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妙音看着眼前的男人,顿时一惊,手里的茶托没由来地一抖,差点脱手落在地上。
杨小志笑眯眯地凑了上来,坐在了茶龛另一侧的蒲团上,与韩妙音对坐相望,开口说道:“菩萨姐姐喜欢摆弄茶艺吗?”
韩妙音眼角瞥见了另一个男人也走了上来,当然是她的弟弟,也是韩家仅存的男人,她脸上没有露出什么神色,只是分了两个杯子,斟了两杯茶,把其中一杯推到了杨小志的面前。
“嗯,真香。”杨小志端起杯子放在鼻子前一熨而过,嘴里赞叹着,不过目光始终盯着韩妙音,也不知道是说茶香,还是人香。
“庐顶春雾,好茶。”
韩阅梵上前说了一句,便将茶杯端起,一饮而尽。
杨小志也将茶水饮下,将茶杯放在了茶龛上,侧头对韩阅梵问道:“老韩,你光凭鼻子就能闻出来是什么茶?”
韩阅梵笑笑道:“你要是每天都喝上两盅茶,喝个二十年,你也能闻出来。”
杨小志闻言,微笑摇头:“那还是算了吧,我还是觉得可乐好喝一点。附庸风雅什么的,不适合我,术业有专攻,闻香品茗这种技术活,我可干不来。”
韩阅梵走到杨小志身侧,伸脚踹了一下杨小志屁股:“挪挪。”
杨小志挪动屁股,韩阅梵也坐在了一个蒲团上,看着他现世唯一的血亲。
韩妙音不去管杨小志那像是要把她扒光的眼神,端坐望着韩阅梵,神色淡漠地道:“你还记得有一个家?”
韩阅梵摇了摇头,却是说道:“这里不是我家。”
仅这一句话,气氛就彻底凝固,杨小志却是怒目对韩阅梵道:“怎么跟你姐说话的?”韩阅梵眉角一动,却没有开口。
杨小志一转头,又变换脸色,腆着脸,一脸谄媚地对韩妙音说道:“菩萨姐姐,这榆木疙瘩太恼人,别理他,我俩可以多谈谈。”
韩妙音淡然道:“你想谈什么?”
“谈什么都行!”杨小志那可叫一个不要脸,目光不停上下扫视,有些痴痴地道,“小弟弟我其他不行,就两样能拿得出手。一样是这嘴上的功夫,连我妈都说,我能把死人给说活了,不过大概是气的,我这人说话没遮拦,要是冲撞了菩萨姐姐,可千万不要恼我。”
杨小志不免惊叹,这女人,果然不愧是京城第一美人,身线少一分则瘦,多一分也就没了这份韵味,实在是有点巧夺天工的意思了。如果说俞胜兰综合打分有九十分,那眼前这女人,怎么着也得有九十五了!恐怕也只有等陈诗月长开了,胸和屁股再发育一下,才能和这个女人有一拼的资本。
韩妙音虽然被目光侵犯,却也没有发怒,只是饶有兴趣地问着:“哦,那第二样是什么?”
杨小志破天荒的有些脸红,挠了挠头,低声道:“这件事不好说,怕菩萨姐姐恼我……”
“你说,我听。”韩妙音嘴里轻吐了这四个字,仍旧是一副风轻云淡的表情。
杨小志一咬牙,开口道:“也不怕菩萨姐姐笑话,另一样,是和女人谈恋爱,不管什么女人,只要接触过,到最后都要拗着我不放……”
韩阅梵差点没扶额长叹,这家伙,还真什么都敢说啊!
韩妙音也是一愣,估计也是没料到杨小志会说出这样的话,心想这真是癞蛤蟆吃了大蒜,好大的口气啊!
“那我们是不是正在接触?”韩妙音笑问着,不过脸上的笑意有些皮笑肉不笑的感觉。
杨小志叹了一声,点了点头,语气不无哀怨地道:“应该是了吧,我与菩萨姐姐有缘,往后应该还会再接触,就怕菩萨姐姐陷得太深,难以自拔,那我实在是罪孽深重。不过菩萨姐姐放心,即便是我有女朋友,也定不负菩萨姐姐的深情厚意……”
韩妙音只是颔首一笑道:“真有那么一天,也是我自找的。”
杨小志摇了摇头道:“错在于我,菩萨姐姐只是身不由己,就像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韩妙音没有接话,显然是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分个对错,又替杨小志和韩阅梵斟了一杯茶。杨小志端着茶,嘴角带笑,看着韩妙音缓缓道:“其实呢,小弟弟我今天来,除了是带老韩过来凑个热闹,还想和菩萨姐姐谈一笔买卖。”
“买卖?”
瞧着韩妙音的眼角那条鱼尾纹,杨小志露出真诚笑容,点了点头:“一笔大买卖。”
……
脏雪正是下得昏天暗地。
周老板瞧着雪大,伸手在灶炉上烤了烤火,稍稍感到些暖意,冻僵的手便也回复了些知觉,转头对自己的婆娘道:“今天怕是没什么生意,早点关门吧,下个星期就大年三十了,也早点收拾,去杭州得呆一两个月。”
林大嫂正要去收桌,却见一人自雪中而来,也没撑伞,最怪异的是,背上还背着一柄露头长枪。
真是个怪人!
但说是怪人,生得倒是英俊不凡,怕是比周老板年轻时也要好看几分。
“大哥大姐,向你们打听一个人。”背枪的怪异男子上前便开口说了一句。
……
临近巷尾处,一辆阿斯顿马丁上,坐了两男一女。
离车不远,有个戴着一顶旧毡帽的男子,遮掩住了不太多的头发,手里只有一柄磨得锋利的斧头。双面开锋的斧头,像是攥在手里的恶龙,从锋口看去,像是要把眼神都一劈为二似的。
持斧男子从兜里摸出了一包劣质香烟,抖了一根,放进嘴里,一边抽着烟,一边又取出了一条韧性十足的布巾,包裹住了那只持斧的手——连着斧柄一起。不要看这世道没什么人愿意近身搏斗,但要说起血战淋漓,拿枪炮,哪里有拿这冷兵器来得酣畅?
王玄应就喜欢一刀一斧砍下去时的那股气魄,都说武道早已没落,可王玄应不这么觉得,即便是在上海地下世界的黑市里,军火倒卖的那是风生水起。可真要对上手,能用上枪的机会不多,也大概都是做些暗杀工作,你要是真敢把枪抬上来,光天化日的开始枪战,那离死期也不远了……除了被请杀手外,上海还有张天网。
你说奇怪不奇怪?就算是在多伦多,那顶头的几个人,也都是身手不错的主,除了那位‘火神机枪’,居然愣是没有一个用热武器的!虽说用肯定会用,但却不是以此成名。
王玄应就是凭着手里一把斧头,硬生生砍出了一条血路,直撼坐拥上海的许家。他不是名师指点出来的高手,都是自己一砍一劈钻研出来的砍人功夫。
砍人时的手法力道,大有讲究,哪个地方软,可以削,哪个地方硬,只能劈,都是要亲自砍上几次才能知道,拿捏的火候才能自行把握。王玄应的功夫,只能看,不能教,即便他想教,却也不知道从哪里教。
他的鹞雀深入探听,才知道自己败得不冤。所以近些年才甘心沉下水面,但今天,就要拿那个孤儿开刀,为他弟弟,先报一仇!
想到此处,王玄应一手拿掉了嘴里燃着还剩半截的劣质香烟,丢在了地上,用脚踩熄。
路尽头,有一个背枪身影,缓缓走来。
破旧平房前,矮墙林立中,有一场厮杀,悍然敲响,没有任何多余的言语,甚至连姓名都不用互通,就这么开始了性命相搏!
赵遗孤一抖肩,背上背着的长枪窜起跃过肩头,被他一手抓住,挑了三个枪花,直往王玄应奔来,王玄应也早已蓄势待发,挥舞着手里约莫着有人脸大小的斧头,也是疾冲向前,对上那迎面一枪,手起便是一斧,当头劈下!
枪斧相接,一声刺耳的金石鸣响,带着一串‘滋溜’的火花,激荡开来,两人便是已近身五尺。
匹夫一怒,血溅五步!
杨小志坐在车里,瞧着这一场普通人难以想象的拼斗,嘴里道:“都说高手过招,高下立判,看样子……这两个都不能算高手。”
韩阅梵手里扶着方向盘,摇头失笑:“又不是写武侠小说,你以为都跟你那女朋友一样,能手绽莲花,隔空伤人?”
杨小志沉吟了一下,点了点头:“也对,除了唐松鹤,这天下能拳脚通神的,也没几个人了。”坐在后排的韩妙音闻言抬了抬头,却并没有开口。
王玄应和赵遗孤的拼斗,当然和辛采菱与沐红衣不同,前面二者,比的是招式力量,后面二者,比的就是武道修为了。
赵遗孤的梨花枪那叫一个枪势凌厉,宛似这漫天飞雪中吹落的一树梨花,至于压不压海棠那是另说,但一个不留神,肯定要被扎出几个枪眼,反挑斜刺,滴水不漏,就连杨小志这个外行也能看得出些门道,不愧是名家手笔。
至于王玄应那就不同了,都是泼皮无赖一般的打法,手里的斧头阴森诡谲,专挑胯下面门,打得是无理手。
王玄应一斧挡开扎向他喉咙的枪尖,斧头被震下几寸,王玄应一个翻身,借势向上一撩,便要把这个赵氏遗孤从裆部一分为二!赵遗孤面容冷峻,抽枪往下一拦,侧转身体,斧头斧面堪堪从他眼前掠过,然后压了一个后板桥,手里的长枪居然从他身上打了个转,从背下钻出,直取王玄应心窝。
这一枪扎中,焉有命在?
正是千钧一发之际,王玄应居然伸手一抓,抓住了有个血槽的枪尖倒钩,尽管手上被锋利的枪尖划破,鲜血不止,但却是一把抓住,攥紧在手心,死抓不放!然后一斧头砸去!赵遗孤冷然一笑,又岂会被这种换命打法吓住?却见他手腕一抖,长枪弯出弧度,轻颤不已,王玄应抓枪的手拿捏不稳,被他收回长枪,挡住攻势。
眨眼之间,两人交手就已过了五十合,居然打得难分难解,真是龙争虎斗,蔚为精彩!
前面也讲过,所谓一寸长一寸强,王玄应自然不占上风,但他这悍不畏死的打法风格,也的确不容小视,即便是他赵遗孤枪技高超,可被王玄应近了身,就算挨上无关痛痒的小伤,也是死咬着不放,这般缠斗,自然也就没了兵器上的优势。
“铛”“铛”“铛”的兵器相撞声音不绝于耳,连韩妙音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这场面,倒真算得上一出名将斗恶霸,不知鹿死谁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