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叹

杀退姜梵山一干人等后,上京之行一路畅通无阻,毕竟不是人人都有胆子拦截墨城的人马。赵归意凭借青年留给他的一瓶白玉丸一路上时刻调息,终于在进入墨城的前一天,将体内的伤势压了下去。

墨城——

苍凉的古城门伫立在烈烈寒风之中,守门的铁卫面无表情盯着过往的行人,赶路人匆匆而过,不敢在城门口多做停留。

遥遥的看见裴少卿一行人的车队赶来,守城官立马下了城楼,候在城门口等待参见。

咕噜的车轮声停了下来,赵归意掀开车帘下了马车,看见城门口的武将,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走上前去将人扶起“云将军何必在此。”

云成龙面带愧色,“臣有负殿下嘱托,太子殿下……”赵归意抬手止住了他接下来的话,“太子一事终归是天意,与将军何干?”看着这位鬓角斑白的老将,赵归意有些安慰道:“将军所作所为皆是为了燕国,太子殿下那边我自会去解释的。还请将军先行回府吧。”说完他顿了一下,然后才开口道:“还劳烦将军将裴大人一行人留住片刻,我自去太子府上。”

云成龙低下头,“遵命。”拜送赵归意入城门。

等到裴少卿等人跟上时,云成龙伸手将他拦了下来,“裴大人,留步。”裴少卿看着这个历经两朝风雨仍不倒的老将,纵然敬畏,但仍坚持自己的职责道:“云将军,烦请让开。”云成龙摇头道:“裴大人,殿下有令,不敢不从。”裴少卿眉间皱起,“迎殿下回宫乃是陛下旨意。”

看着眼前一脸沉着的年轻人,云成龙语重心长的说道:“裴大人,皇家之事还是莫要沾染为妙。”

裴少卿也不是蠢人,云成龙话里的提点已经很明显了,无奈拱手道:“既然如此,还请将军行个方便,容臣回宫禀报陛下。”

看他自己想明白了,云成龙自然不会再阻碍,只是,“殿下有令,还请裴大人暂留片刻。”裴少卿无语,只得苦笑应下。

赵归意踏进墨城,一路所见行人皆步履匆匆,但少有人脸带愁色,平凡的脸上尽是充斥着对生活的希望。

走过一座酒楼,拐弯处三个孩童嬉戏打闹,跑在最前面的稍大的孩子手里拿着两铜板,笑呵呵跑到街口卖糖葫芦的小贩那里用铜板换了一串糖葫芦,然后将糖葫芦先给两个小的吃了,自己才吃。一串有五个糖葫芦,年长的自己吃了一个,剩下四个让两小孩各吃一个,还留了两个拿油纸包好揣兜里。赵归意看的有意思,走上前喊住了小孩,”你怎么不吃完,还准备带回去给谁吗?“

突然被一个陌生的大哥哥叫住,小孩下意识地护住了身后的弟弟妹妹,然后才壮着胆子回答赵归意,“阿耶阿娘忙了一旬,今天难得休息,我准备带回去给他们尝尝。”

赵归意有些感慨,复又问他,“你这般年纪,哪来的钱呢?”小少年闻言骄傲的抬起头,“你是外乡人吧,咱们陛下新开了工厂,那里提供工作,工钱还现结!我昨日不过去做了半个时辰,主管就给我结了工钱!”

听到有关那人的事情,赵归意有些失神,反倒是小少年看赵归意一副陌生的神情,以为他是外来打工的人,还好心提醒的,“大哥哥,虽然工厂在招人,但是管的很严,你要先去京兆府得到身份许可,才能去做工。”

赵归意回过神,笑着谢过了小少年的提醒,然后从身上摸出一块碎银子递给小少年,“多谢了,这钱你拿去多买几根糖葫芦给家里人尝尝吧。”谁料小少年摇头拒绝道:“先生教我等要自食其力,这钱我不能要。”

赵归意有些惊讶的问道:“你入了学堂吗?”小少年闻言有些沮丧地摇头,“没有,上一次测试我差了十分,没能入学。”小少年的情绪虽然低落,但还是强打精神,给自己打气,“不过下一次我一定能进学堂!”

赵归意听的新奇,想不到自己离开的这三年中墨城的变化这么大,他主动去卖糖葫芦的小贩那里买了三根糖葫芦,拿回来递给小少年三兄妹,“那你给我讲讲这些年墨城的变化吧,这个算报酬。”看小少年还有些纠结,赵归意开解道:“你去向先生请教问题是不是也要带束脩啊, 我这就算是向‘小先生’请教的束脩,还请小先生给我解惑。”

小少年第一次被人称为’小先生‘,听的脸发红,结结巴巴的答应道:“那、那好吧,你有什么想知道的?”同时接过赵归意手里的糖葫芦,分给躲在背后的弟弟妹妹。

“就从学堂讲起吧。”

小少年正色,清了清嗓子说到:“陛下三年前登基后,有感民生艰苦,百姓求学不易。特命内阁大学士谢安之带领一种内阁秘书开办了稷下学宫,招揽天下有名望的大儒为众学子讲学,同时每年四月开办一次招生,允许贫门学子求学。凡是通过了考试的学子,皆由陛下出资,同时每月发当各种补贴,解决求学中的生计难题。”

提起那位女皇陛下,小少年的眼睛都在放光,“要不是陛下,我等贫民这辈子怕是都没机会接触到圣贤书。”

赵归意默然,想不到她在民间声望竟如此高。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赵归意掏出五个铜板递给小少年,“多谢小先生给我解惑,再去买两串带回家吧。”说完不等小少年拒绝就把钱塞进他手里,转身走了。

小少年一个失神赵归意就已经消失在街角了,他有些低落,他还不知道赵归意的名字呢。

地方还是熟悉的地方,但风貌却大不相同。

在赵归意的记忆里,北方百姓的脸上永远都带着一股被寒风肃杀后残留的萧条。那是地域遗留给他们世代相传的记号。这里的女儿没有南方水乡的温婉,这里的男儿没有江南百姓的富庶;在这里,赵归意每年腊月,出城都能看见荒村伶仃尸,路边冻死骨。

太宗皇帝当年定都上京,身死之际长叹:苍天不佑,北地民生多艰,每每思及,吾尚恨不能尽力,而今老年将至,纵有心,却无力!今后世子孙当继承吾志,切记,为君者,为国为民!

赵归意记忆中的皇祖父秉承太宗遗志,在位三十年未有一日不兢兢业业,才将燕国从南人嘴里的北地伧子,壮大成如今的北国霸主,期间艰难,难对外人诉说。先帝继承先祖信念,上位以来于朝政尽心竭力,对百姓也轻徭薄赋。

在赵归意的的认识里,历代燕帝所作所为皆称得上是奉行圣贤书中明君治国的典范,但此时他的所见所闻,却是历代燕帝共同期望的,却都没做到的。

那么,她究竟后是如何做到这一切?

赵归意一时不知道,他已经走到曾经的太子府,如今关押废太子的囚牢。

虽然是被人监管起来了,但到底还是顾及太子曾经的颜面,太子府外并未有人看守,但萧瑟败落的气息却是如何也掩不住的。

赵归意上前敲门,过了一会儿才有小厮来开门,定睛一看,来人正是太子曾经最宠信的宦官之一曹海。

曹海正想着是谁在这个时候还敢来太子府上拜会,开门一看是赵归意,瞬间心下大定,整个人宛如找到了靠山一般,哽咽的说到:“秦王殿下!您可算回来了!”说着赶紧将府门大打开,“殿下一直念叨着您!生怕……”不知想到什么,他突然噤声,然后赶紧转移话题,“您快进来,殿下知道您回来了一定很高兴!”

赵归意倒是没有注意到曹海所说,他打量着太子府内的变化,物件倒是准备的一应俱齐,但是下人却少了很多,显得空荡荡的府苑有些凄清。

曹海领着赵归意一路往内院走去,边走嘴里不时激动的嘀咕。待将人领到太子院外,曹海停了下来,有些担忧的看向院内,转身恭敬的对赵归意行礼到。“太子殿下不喜小的们入内,还请秦王殿下独自入内。”

赵归意点头,跨步入内时曹海突然出声,“秦王殿下!”赵归意转头看向他,却见曹海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垂首拜服在地,“还望殿下好生开导太子殿下,切莫让太子殿下再伤其身了!”

赵归意有些感慨,没想到到了这个地步,太子身边留下的最忠心的人竟然只剩下曾经的宦官了,他正色应允道:“曹公公放心,我会好好劝太子殿下的。”然后径直入内。曹海得了赵归意的答应后,才默默爬起身,守在了院门口。

院内池塘依旧,只是原先盛开的几盏菡萏如今只剩残荷败叶。废太子赵玄朗穿着白衣,颓唐的靠在池边廊台上,在他的脚下,几个空荡荡的酒坛子滚落在地。

听到有人靠近的脚步,赵玄朗讥讽地笑道:“怎么,终于来取孤的性命了,呵,看来所谓的——”话没说完,赵玄朗转头一看,正对上赵归意冲他鞠躬行礼道:“臣赵归意,参见太子殿下。”

赵玄朗先是一惊,似乎是觉得眼前人不过自己幻想。直到看见赵归意脸上熟悉的笑意,赵玄朗才慌乱站起来,大步走过来。

抱住赵归意下摆的双臂,赵玄朗依然有些不可置信的喊道:“大哥!真的是大哥!”连说几声后,他才像个受了大委屈的孩童一般,抱着赵归意放声哭了出来,“大哥啊!你怎么才回来啊!”

赵归意看着眼前这个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弟弟,也是感慨万分,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安慰道:“没事了,哥回来了。”

未完待续,先看看其他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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