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虽然突如其来,沐风也还能转过弯,或许是因为他想得太简单。
自从三岁开始,卖身葬母,进了沐府,沐老爷待他视同己出。而让沐风发誓之后,才肯收留沐风,在沐风看来也无可厚非。成为沐家的家奴开始,也就是成为二小姐的家奴伊始,那一年,沐风三岁有余,二小姐沐曦方才四岁。
而那时候的誓言,直到现在,沐风一直铭记在心:一生一世,只不过是二小姐的家奴,一生一世,都要保护二小姐。
至于迎娶沐大小姐,与照顾好大小姐有何关联。沐风认为是一样的,既然沐老爷这样说,或许就是希望沐风能够保护好大小姐。
大小姐修得是仙道,练得是仙术。天之骄子,屹立天幕中岿然不动。而沐风游手好闲,与大小姐相比就是微不足道的蝼蚁。如何能够保护大小姐,除了他现有的小命以外,别无其他。
沐风苦思冥想,根本就想不明白要怎么照顾大小姐。如果说沐府没有出什么事情,这桩荒诞的婚事,大小姐断然不会答应的。而沐风游手好闲,他拥有的东西只有他这一条小命,别无其他。或许,沐老爷只是为了考验沐风他一番。如果沐府在危机关头,是否能够挺身而出吧。显然,连他自己都难以信服这样的缘由。
既然大小姐都不怕玷污了她的清白,能够容忍如此委屈。跟因为修真炼道而清心寡欲,恐怕没有任何关系吧?
唯一能够将眼前的事情说通,那就是沐府将会有大事发生,至于要发生什么大事?或者是,又是沐老爷的恶作剧吗?
沐风没有任何头绪,他唯一能够想到的大事也就只有八天之后二小姐的生辰。至于他为什么记得这么清楚,因为二小姐的生辰就在沐风的后面四天。身为二小姐的贴身内侍,每次都是提前一个月给二小姐筹划好了一切。所以记得如此清楚,除此之外,沐风不知道什么叫大事。
莫非老爷早就给大小姐定好了亲事,因为男方家中有变,以至于沐府也惹祸上门了?
所以就来了个将错就错,彻底与未来的女婿家中断绝关系?但未来女婿的候选人,也没必要是他沐风吧?沐府上上下下,人才济济。风流倜傥,英俊潇洒也轮不到他沐风啊。
难道就是因为在沐府上下风生水起,如鱼得水,所以躺着都能中箭?
是了,应该就是这样!
那一年,沐风年方十五,沐雪年方十八。
人生三大幸事,久旱逢甘露,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
任何人都看得出来,虽然沐风与沐家大小姐两人的大婚一事非常荒诞。一个是沐府的小小家奴,而另外一个则是修真界仙道门派天玄门的得意弟子,简直是匪夷所思。
但是自从沐老爷跟沐风说及此事之后,沐府上上下下在第二天就已经把所有的一切都布置的井然有序,按部就班。大小姐下山,这才几天便要跟府院中一个小小的家奴举行大婚。
仿佛一夜之间,沐府上下已经是朱门喜庆。如此兵贵神速,似乎这一切,沐老爷早就准备了多时。只是在等待一个时机,眼下就好像时机已到。
入夜之后的沐府一片喜庆祥和之气,张灯结彩。
虽然宾客都是沐府上上下下的佣人,并没有其他贵客前来。沐家大小姐端坐在梳妆桌前,两颊微红不施粉黛倾人城。杏仁明眸若秋水,凤冠霞披遮盖头。随着喜娘的陪同之下,步履轻盈款款出了闺阁。
张灯结彩,在民间已经是极致奢华。而这一切,都是在一天之内便完成。哪怕闹喜之人,唯独沐府下人。但是,却没有一丝冷清,甚至可以说是其乐融融随心动。
不管怎么说,沐风不知道沐府能够发生怎样的大事。而沐风一直以来认为的天,地,就是沐家。还能有什么事情沐府能扛不过去,真的想不出来就是天的沐家将会发生什么大事。身为仆人,这些已经不是沐风所想的事情,听命行事就行了。
酒过三巡,沐风倒是没有任何芥蒂。脑袋越来越沉,懵懵懂懂的就被推进了大婚洞房。他虽然知道婚姻大事,岂能儿戏。但是既然答应了,怎么能够忸怩作态?
天朝古国青州沐府,子夜!
只是刚进洞房时,就已经躺在地上不省人事。
沐家大小姐沐雪坐在榻上,红盖头已经不知去向。艳丽红艳的凤冠霞披就在她的身旁,已然是一袭白净如雪的丝袍裹身。远远看着躺在地上的沐风,表情冷漠。
沐雪眼眸透着光芒,杀气凛然。原本以为那个家奴应该会有自知之明适可而止,因为自惭形秽而抵死不从。但是这个无赖却没有,竟然如此不知天高地厚,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只要他敢动一下下,就要了他的狗命。哪怕真的现在不能杀他,也让他生不如死,半身不遂。
从床榻上起身慢慢朝着沐风靠近,虽然不用担心他如何反抗。哪怕沐风反抗,不正好让他半生不死吗?一个体魄境界的人,甚至资质还不如常人的无赖。对沐雪法魄境界来说,如同大象踩一只蚂蚁那般简单。
不过在沐雪掏出匕首时,在沐风身旁蹲下试图弄点小意外之时。却听见沐风的嘴里呢喃呓语,听了几次之后终于听清了他含糊不清的梦中呓语。
烛光微微摇曳的洞房之内,沐风的双手紧紧拽着,放在自己的胸前:“老爷,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两位大小姐的的。哪怕是拼了自己的性命,也一定。嗯,一定!
“这是?”沐雪轻而易举的从双手紧拽的沐风手中,夺过了那块玉佩。
打量着玉佩,发现那个冷字之时已经满是惊讶。而且玉佩的质地不一般,沐府有这种玉佩都已经非常罕见。冷家的如此珍贵的玉佩,怎么会在这个无赖身上?而且,父亲当初不是要自己前往冷家吗?但是为什么前往冷家,她不知道。云里雾里的她,渐渐有了一些头绪。
“莫非,他是冷家公子?”沐雪呢喃着,不过简直是天方夜谭,无稽之谈。
一个在沐府呆了十几年的小奴才,难不成还能成为冷家流落在外的公子?玉佩肯定是偷的,或者是捡的,一定是这样的。
但是原本在她身旁醉酒熏熏,胡言乱语的沐风却突然从地上坐起。只是声音幽幽飘然,而且越来越小颤颤巍巍说道:“不要想多了,只不过是老爷交代小人去冷家走一趟!”
因为此时大小姐手中的匕首,已经在他有所动作之时,就已经抵在了他的喉咙处。话说他的确是想坐直了,不过却也没记住大小姐的身手。甚至在沐风还只是刚刚把身体撑起了那么一点点,而大小姐就已经将匕首放在了沐风的喉咙处。而且,目前两人的姿势非常暧昧。因为大小姐已经的娇容几乎是贴着沐风,两人之间的距离只有沐风的小拇指那么短。
如此亲近,大小姐的明眸就是一湖秋水。吐气如兰,在沐风的脸庞轻轻拂动。而他从来没有碰到如此女子,因为大小姐全身上下都有一种如此沁人心脾的清香。沐风的脑海中只剩下一片空白,恍惚之间停止了呼吸。
之后,沐风便发现大小姐那柄匕首在沐风脸旁轻轻的凿刺着。一阵胆战心惊,提醒还在琢磨的大小姐惊心动魄说道:“大小姐,小心走眼了!”
大小姐不以为然,仿佛刚才那一切都不曾发生过,平静如水,眼眸满是寒意连珠带炮说道:“你知道就好,居然装醉。如此居心叵测,到底为何?为什么我爹会让你去冷家?说,你去冷家干什么?是不是另有所图,到底所为何图?”
沐风虽然知道大小姐不屑杀了自己,不过还是谨小慎微,小心翼翼提防着大小姐手中玩得风生水起的匕首说道:“大小姐,拜托能不能不要如此端庄肃穆?有事,能不能放下刀子再说?小的在这样的情况下,那也是屈打成招啊。”
大小姐很干脆,匕首在手掌间非常利落的转悠一圈之后。便在她的手中没了踪影,寒意凛然冷冷说道:“说!别跟我嬉皮笑脸,沐府还轮不到你撒野。”
说完便在一旁的黑木桌椅旁边坐下,但是,只是眨眼之间。原本消失无踪的匕首却突然出现在她的手中,轻而易举往旁边的黑木桌子。轻轻一戳,竟然直接将半尺多长的匕首,全部刺入木桌中。简直是不费吹灰之力,行云流水,轻而易举。
恍然之间,她的脑海中,渐渐有了一个模糊的轮廓:虽然冷家势利在天玄门与沐家齐名,甚至还有过之而不及。如今的冷家因为寒风谷一事,而风头正盛,在天玄门中的地位扶摇直上。但是到底因为什么事情,还需要冷家出面。就算沐家真的难以扛下的事情,冷家难道会有能力?就算沐风真的是冷家的遗落在外的公子,但为什么不是沐曦呢?哪怕沐曦已经婚约,但是他们两人才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不至于因为怕冷家看不上沐曦,所以才出此下策?但是,到底因为什么事情,沐雪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个所以然。而且沐府现在上上下下,都非常诡异,根本就不是常人能够理解的阴影仿佛笼罩着整个沐府。
沐风缓了一口气,至少大小姐已经把寒光凛冽的匕首给收起来了。轻轻拍打着衣服道,小心翼翼的看着眼前高高在上的沐家大小姐,神情谦卑说道:“其实这些,小的也不知道,大小姐你应该去问老爷!”
沐雪目不直视,冷艳妖姬一般,拒人千里之外:“原本觉得你是一个非常有自知之明的人,懂得急流勇退,所以当初才留着你的狗命。如果你不知道其中的缘由,又怎么会同意这桩荒诞的婚事?”
沐风诚惶诚恐,没有半句诳语郑重说道:“如果大小姐也不知道其中的缘由,又怎么会答应老爷做出如此荒谬无稽之事呢?笑得原本还以为大小姐知道,既然大小姐都能够如此识大体,而小的只是一个一个小小的家奴,莫敢不从。”
“哼,这张嘴倒是铁齿铜牙。不过,可惜没有用在正道上。满脑子的歪脑筋,投机取巧,自以为是自作聪明只不过是玩火。好自为之,别让我再看见自以为是耍小聪明,不然杀了你!”沐雪意兴阑珊说完,将手中的玉佩抛向空中。
一脚将沐风踢翻在地之后,便从沐风的身上踩过去,往榻上而去。刚才她发现竟然面对如此无赖,也会有穷辞难辩的窘境。她刚才甚至都没说下次别让她再看见他,不然小命不保。却只是说再看见这个无赖耍小聪明,不然就杀了他。
回到榻上的沐雪,百思不得其解。从半空中跌落的玉佩,狠狠砸在了沐风的鼻梁上。沐风痛苦不堪,在地上呻吟道:“嘘嘘,好疼好疼啊!”
正待她想要好好忖思度量一番,却让沐风给搅合了,不禁冷声喝斥道:“再吵,把你跺了喂狗!”
沐风不敢怀疑说到做到的大小姐,这句话的可信程度。便捂着鼻梁,闷声闷气道:“是,大小姐,小的知错了。”
莫非这个泼皮无赖真的与冷家有莫大的关系?悬崖勒马,回头是岸?那是对犯下错误之人,给的忠告而已。
难道父亲真的做了什么事情,为了避免连累整个沐家?所以不惜出此下策,攀上沐风,只是因为跟冷家有关系吗?更何况眼下,这个无赖谁知道跟冷家到底有什么关系。就算有关系,能够让父亲出此下策恐怕绝非一般事情。那么,这么做岂不是徒劳而已?
调虎离山,还是舐犊之情的父爱无边?
沐雪宁愿相信两者都不是,是她多虑了。但是,果真如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