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有主宰 (修正错字)
日上三竿,偶尔有云层漂过,遮挡了阳光。
凌小琦总是觉得有点心绪不宁,笑容少了,若有所思似的。
祁筱涵很晚才醒过来,凌小琦被压了几小时才能如愿的活动自己身体。
凌小琦事先联络好陌珀,被陌珀骂了几句后,得到鲁爷爷下午会出村买菜的消息。
要抓紧时间出发前往鲁爷爷那边找陌珀,再不起行可会太迟了。
不理祁筱涵要打扮的诉求,凌小琦随便洗脸刷牙理一理头发,换了件便服便出门了。
「欸,要不要吃点东西……」祁筱涵觉得饿了。
凌小琦边走边挂起免提听筒,加快了步伐,说:「只够时间买面包。」
凌小琦急速疾走,很久没做完这样剧烈运动的祁筱涵有点受不了,走到面包店时,终于有喘息的时间。
凌小琦不禁摇头,本来可以走更快的,可是祁筱涵的体力不行,连带自己的身体也不太受控制了。
可怜了凌小琦的钱包,买面包竟比买快餐要贵,肠仔包、菠萝包、鸡尾包、火腿蛋包、吞拿鱼肉松包……外加一包牛奶……
真搞不懂,买面包都可以买了一袋满满的,对祁筱涵惊人的食量,凌小琦算是见怪不怪。
坐到巴士最后的一排,缩在一角,偷偷的大吃特吃。
「这菠萝包好吃耶!皮很酥脆,很棒!」祁筱涵赞不绝口,一个小小的面包,就够她满足了,真是个傻孩子。
「你喜欢就好。」凌小琦笑笑,当是多吃一点,晚餐的份量便可减少一点。
赶得气都喘不过来,终于赶到了。可是,出门迎接的陌珀脸色怪怪,凌小琦也察觉到不妥,
「珀哥哥,该不会是……」鲁爷爷料事如神吧?凌小琦手心出汗,可以想象鲁爷爷严肃的模样。
鲁爷爷平常是挺和蔼可亲的,可是一生气起来,也是严肃得可怕,令人又敬又畏。
「是,我都知道了。」鲁爷爷从陌珀背后走出来,督了凌小琦一眼,板着脸道:「跟我进来。」
凌小琦与陌珀对望了一眼,果然是,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低着头,默默的跟随鲁爷爷背后,陌珀离远看着,只能暗自摇头,爱莫能助。
「对不起……」祁筱涵低声说。
「没事。」凌小琦笑了笑。
走到客厅,鲁爷爷停了下来,回头对凌小琦和祁筱涵说:「要开始了。」
凌小琦点点头,但祁筱涵的灵魂显然是不在状态,搞不懂要开始进行什么。
鲁爷爷竖起食指与中指,大拇指扣住另外两指,指向祁筱涵,这是最常见的驱鬼手势。
一句咒语,祁筱涵像被空气炮打中一样,直直打离开凌小琦的身体,腹部一阵**的痛,想不到回复鬼的形体会感到痛呢!痛得祁筱涵很想哭出来。
祁筱涵一离开凌小琦的身体,凌小琦整个人便瘫软倒在地上。
凌小琦艰难地爬起来,不忘走到祁筱涵身边,慰问祁筱涵。
「没…没事……」祁筱涵逞强地站了起来,就是不想鲁爷爷看到她太脆弱。
为什么要逞强?祁筱涵也说不出来,只是不愿意在鲁爷爷面前示弱,尤其鲁爷爷把她打得那么痛。
「鲁爷爷,你下手太重了。」凌小琦看到祁筱涵气喘不过来,状甚辛苦,实在有别的方法,不必这般叫她难受。
「现在你可会记住鲁爷爷说的话?」鲁爷爷挑挑眉,一脸正色。
凌小琦自知理亏,但仍忍不住反驳道:「我身体受得了,满足她小小的心愿,为什么不?你不是说助人为快乐之本吗?」
鲁爷爷轻叹,摇摇头说:「一副身躯是不应该由两个灵魂支配,不能反其道而行,会有损健康。」
「鲁爷爷……」凌小琦也低下了头,鲁爷爷说得没错,只是心里还是想要这样做。能够帮助人,得到那份被需要的感觉,会令凌小琦感到满足。再说,若然明知自己有能力去帮忙,却袖手旁观,凌小琦的良心也过意不去,会很自责的。
「对不起!是我任性,不关她事的,要惩罚就罚我吧!」祁筱涵挡在凌小琦身前,九十度鞠躬,那弯下的腰并没有因话语结束而变回挺直。
「也不关你事啊!是我愿意你才能进入我身体的。」凌小琦不禁皱眉。
「这次我不追究。」鲁爷爷低声地说,指了指凌小琦,「跟我来。」
在鲁爷爷转身后,祁筱涵才站直身子,抬起头望着凌小琦。都怪自己的任性,害凌小琦被骂了,现在鲁爷爷叫她进去,也不知道有什么惩罚,愈想愈内疚。
「没事的,你等等我。」凌小琦冲她笑了笑。
没有眼泪,那纠结的表情,看上去更让人感到不忍。
凌小琦走进书房,有了被斥责的心理准备。很少会被鲁爷爷骂的,一是凌小琦一直都很安守本份,二是鲁爷爷心眼长偏,很疼她。
祁筱涵放心不下,也跟着走到离书房窗旁不远的位置,这位置隐约看得见房内人的剪影,隐约听得见不太完整的对话。她心想,起码,在凌小琦被打被骂时,她能第一时间冲进去护航。
「对不起,但是我这样做是有经过考虑的,我有衡量过我的身体适不适合才让她上我身的。」凌小琦低下头,下巴要贴住胸口了。
「小琦,我一直很清楚你是个怎样的孩子,」鲁爷爷走上前,摸摸凌小琦的头,但见她诚心诚意的道歉,原本想要斥骂也无从下手,「可是,有些事情是不容许人去干犯的。」
凌小琦依旧低着头,像自言自般,声音很小、很小,淡淡地说:「筱涵是个好女生,她很知足,就算是富家小姐,她也没有说看不起人或者很难相处。她不过是想吃吃东西,感受一下温度,而我能够帮她做到这些。这小小的愿望并不是强人所难,我只是想在我身边的每一个人,甚至每一只鬼,每一个朋友都感到快乐。我想爱我的人,和我爱的人都可以无忧无虑的。」
「你长大了,鲁爷爷不干涉你太多。」鲁爷爷微笑着,转身在柜子取了一包药,塞在凌小琦的手中,「这些药,你备着用。就算你身体受得了也不要轻易被鬼上身,如果遇到事情,第一时间跟我说,不要试图隐瞒,你知道的……」
说到底,鲁爷爷是个很疼孩子的老人家。或许,鲁爷爷也深知道,孩子开始长大就应放手让他们成长,碰了壁才学会小心看路,跌倒过才学会自己爬起来。家里的门,随时为孩子们而打开,也许就是很多家长们的心声。
凌小琦看着手上的药,明白了鲁爷爷的心意。
「我知道,我瞒不了鲁爷爷的,只是我不想让你担心。不过我保证,我不会再瞒你的。」凌小琦伸手抱着鲁爷爷。
「这就好。」鲁爷爷嘴角勾起了笑意,傻孩子啊傻孩子,再傻也是他最疼的孩子,「死因查成如何?考试的时候也不好好念书。」不免俗的循例要念她几句。
凌小琦并不惊讶鲁爷爷的厉害,有没有上课,有没有温习,做了些什么,远在乡野之地的鲁爷爷都一清二楚。
「温习久了,看看报纸有助放松神经啊!」凌小琦拉开一点距离,抬起头看着鲁爷爷,笑得犬齿也看得十分清楚。
「神经是更绷紧吧。」鲁爷爷轻轻拍了拍凌小琦的头。
「嘻嘻……筱涵的死因我还没查到,报纸上不见她的名字。找不到死因,可就不能投胎了……」
在外头偷听着的祁筱涵,心猛地一紧,「死因?」自己的死因?她们的话题竟然是自己的死因?
其实祁筱涵也有那么一点点好奇自己是怎么死,死得不明不白,总是有点不甘心。
可是,凌小琦需要那么操劳、那么积极地帮她找寻死因吗?最忙碌的时候仍不忘此事……
是自己太烦了,所以凌小琦想把她送走吗?祁筱涵摇摇头,不会的,凌小琦不是这样的人。可是为什么这么上心的为她找死因,要她投胎呢?难道是怕她像明明,相处太久会舍不得吗?还是,有别的原因?
在祁筱涵胡思乱想之际,凌小琦步出书房,向祁筱涵说:「鲁爷爷叫你进去。你啊,怎么偷听人家说话呢?鲁爷爷不说,我还不知道呢!」
凌小琦笑着,祁筱涵也尴尬地挤出笑容,怀着忐忑的心情,踏入书房。
「想问投胎的事?」鲁爷爷背对着祁筱涵,正翻着一本似有数十年历史,经已发黄的书。
「是的,我有一事请教。」祁筱涵微微点头,小心翼翼地问:「为什么一定要投胎呢?」
「为什么不想投胎?」鲁爷爷放下书,回头看祁筱涵,脸上有浅浅的笑意。
「投胎会失去记忆,下一世的我与现在的我已经不一样了。我在想,就一直以鬼这样的姿态存在,至少还是真正的我……」祁筱涵的回答毫不掩饰,低下头、搓着手,有些不安。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业障因果,时候到了,不是你说不就能不。」
祁筱涵抬起头,认真地看着鲁爷爷,问:「我永远不知道我的死因,我就不会投胎不是吗?」
「能不能记起死因,也是命定。只在乎时间的先后,种什么因,得什么果。」
「为什么小琦那么想我投胎?」
鲁爷爷打了下响指,一窜火花出现在祁筱涵眼前,却又瞬间熄灭,像魔术师的戏法。
「灰飞烟灭、魂飞魄散不是消失那么简单,存在于世上的不可能正常消失,只是转了形态。像轮回,像人死后变鬼,像水蒸发成小蒸气。」
「没有形体的存在,永久的漂泊,永世孤独的折磨,永远受困的悲哀……可能,还有更多。」顿了顿,「祁筱涵,所以生物都有既定路线跟从,顺应天意不是懦弱与就范,逆天而行不是勇敢的表现。害怕,就要面对。舍得舍不得,属于你的终会在你手中,不是你的,怎么紧握亦会流走。」
是为了她着想才要她投胎吗?祁筱涵说不出话,心烦得很。应该要做的事情,大多时候都是违反主观的心里意愿。
祁筱涵默然,鲁爷爷在她耳边又说:「你今生积善,来世定能有美满的生活,你将有幸福的家庭。不要为未来而忧虑,未来难以预知,自有天意。」
自有天意……冥冥中自有主宰吗?祁筱涵如像迷途的小羊,找不到牧羊人的影踪,很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