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总，这些地方干部太难缠了，昨晚上都那样，依然不愿意松口……”
宿醉让杨涛脑袋很疼，浑身无力，难受得要命。
可他依然挣扎着起来了。
李弼同样也是如此。
两人在招待所食堂里喝粥，其他的技术人员，基本上都还在睡觉。
冬天天冷，蓬县周围又没什么好玩的。
在这边时间不短了。
一开始他们还觉得轻松，可到了现在，天天没事情干，不由开始变得烦躁起来。
李弼作为副总，也没法说什么。
只能心中骂霍光华这些混蛋的同时，期待能找到蓬县的领导干部帮忙。
柯尔特的态度很坚决，郑天佑甚至都不理他们老总；同样拥有股份的山城轻工局以他们没有经营权为由，根本就不管……
做主的刘春来，同样也不太理会两人。
“今天再跟山城轻工局的人谈谈，他那边问题不大；只要再说服蓬县领导干部帮我们说说……”李弼咬牙，“早知道，我们就应该从那边带些礼物……”
之前根本就没想过，这边的事情如此麻烦。
人家根本就不在意生产线什么时候可以投产。
大陆的人引进技术，需要他们指导跟培训，在他们的认知中，是这边的官员主动送他们礼物什么的。
一开始也是如此。
他们派过来的人，在山城，得到了山城轻工局的热情款待；到了蓬县，县长跟书记亲自到码头迎接，晚上更是召集了一大帮干部陪着喝酒……
可结果……
“一会儿先跟山城轻工局的人接触吧，中午宴请他们……”
两人喝了粥之后，直接往县轻工局而去。
山城轻工局在蓬县的联络处，在江南制衣厂的宿舍修建好后，就从县政府的办公室转移到了轻工局。
本来就是跟轻工局系统对接，这样也方便。
同样是黑瓦青砖的房屋。
“两位，这么早啊？”接任杨艺的联络员章志平看着两人，没有丝毫的客气。
他刚三十左右。
工作时间却不是很长。
虽然只是一个恢复高考后的大专生，本来应该受到重用，局里一直也是重视他。
眼看就要升职了，结果被排到这样一个偏僻的县城。
心情本就不好。
到了这边才发现，原本他们热情接待的香江技术团队，却蹬鼻子上脸……
不待见眼前的人，基本的礼仪还是不能荒废的。
把两人请进了办公室，给他们倒上热水，脸上浮现出礼貌的微笑，才开口，“不知两位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两人对视了一眼。
心中升腾起无奈的感觉。
对方这种态度看起来是很热情，乐意帮助他们。
结果，也只是态度而已。
“章干事，我们希望能尽快地投入工作……”即使知道结果，李弼依然开口了。
—————
他们耗不起。
“李副总，这个你也知道，我们也着急啊。不过我们的股份比例太少，没有太大的发言权。”张志平脸上浮现出为难的苦笑。
好像是真的一样。
不是真的，也不能有啥不满不是？
至少，人家的态度，找不到破绽。
“章干事，我们是这样想的，贵局跟蓬县政府都是股东，没有经营管理权，目前设备已经全部到达，工厂即使没有生产，数百工人的工资也得发……所以，我们考虑，是不是跟蓬县政府一起，跟刘……”
一时间，他找不到合适的称呼来形容刘春来。
刘总？
人家根本就不负责管理。
这些厂都有专门的管理人员。
刘老板？
貌似他也不是老板……
刘大队长？
这特么的！
这么一个高科技项目，投资几百万，然后，由一个偏远地区的大队长说了算。
想到这事情，就觉得蛋疼。
可又绕不开这个人。
他才是说了算的。
“刘大队长？”章志平帮着他们说了。
他来这边，了解到自己主要负责对接的就是一个穷大队，那心理……
还好，他也是农村出来的。
人家刘春来这个大队长能比他更受重视，他自然也不会因为自己是天之骄子而有什么瞧不上的。
至少，刘春来做出的成绩，比他更强。
“对，刘大队长，如果你们跟蓬县政府都提议，他应该会有更多的考虑……”
李弼不敢说逼着刘春来如何如何。
乐视彩电，股东一共有五个，谁都没有绝对控股权。
刘春来跟港商关系好，柯尔特以及郑天佑投资，就是看在刘春来的面子上，虽然不知道内情。
何况，柯尔特明确表示，整个彩电厂由刘春来全权代理他们。
“这个，得看蓬县这边许书记跟吕县长的态度啊，我也决定不了……”章志平叹了一口气。
来之前，不管是他的直属上级唐光辉，还是局里新上任的一把手苗仕林，或是刚回去的杨艺，都告诉他，在蓬县的联络工作，不要去充分发挥自己主观能动性，帮着对接就好了。
什么叫主观能动性？
就是少特么的自己做主。
帮着蓬县这边几个厂该联系车皮联系车皮，该干什么干什么，其他时间，自己学习啥的都可以。
要是他想做主……
“昨晚上我们就跟许县长他们沟通过这事情，今天县里开年度总结大会，晚上才有时间，我们中午在招待所一起先沟通，交换意见，消除分歧，详细沟通如何？”
看着对方真诚的态度，章平表示同意。
这说法，都快赶上外交部了。
县城大礼堂。
能座上千人的大礼堂里，现在各个乡镇、公社、大队干部，齐聚一堂。
县里各个相关单位的负责人，同样也在。
主席台上，则是许志强等主要的领导干部。
从早上九点开始，大会就拉开了序幕。
许书记率先讲话，宣读了国家在改革开放方面的各种政策，充分肯定了在这一年，蓬县经济建设取得的成果，表扬了各个乡镇公社以及大队在改革开放的基本国策下为蓬县经济建设以及解决老百姓填饱肚子上付出的努力以及做出的贡献，并且展开了改革开放基本国策下蓬县在新一年应该如何如何……
许书记说完后，礼堂里面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哪怕大家都在打瞌睡，终于说完了，不给点掌声，书记记上了，可不得了。
在许书记废话了一个小时后，吕县长又接着来了。
他跟许书记说的差不多，不仅补充了许书记的讲话，同时也给出了各种数据。
总结起来，很简单——蓬县的以前，是贫穷的；蓬县的人民，是勤奋的；蓬县的未来，是值得期待的……
至于如何值得期待？
就看会场上，坐在前面两排胸前带着大红花的万元户们，就知道蓬县的未来是可期的。
“……我们开这次总结会议的目的，跟往年一样，就是充分总结各乡镇、公社踊跃出来的万元户的经验，学习他们，让全县涌现出更多的万元户……”
这一次，掌声远比许书记讲话完成后更加热烈。
毕竟，接下来，就是听万元户们的报告了。
从改革开放之后开始，79年，蓬县出现第一个万元户；80年，万元户数量突破两位数；81年，万元户的数量打着滚往上翻，达到了63位；81年增长不多，数量没有超过80位；一直到82年，才堪堪突破三位数。
今年，全县万元户，比去年翻一番，突破了200大关！
这些人成为万元户的经验，是值得学习的。
“下面，首先有请来自望山公社的第一位万元户上来为大家做报告，分享致富经验……”
望山公社，是整个蓬县出现第一个万元户的公社。
到现在，望山公社的万元户，占据了全县万元户至少十分之一。
一个穿着有着多个补丁的厚厚大衣，背有些驼，国字脸满是皱纹的老农站到了台上。
“感谢政府，感谢党……以前割资本主义尾巴……国家政策好了，包产到户，我们一家人分了十多亩地……每天天不亮就下地，今年在公社的帮助下，养了五头母猪，六十多毛猪……”
礼堂里的众人顿时鼓掌。
MMP！
这狗曰的昨年才养二十多头猪呢！
然后，其他万元户都上台。
基本上，都是靠着种植、养殖起家的。
做生意的？
哪怕是万元户，县里也因为摸不准上面的政策，没有请来作报告。
“呃~今年呢，全县发展势头迅猛，万元户数量翻番，这在全县经济工作中，是一份非常漂亮的答卷。不过呢，在今年，大家应该都听说了，原本每次都垫底的幸福乡，也就是原来的幸福公社，今年打了一个翻身仗……”
吕红涛看着一脸急切的刘福旺，没有多废话。
“在今年，幸福公社涌现出了一个十万户……”
“哗~”
礼堂里的人们，顿时炸开来。
嘈杂不已。
“安静！安静！下面，有请幸福公社四大队大队长，刘福旺同志上来为大家做报告！”
没有掌声。
所有人都懵了。
刘福旺！
以前开大会，每次都点名的大队长啊。
刘福旺自然知道大家的想法，也不介意没人给掌声。
上了主席台。
“我晓得，大家都认为不可能！以前每年开大会，我们都是被专门点名的！今年，老子翻身了……”刘福旺一脸豪气。
随后，当着所有人的面，一手抓着大衣的一边，敞开了！
瞬间，大礼堂里，落针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