更是放过你自己。”穆颜沁依旧跪着,低声言语。

“所以你在怨恨朕,朕知道是我亏欠你,朕会补偿你,将以前所亏欠你的尽数补偿给你,你知道的,朕的心一直都是你的。”

“那些失去的人命,再也补偿不回来了,我只求你饶了他”穆颜沁摇着头开口道。

“呵……饶过他,只怕现在我要求他饶过我吧,老六接连数字称病不朝,朝中上下,那些明里暗里曾经帮衬着他的大臣们贼心不死期望着能够翻天覆地,你如今还要让我放过他,你倒说,想让我如何放过他,他本就有不臣之心,你还想让我姑息养奸,你是在毁我成就他么?”夏侯翎轩眉头紧锁眼里带着愤怒,冷冷言道。

穆颜沁却只是一笑“皇上,这些日子朝中的大臣们应该已经有了言语,他有他帮衬着的大臣,你亦有你的忠臣,他们只怕早就已经将那些所谓的证据收拢,只能皇上您一声令下,然后铲除掉六王爷了吧!”

“够了,如今我是皇帝,还是你是,你这么偏帮着他,我却偏要杀了他,免得碍了我的眼。”夏侯翎轩厉声开口,心里是满满的气氛。

“若皇上真的要杀了他,那我今天就死在这养心殿里,往后也不碍着皇上的眼。”穆颜沁固执的说道,夏侯翎轩抄起手边能砸的东西,尽数的扫在了地上,巨大的声响引起了殿外的注意,李公公急急忙忙的推门进来,夏侯翎轩气恼的大骂“滚,都给朕滚出去。”

而穆颜沁此刻却依旧挺直着身子跪在地上,没有一丝的畏惧“皇上,得饶人处且饶人,你如今以贵为九五之尊,又何苦跟着一个失去了所有的人计较……”轻抚着腹部,吃力的说道,而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夏侯翎轩已经转过了身子,望着自己。

沉默了许久,只听得“啪…”的一声,一本小册子扔在了穆颜沁的面前,“别再让朕看见你,带着这个东西滚出养心殿,滚的远远的。”

看着近在咫尺的册子,穆颜沁伸出手将它拾起,翻开那一页,望着白纸黑字间所写“废六王夏侯奕卿爵位,除去宗籍废为庶民,发配徐州永世不得入京。”穆颜沁的嘴角裂开了一抹笑容。“颜沁在此替六王爷多谢皇上,谢皇上顾念兄弟情义,贱妾在此叩首,谢皇上仁慈。”穆颜沁诚心诚意的叩首感谢着,此刻,夏侯翎轩的手却在袖中紧握成拳。

他强忍着心头的怒火咬牙切齿道“往后,没我的吩咐,不准你在踏足养心殿,你给我好好的待在你的凤仪宫做你的皇后,这份东西我就让你亲自交给老六,自此之后,我在不希望看见你们之间有什么牵扯,若不然,朕不会动你,但你要为你身边的人好好的考虑考虑,晓柔和巧翠应该不希望你而受到牵连的。”

“是,妾定当谨记,妾身在此叩别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穆颜沁跪拜叩首着,泪眼婆娑,如果这就是结局的话,其实也很好,自此,她就是那凤仪宫的皇后,只是皇后,将册子收起,穆颜沁起身,蹒跚着步子出了这养心殿,嘴角泛笑,可眼前的晕眩却也袭来,巧翠眼明手快的扶住了她,紧张的开口询问,穆颜沁却只是摇头。以后的以后,她只是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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