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云不禁想到，如果自己有一天要拍摄这样的纪录片或者是采访片的话，她还真是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在镜头前面介绍或者回忆的。
为什么自己从来没有想过要在片场留下某个东西，作为拍摄这部作品的纪念呢？
“这是我拍《警戒区》的时候留下来的。”金炳德拿起一顶帽子，“这是男主角的那顶帽子。”
周云眼睛一亮，“啊，就是赵永正老师在电影开场的时候戴的那顶帽子吧？我记得。”
金炳德笑得很开心。
“原来你也记得。”
周云：“我自己不是特别喜欢《警戒区》那种非常严肃而且非常阴冷的风格，但是，我已经看了三遍了，有的时候莫名其妙就想要再看一遍。”
金炳德仍然笑得很开心。
“这比跟我说很喜欢这部电影的评价还要高啊，能够听到你这样说，我感觉我这部电影拍得值了。”
“为什么会想要拍这么一部充满了复仇和暴力元素的电影呢？”周云好奇地问，“而且，也跟你平时的电影风格很不一样，这部电影有一种特别的纪实感。”
李振台发出哈哈大笑，“你不会把你的房间全部找了一遍吧？哈哈哈哈哈哈，周云，这才只是开始。”
“喂？”
金炳德拿着一个水壶出来了，一脸高兴地看着玄关处。
“他啊，他自己搞了个摄影工作室，不知道在干什么，我也没有管他。”
把房间里所有的灯都打开了，小心翼翼地检查每一个角落，每一个柜子。
他笑了一下，说：“他儿子倒是让我羡慕，很优秀，考上了哈佛，不像我家里那个浑小子，根本不是读书的料。”
周云不知道姜辛有没有通过其他的方式帮他儿子，但是至少从来没有跟她这里提过这件事。
手机的震动声并不响，但是一直持续，颇有“你不接我就绝不罢休”的意思。
说的是韩语，周云一个字都没听懂。
“哇，真的是你！”金炳德的小女儿非常惊喜地放下自己的书包，她也马上切换了流利的英语，“爸爸跟我说你今天晚上会来我家，我专门跟补课的老师说了要提前下课，就是想要见你，你好漂亮，我真想拥有一双你那样的眼睛。”
罗美英叹了口气，说：“今天下午，我跟泰康集团副总裁的儿媳妇一起喝了下午茶，她跟我提了一下周云，说是她把李振台给得罪得很厉害，现在整个泰康集团都知道这件事，而且，李振台说过好几次，一定会给周云一点颜色看，让她长点教训，我在想，你要是帮周云宣传的话，会不会被他记恨上。”
金炳德笑了起来，走过去，安抚似的拍了拍罗美英的肩膀。
周云愣了一秒，立即去开灯。
周云惊喜地向她们两个人点了下头，用英语打招呼：“嗨，我是周云。”
她之前从来没有听说过他们的关系不错。
“嗡——”
这一次她没有说话。
“你幼不幼稚？”周云说完这句话，就直接挂了电话。
回去的路上，周云说：“还真挺羡慕金炳德导演的，平时工作这么忙，跟家人的关系也这么好。”
周云转头看去。
周云说：“导演你真的挺厉害的，竟然真的敢放手，不去插手你儿子的人生，很多父母虽然是这么说，但是做不到。”
她皱起眉。
周云倒是很惊讶，没有想到金炳德跟姜辛的关系很不错。
周云目光微微闪动。
——
等送走姜辛和周云以后，金炳德重新回到客厅。
他似乎就是等着这一刻，以戛然而止的寂静，给周云心里抹上最后一层凉意。
心中一口气吁了出来。
有的人说让自己孩子“随他去，干成什么样都是他自己的本事”，但实际上根本放不开手，舍不得放手，总是偷偷摸摸地用自己的方式帮助自己的孩子。
周云接通了电话。
“能播出就是好事。”金炳德叹了口气，“当初《警戒区》这部电影，他们卡了我差不多有三四年才最终同意上映。”
金炳德迟疑地看了她一眼，说：“他们并未提出这样的请求，我也没有这样的计划，之后可能会在社交平台上帮他们宣传一下吧，怎么了，你平时从来不关心这些事情。”
周云已经冷静了下来。
这一刻，睡意尽消。
“我跟他们合作是另一回事，你放心吧，这些事不用你操心。”金炳德说，“有点累了，洗个澡就睡觉了。”
——
“嗡——”
在她身后，跟着一个穿着打扮都比较精致的女人。
金炳德说：“当时之所以拍这部电影，想要拍这么一个故事，也是跟我自己经历的大学那段时间有关。”
“那如果失败了呢？”
虽然经常看韩剧的她，觉得这些发音都很耳熟。
金炳德是一个非常重视家庭的男人。这在导演中很少见。这么说，倒不是想要去批判什么现象，或者是别的，只是说，一般从事这一行的人，很少有时间可以顾家。事业和家庭，总是要在一方面做牺牲的。
“那他正在干什么？”
“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睡熟了？”是李振台的声音，他用英语轻声说道，“白天房间里面才出现过一条蛇，你现在就敢睡得这么安稳？不怕房间里还有另一条蛇藏着吗？”
周云全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电话挂了。
门打开以后，立即传来一个非常愉快的、年轻女孩子的声音。
金炳德向姜辛和周云介绍：“我夫人，还有我的小女儿。”
“失败了，不还有我这个老爸给他兜底吗？”姜辛笑了笑，“做父母的，尽量给孩子兜住这个底就好了。”
看上去金炳德并没有这个烦恼。
“你多虑了，即使我宣传《陈因》这部剧，也没什么。”
“嗯？”
周云给刘韵打电话。
周云和姜辛都站了起来。
“你自己的眼睛就已经很漂亮了。”周云说。
在金炳德去给他们拿水壶的时候，周云好奇地问姜辛：“导演，你跟金炳德导演认识很久了吗？”
“竟然还有这样的过往。”周云说，“都从来没有听你们提起过。”
周云慢慢睁开眼睛，拿起手机一看，竟然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黑暗的房间里面，手机屏幕的光映在她的脸上。
李振台那边挂的。
姜辛说完，笑了笑，“唉，随他去吧，反正他自己能养活自己，干成什么样都是他自己的本事。”
金炳德的夫人罗美英正在收拾杯子，见到他，直起腰来，说：“听说他们这一次来韩国是来宣传新戏，你要在公开场合帮他们一起宣传吗？”
一个穿校服的黑发女孩走进来，看上去似乎是个高中生。
这个时候，门口忽然响起开锁的声音。
“是的，之前韩国制片方有一部戏想要找我做导演，当时就是找了金炳德来做副导演，那个时候他还是一个新人，没有拍过自己的戏，我们就是那个时候认识的，虽然后来那部戏黄掉了，没有拍成，但我们就是那个时候认识的。”
对于创作者来说，应付审查永远都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很多人也因此跟自己的子女关系不好。
“他搞人物摄影的，就是你们平时拍宣传照、杂志照片那种，不是同一回事。”姜辛说，“而且，他自己说得很清楚，绝对不跟我在同一行里干，要靠自己干出点东西来，他都这么说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当然是支持他咯。”
还是那个号码。
姜辛说：“他从前就是一个很顾家的人，这一点一直没有变。”
“啊？真的啊？”
大约晚上十点，周云和姜辛才从金炳德的家里离开。
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接通了电话。
就在这个时候，手机又响了。
“你后面不是还要跟泰康集团合作吗？”
认识这么久了，这是第一次提到。
她都已经做好了从某个角落发现那个恐怖生物的心理准备，但是，当她把所有地方都检查一遍，始终没有找到它的踪迹。
姜辛点头，说：“我们之前还差点一块儿合作过。”
“你以为我一开始就能做到呢，还是忍不住关心的，只是理智上告诉自己，孩子的事情要靠他们自己去闯，慢慢地让自己不去管，不去问。”
他摆摆手，说：“这些就不具体说了，总而言之，我想要说的东西都在电影里了，对了，我听说你们《陈因》也遇到一点审查的问题了？当初《警戒区》在审查上也有很大的阻力。”
姜辛说：“我们这个主要是遭到一些人的恶意举报了，播出问题不大，只是可能有些麻烦要解决。”
“搞摄影吗？那怎么没有让他到你的剧组做摄影师？”
她感觉自己手脚冰凉。
黑暗的房间中，手机忽然亮了。
“小韵，我现在过来跟你一起睡，好吗？”
刘韵虽然也是睡梦中刚醒，但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周云声音里的异样。
“小云姐，要我过来接你吗？”刘韵问。
“不用，我自己过来。”周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