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筠并未如言明预想的那样进了花满楼大门,反而拐上了侧面的小巷,言明大大松了口气,几步上前,殷勤道,“师叔,其实我们定的客栈就是在这边,要不我现在带您去看看?”
若筠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不是说了不去吗?”
言明看着越来越远的大门,十分疑惑,“可师叔您这是去花满楼的路吗?”
若筠斜了他一眼,“师叔我是那么肤浅的人吗??”
言明被那眼神看得一颤,埋头擦了擦汗,暗地里责怪自己的小心眼:师叔果然就是师叔,一派光风霁月的清朗之姿。
光风霁月的若筠摇了摇头,“再怎么说,我也是你们的师叔,外头那些庸脂俗粉我怎会看得上眼!我方才看见位青衣美人就是从这儿走进去的。”
言明脚下一个趔趄,敢情师叔大人连面都没见着!
再一抬头,哪还有若筠的身影,眼前只有紧闭的侧门和一堵高墙,莫非这位师叔已经翻墙进去了?!
蓬莱新晋弟子言明彻底傻眼了。
成功翻墙的若筠掸了掸不甚平整的衣袖,对着惊呆了的小丫鬟微微一笑,“这位姑娘,请问方才是否有位挽着青云髻,身着碧青色的美人进来了?”
小丫鬟捧着盘子,看着突然从天而降的这位公子,看傻了,这位公子生得眉目如画,好生俊俏,一时之间觉得有些晕晕的,怔怔地点了点头。
“不知那位美人如何称呼?她住哪啊?”若筠笑得灿若桃花,在暖阳下明晃晃的。
“锦娘……”小丫鬟被那笑脸给晃晕了,晕乎乎地指了个方向。
若筠点点头,“多谢姑娘了。”说罢拱了拱手,潇洒地往里去了。
小丫鬟犹在梦中,忽然听到旁边传来敲门声,她终于发出了一声尖叫,“啊,有贼啊!!!!”
在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敲门的言明小心肝顿时颤抖起来,肿么办肿么办!师叔做采花贼去了,谁来告诉他,他是该按兵不动呢还是按兵不动呢?
若筠早已悠悠地朝着小丫鬟指的方向去了,运气不错,一下子就见到了那青衣美人倚坐在水榭凉亭之中。
美人凭栏观鱼,有一搭没一搭地撕碎了手中的糕点扔下去,逗引得一池肥胖的锦鲤不停翻腾。
“好一幅仕女图!”若筠眼睛一亮,脚下却并未再挪动。
那名唤锦娘的美人懒懒地抬手,看也不看来人,也不挪动身子,柔若无骨的身子软软靠在栏杆上,“这里可是花满楼后院,这位公子怕是走错地方了吧?”
若筠微微一笑,端的出尘脱俗,“就算走错也是个美丽的错误。”
锦娘嗤笑一声,显然对这样的恭维并不放在心上,只是看起来心情不错,“既然如此,那公子便上来坐坐吧。”
若筠在原地却并未上前,只是拱了拱手,“美人如画,不忍打扰,在旁静静欣赏足矣。”
语气颇为真诚,锦娘见多了人世百态,只以为此人是以退为进,颇为烦腻,起身欲走,却并未听到若筠跟上来,不由得有些惊讶,这才回头。
初见若筠时不由得在心中暗赞一声好相貌,相由心生,思及此,锦娘的语气早已不自觉软和下来,“锦娘有事先行一步,公子请自便。”
若筠很有风度地拱了拱手,果然是一副翩翩君子的模样,倒引得锦娘离开时暗暗多看了几眼。
“唉——”美人已走,若筠好生惆怅。
“哈哈,好巧啊!”
若筠回头一看,惊喜道,“天问兄,好久不见!”
“那可不敢当。”向天问轻轻搭上她的肩,佯作怨念,“当初吃人家的住人家的还用我们家的小荣荣,结果一回湄江城就把人家抛在脑后了!”
若筠嘿嘿一笑,并不答话。
向天问也不追问,正色道,“如此着急回蓬莱,伤势可大好了?”
“多谢天问兄挂怀,已经无碍了。”
“对了,来之前,我去赵府看你,碰到了赵夫人,咳咳。”向天问想起三娘的热情,不由得脸上一热,以扇子掩饰道,“赵夫人托我转交点东西,不过我的行李还在船上,迟些时候才能送去蓬莱,到时候我怎么跟你联系?”
若筠想了想,自己暂时也不回后山,便与他约了时间,“我去天权宫找你吧。”
两人正在寒暄,忽然后方传来一声尖叫,“找到啦!找到啦!”
回头一看,却是之前那位蓬莱弟子言明激动地指着若筠大叫一声,还没等她有所反应又赶紧溜出去了,嘴里还不停叫着“师兄!师兄!在这!我找到了!”
“哎呀,好像是玉衡宫的弟子啊!那个,你知道的,我们家师父跟元均仙长有些那个……呵呵……我就不方便见他们了,我先走一步!”向天问打了个哈哈,脚底抹油迅速溜了,一边还不忘提醒道,“别忘了来天权宫找我拿东西啊!”
向天问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一群蓬莱弟子杀气腾腾地出现了,为首的赫然是许久不见的苏浩然,言明则是一脸的愤慨,冲到面前来,赫然是一副要干架的模样。
这阵仗——
若筠有点纠结,皱眉道,“有事吗?”
“没事!这混小子还以为你被花满楼打杀出去了,特意叫我们来救你。”苏浩然淡淡一笑,伸手一捞,就把言明的胳膊捞在手中,手下却不忘使劲,言明被捏得脸都青了,哀哀小声道,“师兄饶命!”
苏浩然一脚把言明踹开,对着若筠笑意盎然,“师叔确定要住在这里?”
“算了吧。”若筠看到苏浩然就会想起他口中的包子,顿时有些意兴阑珊。猛地一抬头看着苏浩然身后还显得很是青涩的蓬莱新晋弟子们,赫然想起了回蓬莱之后的一众师侄们还等待她的宠()爱,咳咳,不对,是训导, “我们回去吧!”
蓬莱弟子们齐齐打了个寒颤,抬头看了看一成不变的蓝天,莫非蓬莱要变天了?
************我是变天的分割线************
“大师兄!我回来了!”若筠一眼就看到了陆子期在山门处等自己,好生开心地就准备飞奔而去。
不料近前来,陆子期开口便是责难,“你还知道回来?留下书信便逃离后山,你可知道师尊发了好大脾气!?要不是后来接到了玉衡宫的消息,差点就要带人去寻你。”
若筠立刻停下了飞奔,讪讪道,“我也不是故意的……”
陆子期依旧皱着眉头,一脸严肃道,“况且你现在是仙尊的弟子,亦是众弟子的表率,一言一行都不可放肆,更加不可叫我大师兄,师侄担待不起。”
此话一出,就连送若筠上蓬莱的苏浩然也暗暗捏了把汗,站得离若筠又远了一些。
若筠没想到一见到陆子期就被训,只得垂头闷闷道,“哦……”
陆子期眼底含笑,先是驱散了弟子们,这才慢慢走近,低声道,“想什么呢,你如今身份不一样,大庭广众之下要注意些,私底下却是无妨的。”
若筠注意到陆子期的口气,立刻又高兴起来,一高兴不免有些得意,“说起来,我是长辈,那我还可以叫你名字呢!”
“也好啊。”陆子期脸上笑意越发浓烈,“那你试试看?”
“那我就不客气了!”若筠睁着亮晶晶的眼睛,中气十足地叫了声,“嘿,子期!”
陆子期不由得轻笑,“为什么要嘿。”
若筠也很纠结,“好像习惯了叫大师兄,叫名字怪怪的。”
“那随你喜欢吧。”陆子期宠溺一笑,下意识伸手就要抚上她的头。
若筠却不自觉地避开了,似乎有些不习惯他的亲昵,然后自己也愣住了,这是为毛呢,大师兄这么温柔的美人,为什么她会避开呢?
陆子期也装作不见,自然地把手放下,随意道,“我新得了个乾坤袋,适合给你装法宝,只是没带在身上,你随我去取?”
“呃,迟点吧。”若筠有些不自然地拒绝了,随口道,“对了!我要去趟天权宫,找向天问拿点东西。”
“天权宫的向天问?你怎么认识他的?”陆子期皱眉,似乎又明白了点什么,眼底有些失望,只是嘴角依旧挂着温和的笑容,“无妨,你先行一步,我随后便去天权宫找你。”
若筠正要答话,忽听到一阵阴阳怪气的“啧啧”声。
却是西门复踱步而来,还是那副讨人厌的模样,明明都是一色的弟子服,穿他身上就显得黑漆漆的,他张口说出来的话也甚是难听,“大师兄与师叔关系可真是好,一回来就难分难舍,说什么悄悄话呢,才听到师弟们说起,都不敢走山门了。好歹大师兄也要避忌着些,找个偏僻些的角落也好啊。”
“你——”若筠挑了挑眉,正要回击,却被陆子期挡在了身后。陆子期淡然道,“西门师弟可有事?若是——”
西门复撇了撇嘴,也不等他说完,“仙长们早在乾坤殿等得不耐烦了。”
陆子期微露懊恼,却并未再接西门复的话,转身对若筠柔声道,“师尊一直很担心你的下落,你先去见师尊,我还有事,一会我带了东西去找你。”
“哦,好!”若筠自动自发地往乾坤殿走去,完全无视了西门复。
西门复咬着牙,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冷哼。陆子期目送了若筠离开,自己也转身欲走,不料眼前一黑,却是西门复拦在了他面前。
“拿东西?”西门复的声音怎么听都带着嘲讽,“又得了什么好东西值得拿给她的?她现在可是仙尊的关门弟子,平常的东西能看得上眼吗?”
陆子期皱眉,也不理会他的嘲讽,只是换了个方向,不料却被西门复拦住了手臂。他低头看着西门复的手,一向温润的眼里带上了些许阴霾,“西门师弟,请让开。”
西门复却纹丝不动,强硬道,“大师兄,你不会不了解她吧?她是什么性格,你还不了解吗?不管你做多少,她的眼里永远不止一个人!”
他这话说得奇怪,陆子期却不想与他纠缠,只是狠狠甩开他的手,“西门师弟,我看在同门的份上——”
“我也是看在同门的份上劝你一句,还是离那个女扮男装的师叔远着点。”西门复冷哼一声,“这才多久,她就跟天权宫那个向天问牵扯在了一起。先是缪寒天,然后是截教弟子,她根本就是个勾三搭四的女人!”
陆子期闻言怒极,手中早已现出山河剑,挥剑而下,西门复避之不及,被削断了一缕头发。如此,陆子期犹嫌不够,反向执剑,以剑柄快速狠击上西门复的脸颊,顿时在他脸上留下几道血红的印子。
西门复也不阻挡,被打翻在地,也只是擦了擦嘴角,冷笑道,“恼羞成怒?我这是戳到你心窝子了?你也知道我说的是真的?”
“你——”陆子期怒极反笑,收起了剑,“西门师弟是对若筠师叔的奇遇嫉妒得不惜出言诽谤了,我看还是早早禀告了师尊,让你好好修炼本心才是。”
西门复眼看着陆子期越走越远,终于忍不住大声道,“你怎么总是这样?为了她下凡历劫承受雷霆万钧还不够,非要生生死死纠缠在一起落得个灰飞烟灭的下场吗?她根本就不记得你!也没把你放在心上过!前世如此,今生还是如此!你就死了心吧!”
“你……你……你怎知……”陆子期闻言回头,却是惊呆了,连连后退,“你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