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拜六早晨,王忆照例打着哈欠起床。
今天暂定分鸡养鸡而不上工,于是王向红决定让社员们歇一天,早上没有放广播新闻,而是放起了歌曲:
“军港的夜啊静悄悄,海浪把战舰轻轻地摇,年轻的水兵头枕着波涛, 睡梦中露出甜美的微笑,海风你轻轻地吹……”
伴随着苏小明轻柔的歌声,天涯岛的早晨开始充满生气。
清晨的外海上空氤氲着雾气,风吹来还带着点凉丝丝的感觉,也带着远海的咸味。
不过朝阳已从东方海域腾腾升起,雾气慢慢消散,风也逐渐暖了起来。
阳光从东往西迅速的洒落,海上亮堂起来岛上也亮堂起来,满山的草木在阳光下、在风中摇曳着,一派的生机勃勃。
王忆去找秋渭水,说:“今天早上去吃西红柿鸡蛋打卤面。”
正在梳头的秋渭水欣然应允,问道:“是你们的西红柿熟了吗?”
王忆摇摇头:“没,支书,咱的西红柿啥时候能熟?”
岛上种的蔬菜不少,夏天是可以自给自足的。
正蹲在门口抽晨烟的王向红摘掉烟袋杆在门槛上磕了磕, 说:“还得个把月哩,咱肥上的不行, 果子长得慢。”
王忆说道:“小问题,我已经买好杀虫药和杀菌药了, 等石坳台那边装满了腐殖质老泥我就用上药焖起来……”
听到这话王向红精神一振:“那正好今天都歇着,我让大胆领几个人去忙活忙活, 半天功夫能把石坳台给填满了。”
王忆说道:“没那么着急,明天吧,明天咱去卖平安结, 让大胆领人去捞泥, 不差这一天。”
王向红痛快的说:“那也行。”
“对了王老师, 上午我开个党员和社员代表大会商量一下分鸡苗、分养鸡的政策, 你看你要不要列席?”
王忆说:“我不列席了,那个给我留出一百五十个鸡来,我学生也得养鸡,一人养一只。”
王向红点点头,王忆跟秋渭水溜达着走出去。
一出门有老汉拎着网具从石板路上走来,一条老狗懒洋洋的跟在后面。
“王老师、小秋,吃了吗?”
“还没呢, 二大爷你家里吃了吗?”
“哈哈,吃过了, 我家吃饭早。喏,没吃这里弄了点螃蟹, 挺肥, 我给你用草绳拴了你带回去给小秋蒸着吃。”
“那我可跟小秋沾光了。”
随意的聊了几句老汉将一条草绳交给王忆,草绳下面拴着螃蟹,随着人走路而一摇一晃。
王忆和秋渭水沿着石路往下走, 渔家小径清幽, 夜晚湿气大,路边草木有露珠,朝霞映射,露珠晶莹。
葱郁的树木随风摇晃枝叶,早晨阳光很好,照在树冠上、透过枝叶落地上,光影斑驳,恍若阳光碎了一地。
海上的阳光更好,灿烂的光芒混着大片的海浪,照的浪花带上金光。
这会天还没有热起来,海风凉且柔,王忆跟秋渭水说说笑笑的在礁石滩上散步。
礁石滩上有孩童在打太极拳,看见两人便兴高采烈的喊起来。
秋渭水热情洋溢的回应着。
她太喜欢岛上的人了,每个人都是真心实意的爱着她。
对于敏感的姑娘来说,她能感觉到这股感情。
王忆说道:“他们在打太极拳,以后你过来当老师了,我也教你打吧,打太极拳可以平静情绪。”
秋渭水背着手慢慢走在他身后,笑:“好呀。”
王忆看向海上。
漫天漫海,广袤无边,天上有白云、海上有小船有绿岛,另外二者都有湛蓝。
上方的蓝是淡蓝,下面的蓝是深蓝。
天清海澈,满眼碧蓝,远处能看得见海岛轮廓,近处则是礁石是沙滩是低飞的海鸟,也是一串串白色浪花翻涌上岸。
早晨的外岛世界格外的清静亮堂。
有阴影遮住阳光从他们头顶形成个阴影,王忆抬头看,虎头海雕威风凛凛的从他们头上飞过。
它盘旋一圈落在地上,歪着头以二哈般的眼神看两人。
礁石滩上扔着一条渔网,有人早上收上来渔网后家里有急事先回去了,渔网里有海鲫鱼。
秋渭水去捡起一条海鲫鱼对虎头海雕招招手,虎头海雕迈开那俩虎爪气势汹汹的跑过来。
女人,你成功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赶紧给爷投喂。
秋渭水把鱼扔起来,虎头海雕精准的张嘴叼住了这条鱼,小跑几步振翅飞起。
这是早饭。
王忆估计漏勺准备的早饭也出来了,带着秋渭水上山顶。
一路走来,家家户户炊烟袅袅。
漏勺正在大灶门口晒草菇,他说:“学生们去捡柴火的时候又捡了点草菇,晒干了咱存起来,以后炖鸡吃。”
王忆笑道:“香菇炖鸡才好吃,再说,这事不着急,这送来的是鸡苗,你眼光倒是长远,直接看到肥鸡了。”
漏勺嘿嘿笑:“跟着校长你学嘛,做人要眼光长远。”
他去端出来面条和一盆红白金相见的卤子,说:“校长,今天能不能也给我家里发几个鸡?我也想养鸡。”
王忆说道:“行啊,你有精力管吗?其实你管好咱大灶就行了,以后有我的一份也有你的一份。”
漏勺摆摆手:“校长我知道你对我好,我跟着你能吃好喝好,但我琢磨着我也是咱队集体一分子,我也得在集体养鸡这件事上做出力所能及的贡献。”
王忆一听乐了:“哟,这可不像是你说的话。”
“咱现在不是也在积极吗?”漏勺笑了,“今年我就把大落后、漏斗户的帽子摘了。”
王忆说道:“行,那你回去把鸡窝收拾好啊。”
漏勺说:“昨晚上就收拾了,养它十个八个的鸡不成问题。”
村里四个组一共一百四五十户人家,王向红准备按照人头来分鸡,家家户户平均领养鸡苗。
但他们只是晚上养鸡,白天就把鸡放出门,然后由养殖队的人员负责赶鸡进山或者去其他无人岛。
这样养上一个夏天一个秋天,入冬之后白羽鸡肯定肥了,到时候队集体开始杀鸡炖肉过大年。
王忆给饭碗里面条拌上卤子,痛痛快快的扒拉了一碗。
手擀面的嚼劲足、面向味浓,配上海洋鸡蛋做的卤子香味十足,撒一点香菜在里面让味道更清新。
等他吃完饭全岛人家都差不多吃完了,王向红在大喇叭里吆喝了两声,让社员们把鸡窝都收拾好,今天下午开始分鸡苗。
王忆领着秋渭水去大胆家里。
早上一个个鸡笼子门打开了,现在他家宽敞的院子里全是小鸡仔在吱吱喳喳的叫。
大胆的媳妇凤丫往地上撒小鸡料,小鸡仔们吃的酣畅淋漓。
一幅生动的小鸡啄米图。
看见他来了,凤丫笑道:“王老师,现在来鸡苗了,那你啥时候来我家里抓鸡?”
王忆说道:“这事不着急,我肯定要抓,但你们先养着,先多攒点鸡蛋。”
王状元问道:“王老师,这鸡以后就是让我们一人养一个,然后冬天咱杀了吃的吗?”
王忆说:“对,咱们同学要一人养一只鸡,这事你们等等,下午分鸡苗的时候我给同学们讲一讲,咱这养鸡是讲科学的,不能乱来,乱来会养死的。”
凤丫赞同的点头:“一点没错,这鸡很娇嫩呀,我刚才收拾了死鸡仔,怕是已经死一百个了。”
王忆说道:“两千多鸡苗,运输过程中死一百只不算多,都收拾出来,然后收拾一下等着炖了喂狗。”
凤丫说:“喂什么狗?又不是得病死的,收拾收拾你给学生们炒一锅就是了。”
王状元三兄妹纷纷点头,满脸期待。
王忆摆手笑道:“这鸡不好吃了,没放血死掉的味道很不好,炖一炖喂狗吧,生产队的狗也该过个节了。”
“这对咱队里的狗来说可不是过节,是过年。”大胆拎着个鱼笼从外面小路上走来。
看小鸡苗的整体状态还不错,他多少松了口气。
白羽鸡不太好养,用技术员的话来说,不耐——折腾。
上午头天气很快热起来,王忆让大胆领几个人把院子里撑上渔网,再往渔网上放一些海藻来遮阴。
到了下午要开会,王向红给社员们开会,王忆给学生们开会。
社员们聚集在操场,学生们则挤进了一间教室列队站好。
王忆说道:“待会咱们就要分鸡苗了,同学们有没有不愿意养鸡的?这个事靠自觉,咱们不强制。”
王新钊带头喊道:“准备好了!”
学生们跟着齐刷刷的喊:“准备好了!”
王忆哭笑不得:“我不是问你们准备好了没有,是问你们有没有不愿意养的,这事……”
“我愿意。”“我也愿意。”“我要养。”
听着学生们七嘴八舌的话,王忆说道:“行吧,那你们都愿意养的话咱就正式开一个养鸡班会。”
“我先跟你们说明白,这鸡是给你们养的不是给你们玩的,你们要严肃对待,要咨询奶奶和妈妈怎么养鸡,明白吗?”
“养死了鸡没有惩罚,但咱自己养的鸡到了冬天要炖着给你们吃的,你们爱不爱吃炖肥鸡?”
“爱吃!”学生们赶紧喊。
王忆说道:“所以你们要仔细养、认真养,等到了冬天天冷了,寒风呼呼的吹,到时候让漏勺老师给你们炖鸡汤。”
“你们想想,鸡汤上飘着一层鸡油,黏糊糊、香喷喷、热乎乎,喝了舒服不舒服?”
“舒服舒服!”学生们开始抹口水。
王忆继续说:“还有可以做红烧鸡块,大鸡肉块切碎了,热油起锅用冰糖和酱油来调酱汁,连同土豆呀辣椒呀一起烧,烧出来的肉很嫩很大,连同红烧汤汁倒入米饭里,香不香?”
学生们真要馋哭了。
王忆说道:“所以你们要好好养,我跟你们说,这些鸡咱都是自己吃的,你们谁养死了也能跟着其他同学吃,但是只有把鸡养活的同学才有鸡腿吃,两根鸡腿!”
学生们纷纷保证能养好。
王忆把养鸡苗的几个注意事项说了一下,然后让学生们排队出去准备领鸡苗。
秋渭水问道:“你让他们自己养鸡然后再杀了吃?这能行吗?孩子养鸡会养出感情来的。”
王忆说道:“对,我曾经考虑过这个问题,直到我看到那天咱在队长家里吃饭时候招弟他们五姐弟对待鸡肉的反应。”
“杀他们鸡的时候他们或许会难受,可是只要让他们闻见鸡肉香味,哼哼,那你等着吧!”
现在的孩子不比以后富足生活条件下的孩子。
就看看他们养猪的态度吧。
学生们天天去打猪草、去收拾猪圈,然后这些日子下来,他们看猪的眼光是越来越垂涎。
反正王忆看着那目光都感到害怕!
经过一天一夜的休息和适应,最后活下来的是2028只鸡苗,所以孵化场还是挺有数的,给了10个点的折损率。
学生们一人养一只,他们用报纸做了纸盒子,把小鸡放在里面带回家,然后跟家里的鸡苗放一起混养。
家家户户都有越鸡,这些越鸡是老母鸡了,可以让它们带小鸡。
这样生产队散养鸡苗会比较安全,有老母鸡领着小鸡找食、夜里守着小鸡,小鸡可以尽快适应新环境。
王忆担心小鸡苗们会染病,毕竟它们现在免疫力差,于是他抽空去了趟22年,找到那家给小老鹰正过骨的兽医站准备买了一批食用类激素。
老兽医奇怪,问他买激素干什么。
王忆坦诚交代了自己需求:“我养了一些小鸡仔,它们现在免疫力很差,我怕它们夭折。”
“所以准备买点激素给它们强身健体——不过我不是常用,我就是先让它们能适应环境长大,以后我不会再用激素了,这样对鸡的健康和以后的饮食安全并没有影响,对吧?”
老兽医没好气的说:“瞎操作,你这不是找事吗?现在国家是不允许养殖鸡用激素的……”
“我养鸡不卖,是家里自己吃。”王忆补充道。
老兽医愣了愣,说道:“那也是瞎操作,激素没用。如果你是觉得它们还不适应环境,那我给你开一点抗应激药物。”
“应激反应你知道吧?禽类都容易出现应激问题,咱们老百姓说的‘鸡被吓到了’那就是应激反应的一种,所以给它们吃抗应激药物才能更好的应对新环境。”
“如果你是觉得它们免疫力低下,那就得让它们正常进食、进水,只要吃喝顺利它们的免疫力就上来了。”
“而且你家里是散养鸡?散养鸡的话,它们能运动又能晒阳光,免疫力没问题的,你别担心。”
“如果想尽快增强它们免疫力,那你买点健鸡粉,这里面有党参山楂、维生素、辣椒素还有胡萝卜素,能让它们开胃消食……”
他很专业的给王忆推荐了几种养鸡所需用品,有的是药有的不属于药。
王忆大喜过望,赶紧掏钱买了下来。
他承包22年天涯岛的事已经在进行中了,周宇让他给政府提供的账户上打了钱,政府开始审核了。
只要审核资料都通过了,他就可以去办理租赁手续,到时候他要在岛上养鸡,这些东西也能用上。
他一口气买了一袋子养鸡所需用品,回了82年他便让王向红在大喇叭里喊了喊,让社员们过来领了回去喂给鸡苗。
为了解释这些药品来路,他编了好几个理由。
但没人关注他从哪里弄来的东西,社员们过来排队领了就走了,压根没有多嘴去问这些东西是哪里来的。
于是王忆就琢磨。
自己小心谨慎是应该的,但在岛上或许可以不用那么过度的谨慎,社员们已经很信任他了,不会去对他带来的东西和所作所为产生质疑。
也就是说,社员们正在盲从他!
这是好事。
星期六家家户户分了鸡苗,生产队开会选调了一批中老年妇女组成养鸡队。
黄小花很会养鸡,她成为了队长,以后等着鸡苗大一些就要集体赶着上山去放养了。
星期天早上,又是一批人准备好了。
他们要去县里销售平安结。
这次王忆和王向红亲自带队,秋渭水也去帮忙,另外生产队里几个能言会道的男女社员一起被带上了。
依然要开天涯二号出行。
王向红凝重的拿出墨镜,他看向驾驶舱里大小不一但摆放整齐的平安结,心里有些紧张:
“王老师,你说咱准备了这么些平安结,是不是准备的有点多?”
本来计划昨天就去卖平安结,但是被分养鸡苗的事给耽误了,耽误这一天秀红和春红等女社员没停歇又编了些平安结,现在整个船舱总共攒了三百多个!
王忆说道:“准备的是不少……”
一听这话,王向红顿时叹了口气:“那估计卖不掉呀,准备的多了,毕竟咱是去县里不是去市里。”
王忆说道:“没事,支书,卖不掉它又坏不掉,后面继续卖呗。”
“再说销量应该会很不错,那我问你吧,支书,你看你有这么一艘船,然后现在有人找你卖这个平安结,你愿不愿意买?”
王向红琢磨了一下,说道:“应该愿意吧,这平安结挺好看,又有领袖同志的像章,这样出海的话心里总归踏实——领袖伴随身边,咱社员干啥都踏实。”
王忆说道:“你看,这不就得了?你算是会过日子的人了,花钱比较谨慎,对吧?你都愿意买,那其他的船也愿意买。”
“对于咱跑船的渔民来说,这个平安结其实算是必需品。”
“所以咱今天销量多少就看县里码头上一天进出的船有多少,今天在县里卖,明天或者后天的下午去市里卖。”
王向红问道:“怎么去市里卖要下午去?哦,因为你上午要教书?”
王忆摆摆手,解释道:“不是,是因为去市里的话没必要一去一天,咱县里船流量小,所以得卖一天,市里的港口码头船流量大,卖一个上午或者一个下午就行。”
船舱后头有人走过来,是一个叫孙新萍的妇女。
她拉开门期待的问道:“王老师,咱这次去县里,是不是还能碰上有人请客?”
王忆说道:“碰不上了,之前那都是极其偶然的事!”
孙新萍很失望。
这次队里组织人手去县里卖平安结,她是从好些人里竞争出来的,目的就是想去下馆子。
周二和周五这两次下馆子的事在队里闹的沸沸扬扬、满岛风雨,关于羊肉汤、县外宾饭店的话题传遍了每一户人家,能去县里和市里下馆子的事让社员们异常艳羡。
所以今天队里组织人手去县里卖平安结引起了社员们的踊跃报名。
不图别的。
就图去下馆子!
整个队里几百口子人,以前下过馆子的恐怕都没有十个,这个礼拜两拨下馆子的人合计起来比得上以前下过馆子的人数了。
对外岛渔家人来说下馆子是可望不可即的事,特别是改革开放以前,城里的饭店都是国营饭店,不光要花钱还要用粮票。
老百姓光是填饱肚子的粮票都不够,哪能匀出来额度去下馆子?
王向红扭头说:“回后面坐好了,咱要出发了,早上入港的船多,咱得赶紧过去。”
天涯岛距离县里码头不算远,机动船半个小时的路程,他们去的早,这时候还是晨曦刚至。
码头上已经热闹起来。
一艘艘渔船货船你退我进的航行着,一箱箱渔获从船上搬下来,好些渔家汉子光着膀子在船上码头上忙活着,也有强壮的力工肩扛手提的从货船上搬运货物。
早起的老百姓来码头买海鲜。
哪怕是改革开放之前海福县也是允许老百姓私下来码头买海鲜的,这是人们千百年来的生活方式。
码头上的海鲜新鲜、价格低廉,源源不断的吸引着早起的老人们。
现在改革开放了,个体户开始做生意了,来买海鲜的人更多了。
海福县内还没有个体户饭店,但是像天涯岛这样摆摊做买卖的已经多了起来,有些人是来码头上挑些新鲜海货然后上午去县城走街串巷吆喝着做生意。
这种小生意赚不到大钱,却能帮家里人混一个温饱。
天涯二号已经来码头不止一次,现在吸引到的目光不再是那么多了,可这毕竟是一艘好船,还是能吸引渔家人注意力。
王向红徐徐的将船停靠进码头,他摘下墨镜眼神有些惶恐。
要做买卖了!
这对他来说是清倌人梳拢——头一遭。
王忆对他说:“支书,你认识的人多、人脉广,去船头站着吧,碰到熟人过来找你,你就把他们拉上来。”
这就是他要带上王向红的原因。
并非是因为岛上只有王向红来开船,其实驾驶这种小型渔船不难,王东美跟着王向红学了几天已经学的像模像样,开船来一趟县里没有问题。
王忆鼓动王向红来卖平安结的原因是想利用他的人脉。
只有王向红能吸引船长、船家们上天涯二号。
实际上也是这样。
王向红出去抽烟,很快有两个人走过来说:“王支书你们今天怎么这么早来了?不都是下午来卖凉菜吗?”
“现在就有凉菜?那给我弄一份红油蛤蜊我去喝早酒。”
这两人一搭话,王向红顿时紧张起来:“啊,是李子和顾老三啊,你俩来的也够早……”
“我家的船昨晚通宵捕鱼了,今天早上赶紧过来处理,所以早就来了,这会都处理差不多了我们准备走呢。”绰号叫李子的汉子笑道。
王向红掏出烟盒来给他们递烟,招招手示意两人上船。
两个人正想上天涯二号来瞧瞧,王向红一招手,他们两个踩着码头跳了上来。
顾老三接过香烟上去借火,笑道:“王支书你今天怎么这么客气,不光给我们上烟还允许我俩上船呢。”
王忆走出来说道:“怎么,以前我们支书还不让你们上船吗?”
顾老三打了个饱嗝叹了口气,说道:“那可不是嘛,那天、就是你们说是来接鸡苗那天我看见你们这船了想上来瞧瞧,你们支书还跟我说‘有什么好看的’,哈哈,他怕我们上来看坏了船!”
王向红讪笑道:“不是,这船嘛,有什么好看的,不是,这不是在外面一样能看着吗?”
紧张之下,说话颠三倒四了。
王忆拉开船舱招呼两人进来:“你们来随便看。”
吊在舱顶上的平安结很显眼。
两人进来打听船机功率和马力,又打听了一些细节比如用什么防锈漆、船板的钢材是什么规格的等等。
王忆仔细给两人解答,两人看的眼热,摸着船舵赞不绝口:“好船,真是一艘好船。”
“对,这是一艘好船,我们支书和我们社员都特别珍惜它,因为以后我们要靠它去远海打渔呢。”王忆随意的笑道。
然后他又接着问:“两位同志,听你们意思你们是老海狼,没少出远海吧?这去远海打渔有什么要注意的吗?”
因为他刚才介绍船舶的态度好,两人回应也热情:
“那注意事项太多了,主要是要小心一个安全,出海危险啊……”
要的就是这句话!
王忆顿时笑了起来:“危险肯定有,这个我们不太担心,看,我们船上有平安结。”
他指了指头顶的平安结。
顾老三扔掉烟蒂伸手捏住平安结看:“这个平安结漂亮,做的真工艺啊,从哪里买的?”
王忆笑道:“城里买的,挂船上求个平安,这有必要吧?”
“有必要。”顾老三赞同,“咱海上吃饭的不图别的就图个平安,能买到平安结当然要挂一个!”
王忆问道:“你们船上有没有?要不要也买一个挂上?”
李子将烟蒂弹到海里去,笑道:“我船上不行,没那个条件……”
“没有条件创造条件。”王忆一拍手,“我们生产队正好去请了这么一批平安结,你们看看要不要买一个?”
驾驶舱里盖着一条床单。
他拉开床单。
上面是码放整齐的平安结,每一个上面都有领袖像章,像章朝外放,于是顾老三和李子看过去,第一眼就看见了领袖的笑容。
两人当场惊呆。
这是真的惊呆而不是夸张——这么多平安结?!
王忆说道:“都是我们诚心请来的,我去沪都请来的,不图别的,就想回来分给咱跑船的同志。”
“你们看这平安结,上面还有领袖像章呢,挂船上就相当于有领袖精神陪伴在身边,这不管碰上啥事心里头也有底,是不是?”
李子和顾老三连连点头:“是,这个确实。”
“怎么卖?这样一个多少钱?”
王忆说道:“你们跟我们支书是朋友,给个进货价就行了,这样个头的小,九块二,不用票,给钱就行了。”
王向红招招手说道:“王老师先等等,你先出来。”
王忆凑过去问:“什么事?”
王向红低声说:“咱不是一开始先往外送两个吗?怎么一上来就要价?”
王忆没解释,直接站起身故意扯着嗓门说:“确实,九块二是进货的价,还得加点路费才合算。”
王向红惊了:“不是,你说啥呢?”
正在挑选平安结的李子拿起了一个,听到王忆的话后笑道:“是得加点路费,那十块钱吧,你看,凑个整,多好,是不是?”
王忆迟疑的说道:“行,李同志你拿一个喜欢的吧,其实我们不图赚钱,就是想给咱外岛的渔家同志送一份平安。”
“三哥你也要买一个?你不是没有船吗?你买了干嘛?噢,买一个挂家里也行,挂船上一帆风顺、挂家门出入平安。”
顾老三在帮李子挑,让王忆这么一说他有些犹豫起来:“也是哈。”
王忆说道:“这样,三哥你和李哥各买一个,那一人一个三毛钱的路费就行,给你俩一共便宜一块钱。”
李子赶紧说:“老三你买一个吧,挂家里挺好,出入平安。”
顾老三点点头道:“那就挑一个。”
王忆对李子说:“李哥你买一个挂船上吗?要不要也买一个挂家里?你看,这个像章是镀金的,真的,这个是镀金的,我也一样九块五卖给你,不图别的,就是想交个朋友!”
李子扯了扯耳朵有些犹豫。
九块五一个平安结是不算贵,毕竟还带着领袖像章,可这钱也不是小钱,花出去还是挺心疼。
顾老三看中了这个镀金像章,说:“把这个卖给我吧,我以为这个贵呢。”
王忆说道:“三哥这个真的贵,我之所以要一样价钱卖给李哥,是寻思李哥要是买俩我给他点优惠,他要是只买一个的话我这个得单卖,单卖的话其实得多加两块钱才行。”
“我卖给你们这平安结真没什么赚头,就是那句话,交个朋友。”
听他话说到这份上,李子说道:“行,那我要俩吧,这个镀金的你一样价格给我,我船上挂这个金章,另一个我捎给我小舅子,给他船上挂一个平安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