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朝万安县。
夜深人静时分,狂风闪电大作。
‘轰隆!’
一道惊雷响起,震得大地嗡鸣。
闪电撕裂黑夜,将万安县照得如同白昼似的。
此时县城正中朝南的位置,一间府邸的门口挂起了白灯笼,上书大大的‘奠’字,让人一看便知这一户人家办起了丧事。
‘呼呜——’
狂风大作,推送着那门口挂着的两个白灯笼剧烈的晃摆,发出‘哐哐’的响声。
远远望去,那灯笼内亮着黄豆大的两簇火苗,黑暗之中,火光扑闪,诡异极了。
惨白的灯光照耀下,可以看出这一户府邸早就破败不堪,可那两个灯笼却簇新,与此地阴森腐旧不大相搭。
且那灯笼纸皮呈淡粉色,光照之下,透出柔和的光泽,似少女的皮肤一般,光滑细致。
今夜这样大的风暴,糊灯的纸皮本该早被撕裂,里面的灯光早就该熄灭才对。
可不知为何,无论风暴如何吹动,那灯笼内的灯光晃得厉害,那盏火苗却始终未熄,且那灯笼牢固非凡,纵使竹架不停的撞击,依旧未有损毁。
黑夜之中,这点儿灯光成为了这破旧府邸唯一的光源,光亮照到的府邸门廊的正下方,悬挂了一张破旧的牌匾,那匾已经蒙了一层黑气,透过这黑气,隐约可以看到上面有三个模糊不清的大字。
府邸内,两个身影正鬼鬼祟祟的站在庭院之中,佝偻着后背,双手交握,不安的在庭院中来来回回的走着。
他们不时转头往门口看,时而又一脸恐慌的转头望向正厅之内。
只见府邸的正堂大门早被拆解,拆下的门板并列摆放于大堂的正中,每具门板上都各自停了一具尸体。
尸体上盖白布,每张白布早就被血污染脏,散发出腥臭的味道。
‘轰隆!’
雷音不断,门口的灯笼撞击发出声响,那其中一个身材瘦高的人终于忍耐不住,问了一声:
“哥,你说,你说会不会出事啊?”
从声音听来,这说话的人还十分年轻,开口时语调轻颤,显然心中忐忑至极了。
而另一人沉默了半晌,他双手交叠,嘴唇紧抿。
见他久久不说话,那问话的男子沉不住气,正欲再说话时,他才阴声道:
“不会。”
他的声音也很年轻,但却比弟弟更加沉稳。
“我们这个祸水东引的法子,是向纸人铺的‘张老板’高价求来的。”他看似镇定,但说话时,弟弟却清晰的听到‘咕咚’的咽口水的声音,这证明他的兄长此时也十分的害怕,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般平静。
“纸人张说过,要想彻底解决镇魔司的这个祸害,必须要引来一个主事者,承担起主责,使其吸引这‘东西’的注意,引‘他’附身,附身成功后,照纸人张所说,祸事便被引走,此后主事的令司是死是活,便与镇魔司其他人没有相干了。”
男人显然也只是强作镇定,此时通过喋喋不休的讲话,宣泄心中的恐惧:
“我们通过纸人张的提示,已经发现了这‘东西’杀人的法则。”
‘咕咚。’说话声中,男人又吞了口唾沫:
“‘他’会吸食附身者的寿魂,一旦吸尽,那人即死于非命。”
另一个男人也害怕极了,闻言便点了点头:
“是啊。通过纸人张的指点,我们查了县衙的户籍,查到了一个适合的人选,并将其买入镇魔司,以挡灾劫啊。”
男人就道:
“不错。这赵福生生辰八字适合,命格也稳,我们已经将她的血滴入镇妖令上,镇魔司内的镇妖使上已经出现了她的名字,事情办妥,她就是镇魔司的主事令司,再无更改。”
“有了这丫头挡劫,那‘东西’果然被她吸引,最终赵福生遭横死,她爹娘亦遇不幸,一家三口死于非命。”男子弟弟接着往下说:
“照理来说,这桩灾劫该解才对,可是哥,我心里有些忐忑不安,总觉得这事儿没有完结。”
“不可能!”男人听他这样一说,断然否定:
“纸人张的名头你也知道的,据传他养了只小仙,很是灵验,他既然说了祸水东引,便一定能引走此物。”
话虽是这样说着,但今夜气氛诡异,男人仍不能安心,说话的同时又往厅堂的方向走了数步,壮着胆子往内看了一眼——
厅堂内黑漆漆的,隐约可以见到白布下挡着的三具尸体。
尸体并没有异样,堂内静得落针可闻。
‘呜呜呜——’狂风穿堂而过,又自屋中打旋,发出低鸣声,仿佛有人幽幽轻泣,听得那男子心中发毛。
‘喀嚓!’
半空中惊雷划过,雷电照亮黑夜,露出两兄弟的面容。
这二人十八九岁的样子,长相一模一样,两人正面相对时,便如彼此在照镜子。
“无救,你去看看。”
二人之中的大哥沉不住气,喊了一声。
“看、看什么——”那被称为‘无救’的男人颤声问了一句。
“你……”大哥才刚说话,突然狂风再起,大风将外头的门板吸住,‘砰’的一声关闭。
庭院中原本有屋门外灯笼照进的弱光,勉强还能视物,此时大门一关,庭院、府衙之内顿时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院内正对大敞的厅堂,堂中摆放着三具横死的尸体。
最重要的,其中一具尸体的附近还隐藏着一个鬼物,黑暗降临的那一瞬,兄弟二人心跳瞬间飙升,‘呯呯呯’跳个不停。
大哥吓得几乎断气,提高了音量:
“快将大门打开,使光照进屋子。”
说话时,两兄弟的脑海里都闪过相同的场景:二人坐在纸人张的铺子中,那面色苍白诡异的纸人张交给兄弟二人两个灯笼,交待着他们:
“此物以人皮制成,内里的灯是以人油熬制,灯只要亮着,那鬼物便会以为你们也是死物,不会发现你们,自然也不会触发它杀人规则,一旦熬到天亮,鬼物成功杀人后,规则达成,‘他’自然就会离去。”
此时风吹关闭了大门,灯光被挡,四周一片漆黑,原本就已如惊弓之鸟的两兄弟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那‘无救’双膝一软,险些跪倒在地,另一个男子强作镇定,大声喝斥:
“快去!”
“哦——哦——”‘无救’口中发出声响,连滚带爬冲向屋门口,正欲拉开大门之时——
‘喀嚓!’天雷滚滚,闪电汇聚。
此时半空之中电闪雷鸣,雷电汇聚于空中,竟停在了府邸上方。
两兄弟甚至能闻到半空中电弧烧焦的味道,只见那雷电绕着府邸顿了片刻,接着‘哗啦’直落而下,击打屋顶。
飞翘的顶角被击裂,瓦片被雷电打碎,‘轰隆’四散开来。
残余的雷光直落而下,欲击打停放在中间的一具尸身。
但雷电在碰到尸体的刹那,一道来自异世的魂魄钻入这具尸体之中。
赵福生的记忆还停留在熬夜加班时,今夜电闪雷鸣,她想早点完成工作上床睡觉,鼻端就闻到了若隐似无的刺鼻气味——像是哪家天燃气泄露了。
她租住的地方是改租房,房东将屋子改整后分租给不同的人,住她隔壁的是一对中年夫妻,时常打闹不停,夜半偶尔还能听到女人的惨叫。
改租房的墙壁很薄,并不隔音,这些拳打脚踢声、隐忍的哭音时常吵得周围邻居不得安宁。
可惜大家都是独在异乡打拼,信奉的是出门在外少管闲事,纵使一墙之隔,也并没有人去过多询问。
赵福生闻到那天然气泄露味道的瞬间,皱了皱眉,将耳朵贴向了墙壁。
今夜隔壁的女人没有哭,是不是出了问题?
她犹豫着正想打物业电话,请他们来看一看时,她耳中突然听到女人低沉的笑声:
“我们一起死——”
接着‘喀’的声响中,打火机声响起,火光瞬间冲天而起。
强大的气流撕裂墙壁,赵福生的身体被火焰包围,意识轻飘飘的飞起,在陷入昏睡之前,她的脑海里好似响起了电闪雷鸣的声响。
一道‘嗞嗞’的电流穿过了她的身体,伴随着电流声,另一道意识在她脑海里响起:重启地狱封神榜。
封神榜启动!
十八层地狱封印中,神位未解封。
解封神位……功德……
什么意思?
什么封神榜?什么十八层地狱?
她正惊讶万分之际,雷电贯穿她全身,电得她浑身直抖,陌生的灵堂、两侧摆放的尸首,远处是敞开的大门……
赵福生怀疑自己是不是遭遇雷击,导致她不止出现了幻听、幻觉,接着有大量陌生的记忆如走马灯似的强行灌入她的脑海之中。
她的识海遭受这波记忆攻击,顿时眼前一黑。
失去意识前,她听到有陌生的男人在惊叫:
“糟了!”
是真的很糟了。
赵福生想,她独居,周围邻居冷漠,今夜她遭了意外,不知有没有人发现,给她叫一辆救护车。
她想到这里,顿时意识陷入黑暗之中。
而此时那府邸内,那对孪生兄弟惊恐万分。
天降神雷,击穿了大堂的屋顶。
两人惊呼声中,雷电贯落而下,击中了停放在中间的那具尸身,尸体在雷电力量下重重一弹,死去的少女在这股力量之下坐起了身。
屋外正欲拉开屋门的‘无救’听到声响的那一刻,动作一顿,本能的回头,便恰好望见了这一幕。
借着雷电的光辉,他的视线恰好与面色苍白的少女相对。
盖尸的白布被掀开,赵福生的尸体坐起来了,那双眼睛大睁着,与他对望。
“啊!!!”
男人口中发出凄厉的惨呼,手脚发软,坐倒在地,大声喊着:
“哥——哥——鬼、鬼啊——她变鬼了——”
今夜本就不是太平夜,镇魔司这两年遭了祸害,大部分的令使已经死绝了,情况正值凶险,府邸内恐怕还藏有一个鬼物。
兄弟二人本来就是胆颤心惊,一有风吹草动便吓得魂不附体。
此时再一听弟弟大声乱喊有‘鬼’,吓得那男子险些跪倒在地。
但他强作镇定,转头往屋内一看——
在他回头的那一瞬间,先前坐起身的少女缓缓重新躺回床板之上,陷入沉睡中。
男子没有见到坐起来的赵福生,不由松了一大口气,再看鬼哭狼嚎的兄弟时,脸色铁青,大声的喝斥:
“什么鬼不鬼的,这鬼哪是有这么容易就转化的,就是打了个雷而已,把你吓成这样了。”
“可是,我真的看到她起来了,瞪大了眼睛看我……”那‘无救’先前还低头直哭,此时听到兄长喝斥,连忙抬头往屋内看去。
只见屋里静悄悄的,借着雷光电闪,勉强能看到大堂内摆了三具尸身,之前赵福生坐起来的那一幕仿佛是幻觉。
他自己揉了揉眼,正有些不安之际,那另一名男子又骂他:
“她早死了!出事之后她死不瞑目,眼睛还是我们兄弟二人替她合上的,你忘了?”
‘无救’被他骂得不敢吭声,男子拳头一握:
“你快些将门打开,纸人张说过,那人皮灯笼的光特殊,光源笼罩处才是‘死域’,一旦脱离‘死域’范围,我们可能会触发那‘东西’规则,到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他心烦意乱,牙一咬,心一狠,道:
“我进屋里看看,看她赵福生到底是死是——”他话音未落,借着胆气,冲入房间之中。
只见屋内厅顶破了一个大洞,阴风‘呜呜’乱吹,三具尸体都安静的躺在停尸板上。
不知是不是三人死于非命的缘故,屋内气温极低,也不知道那凶物到底走了没有。
男人心脏‘砰砰’乱跳,咬紧了牙关,强逼自己转头去看赵福生。
只见少女一动不动。
兴许是因为今夜风大,且刚刚不巧雷击中府衙上方,击穿了瓦片的缘故,盖尸的白布被掀开,露出少女苍白得没有血色的面容。
她死得很惨,因为福、禄、寿皆被吸走,她死前的面容不大好看,男子心中有鬼,不敢去多看她的面容,只匆匆扫了一眼她的眼睛。
少女的眼睛闭合,他松了口气,自言自语:
“无救果然是被吓昏了头,哪里睁眼了?这不闭得好好的?”
因他不敢去探摸赵福生的身体,也不敢去掀揭白布,所以他没有注意到,白布掩盖之下,少女喉咙至胸腹处被撕裂的伤口正在飞速的愈合。
她的胸口微微起伏,手、心逐渐有了温度,鼻端也有了若隐似无的呼吸。
男子以手指拈起盖尸布,以晦气至极的神情将布搭到了女孩脸上,接着如避瘟神一般,退出这间阴冷异常的大堂中。
在他的身后,隐匿于阴影中的黑影以准备迈向两兄弟的刹那,似是感应到什么,又回过了头,重新隐藏于阴影中。
“没事。”男人还不知道自己死里逃生,出来之后庆幸的道。
他进了又出,且平安无事,这使得孪生子之一的‘无救’鼓足了勇气,一把将被狂风吸上的大门拉开了。
而门被拉开的刹那,异变陡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