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手中拿着那张纸,看着几人远去的背影,泪水难以抑制的流了下来。她又有些不敢相信,家里真的有救了吗?
“黄炎,你真的让那两个当兵的吃地上被踩烂的烤红瓜啊?”莱昂笑问道。
“怎么,你觉得很过分?”黄炎反问道。
莱昂摇了摇头,答道:“再怎么说,他们也是军人,军人的应该有军人的气节,而且,他们也是在执行公务啊!我是觉得你做的有些过分了。”
黄炎站定,默默地看着莱昂。
“怎么了?你怎么这么看我?”莱昂被看的有些发毛,奇怪地问道。
黄炎叹了一口气,边走边说道:“莱昂,作为军人,你觉得自己的军饷是谁发的?”
“自然是陛下发的!”
“大错特错了!”黄炎答道。
伊莎贝拉也很奇怪,问道:“莱昂作为御林军,军饷自然是父皇发的!说起来,帝国所有的军人、官员、贵族,他们的所有,都是父皇赐予啊!”
“伊莎,若没有那些普通的子民辛勤劳作,陛下哪来的粮饷发放?即便是咱们身上的一针一线,也都是出于他们之手呢。那两个士兵是有公务在身,但他们应该这样粗暴管理吗?军人是应该有气节,但他们的所作所为,哪里还是一个军人?军人不是应该保护生他们养他们的老百姓吗?!他们仅仅是踩了一些包括在咱们眼中都微不足道的烤红瓜吗?你们想想,那几个烤红瓜对于妇人来说,意味着什么?”黄炎沉重地说道。
“什么?”
“希望,支撑家庭的希望。士兵们粗暴地掀翻了她的炉子,不让她再继续摆摊,还踩烂了烤红瓜,这等于掐灭了她所有的希望。莱昂,换做你,你会如何?我想,恐怕你会直接要了他们的命吧?”
听到这里,莱昂和伊莎贝拉这才理解黄炎为什么会发那么大的火去惩治那两个士兵。
“你们知道吗,那妇人的摊子被砸,红瓜被踩,却还拿起两个没被踩踏的红瓜免费给小孩子吃。其实,帝国的老百姓,在我看来,他们大多数都很善良,管理起来并不难。可是,这样的善良,如果被逼迫到无处容身的地步,那么,他们反抗起来,也是可怕的。帝国镇压了这么多次的暴乱,已经足以让人警醒了!”
伊莎贝拉凝重地点点头,说道:“咱们快些走,把这些行礼赶快放到宿舍中。”
黄炎笑道:“你再多带些东西,只怕我们就得爬到圣斗学院了。”
“怎么,你这个臭奴仆,为我背些东西还不愿意吗?哼,不知道有多少人排着队等着献殷勤呢!这都没两步路了,人家也已经精简许多了!”
黄炎和莱昂无可奈何地对视了一眼,只得背着大包小包抓紧赶路。
“对了,阿痴怎么办?我们宿舍可没有空床了。”黄炎问道。
“他跟我住吧,这样的话,离他的‘阿妈’也近些。”莱昂笑道。
现在说起“阿妈”这个称呼,伊莎贝拉竟然不再生气了,反而有些喜欢阿痴这么称呼她。这让黄炎很不解。
“伊莎,你住哪?”
“麦卡锡爷爷太讨厌了,他安排我还是住以前的地方,真无聊,也不能跟同学们住一起。”伊莎贝拉很不满。
“殿下,这也是出于对您的安全角度去考虑的。”莱昂说道。
“他就是讨厌!”
几人说着话,来到了校内一个别致的独院。院子周围很清静,里面有四五间干净的房屋,房屋内一些家俱一应俱全。看来,连同公主殿下的四个侍女,还有莱昂、阿痴他们,住在这里完全没问题。
在伊莎贝拉的要求下,几人放下行李又匆匆返回。待来到烤红瓜的摊子旁,围观的人们早已散去,妇人正翘首以盼伊莎贝拉的到来。
“大婶,您家在哪,咱们这就走吧。”伊莎贝拉亲切地说道。
“我家。。。我家住在城西门外五里巷。”妇人有些尴尬地答道。
“五里巷?”莱昂听了直皱眉。这五里巷在帝都算是贫民窟了,多是一些苦力住的地方。
“咱们抓紧时间吧。大婶,这炉子不收回去没事吧?”伊莎贝拉问道。
“没事的,以前炉子天天就放在这,只是这几天不知道官府为什么不让我摆摊了。”妇人疑惑地摇着头,转而又惊喜地问道:“尊贵的小姐,您是什么人啊?刚才有大队士兵前来,我把这张纸给他们看,他们果真没再找我的麻烦呢!”
伊莎贝拉笑而不答。莱昂说道:“小姐身份尊贵,你就不要打听了。咱们走吧。”
“哦,知道了。可真要感谢善良的小姐了,还有这位大兄弟!”
“大婶,你可以叫我伊泽尔,他叫黄炎,这是莱昂。”伊莎贝拉说道。
“伊泽尔,这名字真好听。。。”大婶牢牢地把这几个名字记住。
几人找了两辆箱车,在那大婶的指引下,便向城西五里巷进发。途中,通过大婶的介绍,伊莎贝拉知道了她家中的情况。这妇人姓李,家中的男人早年在劳作中暴毙而亡,留下了身体羸弱的公公和年仅六岁的孩子。她公公在儿子死后,不知得了什么病,卧床不起已经有五年多了;而那个孩子从小顽劣,到今年也有十五岁了,经常在外面还是胡作非为,上周又因为在外与人打斗,被人把腿打断。
本来妇人一个人支撑这个家就很困难了,再加上儿子的事,让她更是雪上加霜。除了城外的两亩地,烤红瓜是妇人唯一的经济来源。
说起烤红瓜,黄炎对妇人问道:“李婶,周围种这红瓜的人多吗?”
“不多啊,除了我那一亩地种红瓜,再有就是几个邻居也种一些。”
“哦?为什么?”黄炎问道。
“这红瓜是几年前,我到西山去给公公采草药时无意间在山上发现的。当时山上有个地方长了一些野生的红瓜,我挖出来试着吃,不仅没有毒,甜甜的,很好吃。后来,我就试着在自己的地里种,还真的让我种活了!然后我发现这红瓜不仅生吃也行,煮着吃也行,烤起来更香,便弄了这么一个摊子。”
“是的,这烤红瓜真香,连我都想吃呢!”伊莎贝拉说道。
“家中还有很多呢,等到家了我给你们烤。”李婶笑道。
黄炎又问道:“这么好的东西,怎么种的人这么少?”
“人们更愿意种麦子和稻米。倒是有一些外人问过我,我便告诉他们是在山上采的,他们恐怕也找不到。那几个邻居也喜欢吃这红瓜,我便教他们怎么种。”
“李婶,这红瓜应该很好种吧?”黄炎问道。
“是的,不难种。你种过?”
黄炎答道:“用头年的红瓜埋到地里,它会长出很多藤芽,再把藤芽截断连根移到土里让它们各自生长,就能长出很多红瓜了,对吧?”
“呀!大兄弟,你怎么知道的?你真的种过啊?”李婶觉得很是奇怪。
“黄炎,你怎么对这红瓜这么感兴趣?”莱昂不解地问道。
“红瓜种起来不难,在帝国中部以南应该都能种植。如果帝国加以推广,可以作为现在粮食品种的一个补充。遇到灾年,这红瓜可是好东西呢!”黄炎答道。
“哦?这么好吗?”伊莎贝拉问道。
黄炎笑道:“当然。李婶这可是给帝国发掘了一个新的粮食品种,伊泽尔,你是不是可以考虑让你父亲奖励她啊?”
伊莎贝拉想了想,答道:“咱们先去李婶家里看看再说。”
“奖励?你们说的什么呀?”李婶很困惑。
几人相视一笑,却没有回答。伊莎贝拉问道:“李婶,您公公得的是什么病啊?”
“他整日咳嗽,经常还咳出血。我找过一个行走江湖的草药郎中,他说只能慢慢调养。他给我开了个方子,可我到药铺买药,那些药不仅贵,有些药也买不到,去山上采吧,还要看运气。哎,若不是碰到你们,我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李婶,你放心吧。伊泽尔是七阶牧师,没问题的。”黄炎劝慰道。
李婶点了点头,指着窗外说道:“我家到了,就是寒酸了些,你们别见笑啊。”
“哪会。”
几人下了车,发现李婶的家,还真够寒酸的。小小的土胚院子,三间茅草房屋,房顶有些地方的茅草已经被寒风吹散,破旧的木门窗榭根本无法御寒。而院中角落,堆积了一大堆“红瓜”,这应该就是李婶一家过冬的依仗了。
“伊泽尔,你们去给老人孩子看病吧,我帮不上忙,在外面看看这些红瓜。”黄炎说道。
伊莎贝拉点点头,便随着李婶进入了房中。
黄炎看着这些一个个饱满浑圆的地瓜,心说这李婶还真是农活的能手。地瓜的生长条件虽不算苛刻,但也需要土壤松软、多光温暖,对肥料也有要求,而且还要有很好的照顾才行,否则这些地瓜不会长得那么好。
还在黄炎想着如何推广这地瓜时,忽然间,屋内传来一声惊呼,随后是李婶的痛哭声。黄炎赶忙进入屋内,却见李婶正扶着床榻边痛哭不已,而伊莎贝拉正在一旁劝慰。
“怎么回事?”黄炎问道。
“哎,咱们来晚了。刚进来,便发现李婶的公公已经断气几个时辰了。”莱昂叹息道。
黄炎也觉得无奈,人算不如天算,也许老人家命该如此吧。
这时,从隔壁的房间内传来一个急切的声音:“妈!我爷爷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