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世上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六月天里得风寒。

锦瑟昏睡了一天一夜在一身汗水淋漓中醒来,第一件想做的事情就是立刻洗澡。无奈服侍她的丫头珍珠却赶紧的劝住:“姑娘刚发了汗,可不得洗澡。”

锦瑟皱眉撅嘴:“热死我了,你闻闻我这身上除了汗臭味就是汗臭味,为什么不能洗澡?”

珍珠忙道:“姑娘得了风寒,这会儿发汗正是关键时候,若是洗澡受了凉,岂不是病上加病?”

锦瑟略一沉思便想起被叶逸风丢到水缸里去的前前后后,于是冷声道:“说不定病死了倒是整合你们家大少爷的心意。”

珍珠忙劝道:“姑娘可别这么说。昨晚上大少爷在这儿守了姑娘一夜,今儿一早因为有事儿才被三少爷给叫走了。大少爷很疼姑娘,姑娘就消消气,别作践自己的身子了。”说着,珍珠又接过旁边小丫头手里的汤药递到锦瑟面前:“姑娘,快喝药吧。”

锦瑟闻见汤药的味道几欲作呕,忙摆手推开:“难闻死了,快拿开。”

珍珠无奈的叹了口气,又劝道:“姑娘,良药苦口利于病啊。您不喝,这风寒一两天是好不了的。”

锦瑟绝不屈服:“一两天好不了那就三四天,三四天好不了就等五六天,总之七八天一定会好了。我不要喝这个,你快些拿走。”

珍珠还要再劝,锦瑟已经转身向里躺下又拉过薄被蒙住了脑袋装睡。珍珠无奈,只得把药碗交给身后的小丫头说道:“去拿去温着待会儿再拿来给姑娘喝。”

锦瑟听了这话又把薄被往上拉了拉,把脸捂得更加严密一些以表示自己的抗议。

珍珠看她小孩子般的举措,无奈的笑了笑抬手把纱帐放下来悄悄地出去了。

锦瑟听见珍珠出去,方把身上的薄被拉下来,忽的一下子坐起来,却觉得头晕目眩,脑门子上又是一阵阵钻痛,于是又赶紧的躺下抬手以拇指不停地按压着太阳穴缓解这该死的头痛。

身上湿粘粘的说不出的难受,头痛,鼻塞,嗓子冒火……这一系列感冒的症状让锦瑟更加怀念现代社会。虽然说那些西药治标不治本,可却能快速的缓解这些痛苦的症状,又不像中药那么难闻难喝。痛苦的躺在床上,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帐子顶上精致的刺绣纹样,锦瑟很是郁闷的想:“这么多天了连个梦都没有做过,看来自己在那一世是真的死了吧?自己在这里衣食无忧的混日子,可爹地还不知道多么伤心呢……”

想着想着,她又忍不住悲伤起来。直到叶逸风掀开帐子看见她满脸泪痕惊慌无措的叫她时她才从悲伤中醒过来,看见叶逸风眼底的关切和询问,她也只是用手背抹了抹脸上的泪痕,翻身向里躺着不跟他说一个字。

叶逸风也不跟她计较,只抬手拉了拉薄被叫她:“起来喝药了。”

锦瑟拉进了被子闷声回道:“我不想喝。”

叶逸风放开薄被又去拍她的肩膀:“不想喝药的话我要给你用针扎了哦?”

锦瑟忙回过头来说道:“我宁可被挨针也不要喝那个。闻见就要吐,谁知道你是不是故意报复故意把汤药弄成那个味的?”

叶逸风无奈的笑了笑,说道:“那好吧,你把衣服脱了,我去拿针。”

锦瑟立刻反抗:“我要先洗澡啊!不然我宁可病死算了……”

叶逸风皱眉:“沐浴的时候全身毛孔打开,邪气病气最容易侵入体内。你现在刚出了一身的汗,洗澡时若是吹了风,会加重你的病情。你确定在洗澡和康复之间你宁可选择继续病下去也非要洗澡?”

锦瑟反驳:“那我不吹凉风不就是了?”

叶逸风无奈的长出了一口气:“好吧。珍珠,去准备热水,然后叫人把浴室的门窗都遮挡严密,不许透一丝风进去。”

珍珠忙答应着去准备,锦瑟抬头悄悄打量着叶逸风的神色,见他一脸的沉静并无什么不妥,方试探着问道:“大少爷,你是不是很厌烦我?”

叶逸风回头看着她,眼睛里带着些许的愠怒,低声问道:“我看上去像是厌烦你么?”

不厌烦的话,为什么宁可把我扔进水缸里去也不……

这句话在锦瑟的心头绕了好几圈,却始终没有问出来。或许锦瑟的脸皮还不够厚,又或许这是她坚持要给自己保留的一点尊严。总之这个问题在她再一次试探了叶逸风对自己的耐性之后,即使仍旧不解,但还是压在了心里。

镇南侯府内宅上房里,龚夫人正忍着心底的怒气听着心腹宋瑞家的如实回禀西府里昨夜发生的事情。宋瑞家的添油加醋的把叶敬淳父子和叶敬源父子四人吃酒聊天以及后来叶敬淳翻脸掀了饭桌的事情从头到尾细细的说了一遍。龚夫人的脸色是白了又红,红了又白,红红白白的变了七八次,最后听说叶逸风不顾父亲的呵斥不顾叔父和叶逸平的劝阻怒闯西府内宅从苏夫人那里带走了醉的不省人事的锦瑟之后,终于怒气冲天,一拍桌子骂道:“这个逆子真是要反了!竟然如此目无三纲五常,做出这等伤风败俗的事情来!这种事情若是叫外人知道了,我们侯府的脸恐怕都要丢到姥姥家去了!”

宋瑞家的忙劝道:“夫人莫要生气,反正他这些年是在祖籍长大的,他的所作所为跟夫人有什么关系?再说了,昨晚的事情十有八九是二太太挑唆着二老爷干的。咱们侯爷待夫人素来情谊深厚,您想想,侯爷昨晚掀了饭桌,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了。这往后若是西府上的人再跟风少爷有什么牵扯,夫人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敲打她们了呀!”

龚夫人生气的说道:“西府她们婆媳二人整天的合计着如何辖制我。这么多年来她们没占到什么便宜,如今倒是越发的不像话了!我赶出去的人她们竟敢明目张胆的请回来,还好酒好菜的伺候着,连那个山沟里出来的上不得台面的小贱货也上了酒桌,这是明着跟我作对呀!好,好,好!那咱们就明着来好了。反正暗斗了这些年,我也厌倦了,我就不信我们龚家就斗不过他们苏家!”

宋瑞家的撇嘴道:“夫人这话是抬举了她们苏家了。她们再怎么说也不过是个商人家。怎么能跟咱们家相比?咱们家老爷可是正三品的顶戴,皇上御赐的腰牌,随时都可以出入后宫。太后和皇后娘娘都看重老爷,明面儿上咱们家是四品官宦之家,可谁都知道老爷若是在太后和皇后娘娘身边说句话,那可是比亲王侯爷都管用的呀!”

龚夫人自信的冷笑一声,哼道:“恐怕他们可不这么认为。在那些人的眼里是有钱能使鬼推磨的!只要他们有钱,就能办成别人办不成的事情。我就看不上她婆媳那副趾高气昂的样子,有什么了不起呀,一身的铜臭气!”

宋瑞家的忙应和道:“是啊是啊,夫人说的很是。”

龚夫人又叹了口气,无奈的摇头:“不过呢……我嫁入侯府二十年,当初带来的那些东西已经赔进去了大半儿了,如今再不想点办法,宫里娘娘那里以后可不好打点了。”

宋瑞家的想不到龚夫人这么快就转了口风,不过她素来反应机敏,立刻就意会到了夫人是什么意思,忙道:“夫人说的是啊。宫里大小姐那里自然离不开银子上下打点。夫人这都是为了叶家整个家族着想。若不是大小姐在宫里撑腰,家里的生意哪儿就那么牢靠了?按道理,宫里打点大小姐的银子很该从公中出才对。夫人太仁慈了,这事儿应该跟二老爷说明了才好。不然将来夫人赔的精光,他们还说夫人的不是呢。”

龚夫人冷笑道:“你这话儿说的不错。今儿侯爷去了西北,咱们左右无事,正好去西府里找二夫人说道说道。”

宋瑞家的忙道:“奴才去叫人准备马车。”

龚夫人点头,又吩咐道:“去把几位姑娘都叫来,西府里有好酒好菜的招待不相干的人,自然有更好的东西来招待姑娘们。更何况三姑娘还是他们那边的人。”

宋瑞家的忙应道:“太太说的是,三姑娘当初是老太太做主抱过来养的,虽说花销都是那边出,可到底还是我操心。如今她越发的大了,也该回他们那边去了才是。”

龚夫人冷笑:“你当我不知道他们的心思么?三姑娘在我们这边儿总比在他们那边将来更好找婆家。你素来明白,如今怎么倒是糊涂了?”

宋瑞家的忙摇头道:“奴才真是糊涂了,竟没领会二夫人这番心思。唉!夫人稍等,奴才这就去安排。”

龚夫人点点头,又吩咐连翘:“你去把前儿我新作的那身衣裳拿出来。西府虽然是咱们自家,但也不能太失了体面。”

连翘忙去打开橱柜把龚夫人新作的那身姜黄色贡纱银线绣福字的对襟褙子拿出来,里面陪着米白色的百褶裙,褙子上隐约的福字带着银星点点,倒是显得龚夫人年轻了许多。

叶家西府的苏夫人此时也正在为昨晚的事情劳神,和儿媳妇顾无双细细的商议着如何还能想个办法再去摸摸叶逸风的实在底细。外边有婆子进来回道:“回夫人,东府那边大太太带着姑娘们来了。”

苏夫人和顾无双交换了一个眼神,忙笑道:“大太太来了,还不赶紧的迎接?”说着,她自己已经站起身来往外走,顾无双立刻跟上去。又回头吩咐自己的心腹丫头银杏:“你去厨房走一趟,叫他们预备下酒菜,这会子大太太和姑娘们都来了,中午定然是要留饭的。”

银杏忙道:“那酒宴就摆在后面花园子里去吧,那流芳亭正好在那片紫竹林旁边,又挨着荷池最是凉爽不过的。”

顾无双笑道:“这就是了。你快些带着人去预备着。”说着,她又匆匆跟上苏夫人的脚步往外迎出去。

龚夫人说话间已经带着三位姑娘进了内宅,苏夫人忙上前微微一福,开心的笑道:“嫂子光临也不提前招呼一声,可不怕弟妹这里没预备下好酒好菜的,回头慢待了嫂子我们可担待不起呀!”

“弟妹说笑了,我们妯娌之间还来那些虚套做什么?昨儿侯爷去了西北,家里的事情便少了大半儿,这长天拔日的呆在家里也是睡觉,她们小姐妹儿也枯燥的很,所以才过来跟弟妹说笑玩乐,这也是逸贤那个不长进的一时兴起撺掇了我来的,给弟妹一个措手不及,是我们先失礼了。”龚夫人说着,又嗔怪的看了看身侧的叶逸贤。

叶逸贤被母亲栽赃也说不出什么来,只诞着脸笑着跟苏夫人说道:“听说婶子家又上等的糟鹅掌,侄儿早就馋了,所以才央告着母亲一起来坐坐……”

苏夫人笑道:“这有什么,今儿保管你吃个够。”一边笑着一边请了龚夫人一干人等先进屋奉茶,不多时银杏进来悄悄地跟顾无双回了几句话,顾无双方上前面来请诸位去后面的流芳亭入席。

龚夫人听了顾无双的话笑着对苏夫人说道:“瞧你这媳妇多么好,又体贴又周到。我呀就羡慕弟妹的好命。”

苏夫人笑着谦逊:“大嫂的命比我好了千百倍了。这会儿又在这里笑话我。昨儿我恍惚听说侯爷为逸贤相中了扬州刺史的女儿,还说要找个又体面的人去跟扬州刺史提亲呢。听说那玉家的小姐心灵手巧的,还识文断字,在江南一带是有名的才女。这桩亲事若是成了,那可真是天作之合呀!”

龚夫人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人家扬州刺史虽然官阶不高,但却是天子近臣。听说这次他进京述职后,就不回扬州去了。说不定皇上会委派他更重要的差事。他的女儿未必会看得上我这个儿子,这好事儿还没定下来呢,弟妹这话说得可是早了些。”

苏夫人笑道:“话虽这样说,可凭他玉家的实力能跟侯府结为亲家也是他们的荣幸呢。侯爷如今正得皇上信赖之时,朝中的大臣们谁不巴结着侯府呀?嫂子还跟我们在这儿谦逊,是不把我们当一家人呢?”

龚夫人笑着摇摇头,说道:“弟妹这话我可不敢当。二弟跟侯爷乃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这一笔可写不出两个叶字来。”

顾无双饮这众人进了流芳亭,苏夫人抬手含笑点头:“大嫂,请上座。”

龚夫人也不客气,笑着点点头坐在了上位。苏夫人待她落座后方在主位上坐下,顾无双招呼鸾音姐妹三人入座,又请了叶逸贤坐在苏夫人的另一侧,自己只在下面布菜劝酒,殷切相陪。

说了些许闲话,龚夫人方切入了正题:“弟妹呀,我恍惚听说前天晚上逸风那孩子过来这边府上了?”

苏夫人微微笑道:“是啊。侯爷要往西北军营里去,临走时不放心逸风。又觉得把他叫到那边府中去不妥,才叫二老爷出面,把他叫过来父子见了个面。起初我觉得此事不妥。他们父子相会何必在这边府上呢,可二老爷说,侯爷这样做也是为了顾全了大嫂子的面子。之前大嫂子发话不许逸风进那边家门,若是侯爷又叫他回去了,岂不是等于驳回了大嫂子的话?我听了这话很是,便没有拦着他们。再说了,逸风再怎么不懂事,也还是叶家的孩子。大嫂对他严厉些也是为了他能够成才。又岂会真的不许他回家呢,嫂子你说我说的是不是?”

龚夫人不自然的笑了笑,说道:“还是弟妹能体谅我的心。外头那些人这会儿还不知怎么嚼说我眼里刻薄虐待庶子呢。”

苏夫人笑着摇了摇头,说道:“那是他们不了解嫂子的为人。像我知道嫂子为人的人,是绝不会那样想的。”

两个夫人在上面你一句我一句的明枪暗箭的过招,下面顾无双不便插嘴,只劝着叶逸贤:“二弟呀,你尝尝这个这个是鸭舌,可比鹅掌味道好多了。”

叶逸贤点头微笑道:“多谢二嫂子照顾。二哥哥今儿又出去了?”

顾无双笑道:“他哪里有在家的时候?可不是一睁开眼睛就想着往外跑。”

叶逸贤忙道:“二哥哥为了家里的事情操心受累,也真是难为他了。”

顾无双笑道:“他就是个操心的命。文不成武不就的,可不就得为了家里的那些琐事操心么?”

苏夫人在一旁也笑道:“就是,逸贤哪,你可要好生读书,将来出将入相,别跟你二哥一样整天东跑西颠的,跟那些商贩们打交道,说来说去总叫人瞧不起。”

龚夫人摇头叹道:“我看逸平这孩子就很好。如今家里的生意还不全仗着他和他父亲里外的打点?你看咱们家这么大的花销,只指望着庄子上每年送上来的那些东西,早就喝西北风去了。”

苏夫人又笑。却微微的摇摇头,不再说话。自己的儿子再怎么说也是当娘的心里的宝贝,何况叶逸平虽然花名在外,是有些风流的毛病,但却是苏夫人的心头肉,刚刚那几句话已经是她的底线了,谁若是再接着说叶逸平不好,恐怕她的脸上也挂不住了。

龚夫人趁机看了自己的儿子叶逸贤一眼,又叹道:“偏生这个左心牛性的家伙,总不听我的话。如今他父亲不喜欢他,他自己也不长进。将来可要怎么样呢,我一想起他的前程来心里便很是着急。他若是有逸平一半长进,我后半辈子也不用愁了呀!”

苏夫人笑道:“大嫂何必着急?逸贤还小呢。再说,宫里还有娘娘是大嫂子的依靠呢。”

龚夫人摇摇头,说道:“宫里的事情哪里是我们能说了算的呢?她每日只想着皇上的事情也就罢了。若是逸风那孩子听话,将来还能帮扶着逸贤一把。如今看来,我的算盘也是打错了。”

顾无双一边替龚夫人布菜一边劝道:“大太太是多虑了。那边风少爷再怎么说都是侯爷的庶子,听说他在南边创下了大片的家业,还跟平南王府的小公子称兄道弟的,很是威风呢。大太太怎么说也是他的嫡母,他对大太太也是有尽孝的义务的,您说是不是?”

这话一出口,龚夫人刚吃到嘴里的一块芙蓉糕给她噎了一下,一顿之间龚夫人的眼神中闪过几分不悦之色,但当她抬起头来看向顾无双的时候又恢复了自若的微笑:“逸平媳妇说的很是。只是逸风那孩子从小就不跟我亲,我只怕是一片好心变成了驴肝肺,他的事情问的多了,别人还当是我贪图他自己创下的那点家业呢。”

顾无双心里冷笑了一声,暗道,你还不就是贪图人家那些家业么?这会儿还装什么心慈面善。

苏夫人忙压低了声音瞧着龚夫人的脸色说道:“哟,听大嫂这话像是还不知道逸风那孩子在南边的大作为吧?听说不光是平南王府的小公子跟他关系很好,就连湖广总督的侄子也跟他称兄道弟呢。我听说……他们都称逸风为大哥,他们联合了实力在南边开了三个钱庄,那个什么——哦,对了,江南一带非常有名的四通钱庄就是他们的本钱呢!”

龚夫人的眼皮不自觉的抖动了一下,片刻的怔忡没有逃脱苏夫人的眼睛。

苏夫人悄悄地看了一眼顾无双,悄然一笑。顾无双忙拿了酒壶给龚夫人斟酒:“大太太,来,侄儿媳妇今儿也放肆一回,敬您一杯酒,祝您老呀——心想事成。”

龚夫人似是被这句话给提醒了什么,又微微的笑起来:“逸平媳妇真是会说话。我都这把年纪了,还有什么心想事成的?只求个平平安安罢了。”说着,她倒是大大方方的端起了那杯酒一仰脸干了。

这边,叶家的众女眷在围坐在清凉的竹荫下吃酒说话,却不知她们嘴里议论着的叶逸风正强压着心头怒火在书房里转来转去。

欧阳铄匆匆的进门来,一边拿着雪白的帕子擦汗一边回道:“大哥,据可靠消息,玉姑娘已经乘船南下了。您看这……”

叶逸风摆了摆手,长出了一口气说道:“锦瑟身体里的合欢香已经没什么大碍了。找不找得到她如今已经不重要。我吩咐你的另一件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欧阳铄一咧嘴,嘿嘿笑道:“大哥,我伯父倒是对保媒这事儿很感兴趣,而且,他一出马这桩亲事也算是八九不离十了。可是二哥若是回来教训我,你可不能坐视不管。”

叶逸风淡然笑了笑,瞥了欧阳铄一眼,说道:“瞧你这点儿出息!”

欧阳铄不敢多说,只嘿嘿一笑,说道:“那什么……大哥若是没别的事儿,我先回去洗个澡换身衣裳?”

叶逸风点点头,看着欧阳铄转身出门略一沉思又叫住他:“小四啊!”

欧阳铄忙站住脚步回头来笑嘻嘻的问道:“大哥,您还有什么吩咐?”

叶逸风叹了口气,十分郁闷的说道:“锦瑟那丫头染了风寒又不肯吃药,丫头们说破了嘴皮子也没用,她平日里跟你还说得来,要不你去劝劝她?”

欧阳铄一双大眼睛立刻亮了起来:“还有这事儿?”这个世上居然有大哥摆不平的事情啊?

叶逸风沉默不语,表示默认。

哈哈哈——欧阳铄几乎要仰天长笑三声来表达自己的狂喜。终于找到大哥的软肋了呀!真是不容易啊,是不是该向那个小丫头求求情呢,二哥毕竟还在极北之地,玉花穗就要被大哥给推向那个傻帽的怀里去了啊!啊啊啊——欧阳铄虽然十分十分的不喜欢玉花穗那个女人,但作为兄弟,他还是不希望二哥难过啊!

“大哥放心,兄弟这就去劝劝她。”欧阳铄面上不敢表露出一丝的得意之色。

叶逸风点点头,转过身去坐在书案前继续忙他的事情。欧阳铄见大哥没什么话交代便匆匆出门,一路小跑去找锦瑟。他一边走还一边拨拉着小算盘,今儿若是能说服锦瑟那丫头乖乖吃药,回头跟大哥一高兴给他要什么他还不麻利的答应啊!

锦瑟被关在屋子里不许出来,一个人无聊的倒挂在矮榻上,一双脚丫子等在雕花窗棂上,脑袋却耷拉在矮榻下面。欧阳铄进门看见她这幅样子先被吓了一跳,跑上前去抬手摸摸她的额头,叹道:“你没烧出毛病来吧?怎么这幅架势?”

“唉——”锦瑟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道:“我头痛啊!觉得这个样子会好受些,没那么痛的样子……”

欧阳铄一边扶着她坐起来拿了个靠枕垫在她身后一边劝道:“痛的这个样子了怎么不吃药呢?再不济叫珍珠过来给你捏捏也成啊。”

锦瑟摇摇头,不想说话。药她不想喝,捏也没用。反正此时正在跟叶逸风赌气,她宁可一个人清清静静的在这儿倒立。记得有本书上说过,倒立有三个好好处,一是提高智力和反应能力;二是延缓衰老,增神提志;三是预防和治疗各种长期直立和劳累带来的疾病,特别是脑血管疾病。

欧阳铄见平日里神采飞扬的小丫头这会儿跟霜打了的茄子一样,觉得很是又去,又忍不住为她心疼,便往前探了探身子伸出手指在她眼前晃了晃,笑道:“嘿——醒醒啊,少爷我听说你不舒服特意来看你呢,你怎么看都不看我一眼啊?”

锦瑟笑了笑抬眼看着欧阳铄,慢慢的伸出手去:“礼物呢?看病人总没有这么两手空空的吧?”

欧阳铄平常被她打劫惯了,今儿却见她这般娇弱无力的小可怜样儿,忍不住叹了口气说道:“怪不得大哥愁得那样,你这死丫头真是叫人操心。你想要什么跟四少爷说,什么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少爷我保证给你弄来。”

锦瑟撇嘴笑了笑,摇头说道:“我要的你给不了。”

欧阳铄见她一点精神都没有的样子跟平日里的那个张牙舞爪的小丫头大相庭径,心里一阵酸楚,心底的男儿气魄越发被激发出来,拍着胸脯保证道:“这世上四少爷我办不到的事情还真不多。只要你不要天上的月亮,其他的想要什么我都能想办法给你弄来,绝不吹牛。”

锦瑟笑了笑,坐直了身子往前一倾,看着欧阳铄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慢慢的说道:“我想要自由哦,四少爷。”

欧阳铄一怔,脸上的豪情渐渐地僵硬起来,最终还是垮下了脸叹道:“锦瑟啊!你说的自由是神马啊?你现在在大哥身边多好啊,你要什么大哥不给?我们哥儿几个有多羡慕你知道么?有时候我都恨不得跟你换一换了!”

“切!”锦瑟不屑的转过脸去,侧靠在引枕上闭目养神。

欧阳铄转了转身子和她面对面的坐着,抬手在小炕桌上敲了敲,说道:“哎——我说,你整天关在屋子里不闷么?”

锦瑟闭着眼睛点点头,毫无生机的说道:“是啊,闷得要死。可是能怎么办呢?你无比崇敬的大哥不许我出门,外头有重兵把守你又不是没看见。我就算是闷死也只能认了,谁让我这辈子只能是大少爷的所有物呢。”

事实上自从昨天她执意要沐浴以至于有了今天头痛欲裂浑身酸痛喉咙干哑鼻子不通的严重后果之后,叶逸风便一气之下命令珍珠和两外几个丫头死守住门口,若是锦瑟敢出门一步,就把几个丫头统统打死。所以锦瑟这会儿吃喝拉撒全部都在这间屋子里解决了。

欧阳铄颇有同情感的点点头,说道:“大哥有时候的确是太霸道了。根本就不管人家心里怎么想的,只凭他的意思办事儿,这一点我也深有感受。”

锦瑟睁开眼睛看了欧阳铄一眼,为这个绝世小受能说出这么有骨气的话来感到奇怪。

欧阳铄看锦瑟只看了自己一眼什么都没说又闭上了眼睛,咬了咬牙继续说道:“就拿二哥来说吧,这次被大哥一发配就是几千里之外,又是极北苦寒之地,走这一趟不死也得扒层皮啊!二哥这么辛苦,大哥总该对他好点儿吧?”

锦瑟闭着眼睛点点头,表示赞同。

欧阳铄却叹了口气,手指不紧不慢的扣着小炕桌,说道:“不过这次二哥回来恐怕哭都没地方哭去咯!”

锦瑟慢慢的睁开眼睛看着欧阳铄那张充满同情的俊脸,慢慢的问道:“你想说什么赶紧的说,说完了可以走了。我这脑袋疼着呢,没工夫听你在这儿绕弯子。”

欧阳铄‘嗯’了一声,手指重重的一敲小炕桌,叹道:“二哥追了三年没到手的女人马上要被大哥给推进镇南侯府了!”欧阳铄用最简练的一句话把事情表达出来,看着锦瑟一脸的愕然又补了一句:“就是——玉花穗要嫁给叶逸贤了。”

“神马?!”锦瑟惊讶到了极点以至于忘了头痛忘了鼻塞忘了身体的各种不适,坐直了身子一拍桌子问道:“玉花穗的终身大事哪里用得着他做主?再说还有叶逸贤的事情也轮不到他来管吧?”

欧阳铄沉着脸学着叶逸风那种淡然沉着的样子摇了摇头,叹道:“可是——大哥找了个很有分量的人去说媒哦。这个人如果出马,恐怕玉家和叶家都不好驳了他的面子啊。再说,堂堂镇南侯府的嫡子哦,玉嘉珩再怎么说也不能轻易地得罪吧?更何况,他本来就相中了叶逸贤这小子啊!”

锦瑟盯着欧阳铄的脸仔细的审视,怎么看这小子都不像是在撒谎。于是她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道:“可是这事儿对咱们大少爷没什么好处啊!没好处的事情他怎么回去干呢!”

欧阳铄无奈的摇摇头:“这事儿只有问大哥自己去了。我哪里知道他发什么神经。”

锦瑟坐回去靠着引枕细细的想了想,自己和玉花穗的交情虽然不深,但她还是蛮喜欢那个女人的古怪精灵的。两个人相处了几日也算是比较合得来,玉花穗是个不喜欢礼教束缚的姑娘,为人率直,爱恨分明,所以锦瑟和她交流起来也没那么费劲。

一想到那样一个女孩子要嫁给叶逸贤那个花瓶男,在龚氏的手底下当儿媳妇锦瑟便觉得好像是一块美玉调进了粪坑里,既郁闷又恶心。

锦瑟细细的想了想,又忍不住被一阵头痛给弄得心烦意乱。于是叹了口气问着欧阳铄:“四少爷,您不是有通天的本事吗?凭着您在,难道想破坏这事儿就那么难?”

欧阳铄无奈的摊开了双手,叹道:“就算我有通天的本事也不敢出手啊。那样会被大哥整的很惨的!我可不想做下一个被发配到极北之地的人。”

锦瑟鄙夷的瞥了他一眼,不屑的嘟囔了一句:“胆小鬼。”

欧阳铄又笑起来:“在大哥面前,敢不做胆小鬼的人也就你锦瑟一人而已。其他人——连二哥都怕大哥,别说我这个排行老四的人了。”

锦瑟也跟着笑起来,不解的问道:“你们一个个儿也都是人中龙凤了,凭身份地位也不比他低,为什么一个两个都这么怕他呢?”

欧阳铄收起玩笑之色一本正经的说道:“大哥无论从人品还是才学都值得我们尊重。我们是嗜血为盟的兄弟,怎么能不尊敬兄长呢。”

锦瑟自然不会被这种打着官腔的答案蒙混过去,斜着眼看了欧阳铄片刻,又懒洋洋的靠回去,说道:“既然你们是这么好的兄弟,那么你们兄弟之间的事情我这个外人又怎么插的进去呢。你们的大哥自然会为他的兄弟打算,玉花穗也不是特别优秀的姑娘,她不嫁给二少爷自然有更好的姑娘给你做二嫂。四少爷若没有别的事儿就请回吧。”

欧阳铄见着小丫头根本不吃这一套,忍不住拍着桌子叫着:“好啦好啦!要我说可以,但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锦瑟睁开眼睛坐直了身子,又抬手揉了揉不透气的鼻子方点头说道:“成交。”

欧阳铄笑嘻嘻的问:“小锦瑟呀,你就不问问我是什么条件么?你不怕我说要你跟我一起私奔啊?你可知道我是多么的喜欢你哦!”

锦瑟不屑的笑道:“你若是敢带着我离开叶逸风,我倒是巴不得跟你私奔。老实说,我也觉得你比你大哥可爱多了。”

欧阳铄吓了一跳,立刻从榻上跳下来躲到对面的椅子上去坐了,并且连忙摆手说道:“不带这样害人的,你这话若是让大哥听见了还不把我发去蓬莱仙岛去寻长生不老药啊!”

锦瑟被欧阳铄的举动给笑的头一阵阵的痛,连忙抬手摁住自己的太阳穴,笑着骂道:“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儿!至于么你?”

欧阳铄叹道:“怎么不至于?你知道二哥为什么被大哥发去找鳕鱼了么?”

锦瑟摇头,静等着他后面的话。欧阳铄转身看了看端着茶水伺候在一旁的丫头吩咐道:“你们都下去伺候着,本少爷不叫你们不许进来。”

珍珠和另外一个丫头忙把手里的茶盏放到桌子上,福身退下。欧阳铄又跟出去把房门关上才安心的回来复坐在锦瑟对面,低声说道:“就因为二哥说了你两句坏话呀!就得了这么惨烈的惩罚。呜呜——极北之地啊,听说那种鬼地方撒泡尿都能冻住,啧啧……不知道二哥可怎么挺过来。”

锦瑟抬手扣着桌子,点头沉吟:“嗯,敢说我的坏话的人就应该遭此报应。大少爷果然是英明神武。”

欧阳铄瞪眼:“不是吧?你到底是哪头的呀?”

锦瑟撇嘴:“事关本姑娘自身的事情,你说我是哪头的?”

欧阳铄点点头,叹道:“好吧好吧,我算是知道了,你是个不能得罪的人,成了吧?”

锦瑟满意的微笑:“知道就好。还不快说?故意的磨磨蹭蹭东拉西扯的,你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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