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从四面八方回荡而来，没有等待陈青祠的回答，而是继续问道：“那么……你来寻我做什么呢？”
那声音空灵、悦耳、温柔，甚至十分的亲切与温暖，令人感觉十分舒服。
但是……却没有任何感情。
确切的说，甚至连丝毫的情绪起伏都没有，平淡得就像水一样。
就像是对一个陌生人……不，连陌生人都不如，连冰冷、淡漠、疏离的感觉都没有。
大殿中，陈青祠身体颤抖着，但在这一刻，却微微僵硬。
“来寻你……做什么？”
陈青祠低声重复了一句，声音显得有些沙哑。
他的脸上，紧张而激动的神情逐渐消失，却多出了一抹深深的黯然与悲哀，神情变得极其复杂。
接着，黯然、悲哀等情绪也慢慢消失，他的脸上没有了任何表情，似乎所有的情绪都隐于眼底，又像是完全失去感情。
但不知为何，此时的他看起来却给人一种悲凉的感觉，就像是没有了灵魂的躯壳。
这么多年来的怨气与执念，终于在这一天得到了答案。
他曾经不止一次幻想过，当真的见到她时的情景会是什么样子。
或许是激动难忍，情绪爆发，抱头痛哭。
或许是相顾无言，久久凝噎。
也或许是不敢置信，心中酸楚。
陈青祠甚至想过对方可能会认不出自己，也可能会对自己十分冷漠甚至是敌视或者仇恨。
毕竟虽是母子，但若真有感情，当初又为何将他抛弃？
若是因为人与妖之间的天然对立，或是与父亲之间的情感纠葛，那么敌视也可以理解。
他甚至已经做好了这种心理准备。
但是……他唯独没有想到，竟然会是这种情形。
她认出了自己，她知道他是谁。
然后，她问：来寻她做什么？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
温柔、好听的声音。
却令陈青祠整个人像是被丢入了冰窖之中。
从心底深处到全身四肢，冷到了极处。
因为那声音……
已经不是冷漠了。
因为冷漠至少还是一种情绪。
那种不带有丝毫情绪波动的语气。
那种完全不掺杂任何感情的声音。
那种连一丝疑惑、惊讶都懒得伪装的淡然。
也就是说他的存在、他的出现、他的到来，完全没办法令她有丝毫的情绪波动，哪怕连半点惊讶都没有。
是啊，本就是不在意的事物，何必惊讶。
陈青祠的心脏像是被紧紧攥住，然后用力捏碎，再烧为灰烬。
“呼……”
陈青祠忽然长长出了口气，脸上的神色尽数化为淡漠，面无表情，顿了顿之后，语气平淡的开口说道：“本来有事，现在……没事了。”
“是吗？”
那空灵温柔的声音中多出了一抹淡淡的嘲讽，平淡说道：“我原以为，即便是流淌着人类那低贱的污血，但毕竟有我一半的血脉，应该不会像普通人那样耽于感情这种无意义的事物才对，没想到……果然还是一个废物。”
“……”
陈青祠的拳头猛然紧握，指甲都刺入了皮肤之中，一缕鲜血从掌心中渗出，缓缓滴落在地面。
明明已经告诉自己要淡然，要死心，要放开。
可……为什么还是这么难受。
他微微垂着头，看不清表情，甚至连自己手心已开始渗出鲜血都没有察觉。
大殿内的纱幔忽然轻轻拂动，仿佛有一缕微风吹过，在陈青祠的身周缭绕，然后慢慢消失。
接着，那温柔好听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不带有丝毫感情，却有着一抹淡淡的讽刺意味：“竟然觉醒了炼狱之炎的力量？”
说到这里，那声音沉默了一下，接着继续缓缓说道：“也罢，既然你寻到了这里，那就留下吧，不要离开了。”
“什么？”
陈青祠顿时一惊，脸色变得凝重起来，顿了顿之后认真道：“我不会留下的！”
“这点由不得你。”
那温柔的声音依然十分平淡，甚至冷淡：“虽然不想承认，但你毕竟是我的血脉。所以无论是在半黄泉还是人间界，你这种废物的存在，就是在给我丢脸。”
“……”
陈青祠深深吸了一口气，将所有复杂情绪藏在眼底深处，眼神终于再次变得坚毅起来，冷冷说道：“我这次来找你，只是想寻找一个答案！现在……我的答案已经找到，放心，从此之后，我这个废物与你没有任何关系！外界所有人都不会知道你白芊眠有一个流着人类血脉的儿子！”
陈青祠冰冷的声音在大殿内回荡，斩钉截铁，带着决绝的意味。
良久之后，那空灵悦耳的声音再次传来，却依旧满是嘲讽：“存在……本身就是一种错。”
“哦？”
陈青祠挑了挑眉毛，以一种更加嘲讽的语气说道：“所以你是想改正这个错误吗？既然这样，那你之前为什么要生下我呢？我该不会只是你一时冲动的产物吧？”
“放肆！”
一缕精纯无比的黑色火焰突兀出现，如同一支利箭“嗖”得一声急速射向陈青祠。
那黑色火焰凝成的利箭速度极快，陈青祠瞳孔微缩，只来得及微微侧身，就被那黑色利箭直接洞穿了手臂。
“唔！”
陈青祠闷哼一声，大颗大颗的汗珠骤然涌出。
他的手臂被洞穿，出现了一个小小血洞。
但黑色火焰所携带的高温在利箭穿过的瞬间，就将那血洞的伤口烧灼封闭，所以陈青祠竟没有流出一滴血。
但越是如此，伤口所带给陈青祠的痛苦就越难以忍受。
白芊眠的炼狱之炎的等级自然不是陈青祠所能相比。
如果说陈青祠所能召唤使用的炼狱之炎是火柴点燃的小小火苗，那白芊眠的炼狱之炎简直就是核弹爆炸升腾的灭世之炎。
不仅仅带有恐怖的高温与破坏力，甚至类似核弹的辐射一般，还夹杂着某种特殊的伤害。
那股爆裂灼热的力量被封在伤口之中，仿佛带着要将一切都烧为灰烬的威势，径直他体内肆虐而去，疯狂灼烧着陈青祠的身体、经脉、骨骼乃至每一滴血。
“唔！”
陈青祠死死咬牙，眼神微凝，身体剧烈颤抖着，感受着体内传来得那痛不欲生的感觉。
但他脸上反而出现了一抹微笑，像是终于放下了什么心事一般，整个人显得轻松无比，眼中却充满了自嘲，缓缓说道：“你果然……是想杀了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