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云裳脑门上滑下一颗冷汗,随后不着痕迹的笑道:“多日未见爹爹,就多待了一会儿。”
揽住她的那双手慢慢松开,男子似乎有些放松了戒备,口气也柔和许多:“傍午回来的时候,我从吱吱那里知道你清醒了。大夫说你忘记了一些事情。你……是不是将我也忘了?”
这……这这不是逼她上绝路吗!柳云裳尽量稳住自己,心想着该如何回答。
“你忘了也没关系。”那人不等她回答已经继续往下说,“你忘记的话,我会让你全部一点一点记起来。”
这么暧昧的话……哎哟喂,敢情这位好汉是柳云裳小姐生前养的面首呢。面首,说直白些就是小白脸。上天为她关上了一扇窗户,果然给她打开了另一扇大门!
突如其来的“惊喜”真是刷新了柳云裳的世界观。
知道他并无恶意之后,柳云裳也不在那么高度紧张,只柔柔软软的说:“其实……也并非是全忘了……只是我还余惊未过,难免会想不起来。”
“好了。”那人阻止住她说话,默默的转身点上蜡烛,灯影下照出一个窈窕美丽的影子,“我只是担心你。既然你回来那也就好了。”
好!!好什么好!老娘的完美计划完全被打破了好吗!说好的要出去透透风熟悉地形呢?忽然窜出来的姘头让她如何是好啊!
柳云裳头疼的扶着额头,抬头之际,看见对面的人绷着脸向她走了过来。
柳云裳说不出那是什么感觉,但是……她敢肯定,自己此刻的脸上一定和隔壁家二丫看见粗俗韩剧中的男主角一样——摆出一脸花痴的表情。
“云儿,你怎么了?”对面的人虽然面如冰霜,吐出的每个字却都是轻如暖风。
柳云裳怔了怔,旋即缓过了神。幸好烛光是红的,才让她的脸蛋看上去没那么的尴尬。
啧啧啧,眼前这个人儿可是实打实的大美人儿。柳黛眉梢弯弯唇,双眼不沾尘间埃。瞧他那水蛇腰都要赶超自己了。
柳云裳深深的觉得自愧不如。一个男孩子家的,竟然生的比女孩子还
妖娆,这样不好,不好!
男子显然是察觉到她的惊讶,毫不生疏的拉着她的手,道:“来。云儿这边坐。”
他将她牵到了桌子前,又倒了杯水,递到了云裳手中,眼角微微上扬:“先把水喝了,我再慢慢的把我们之间的故事说给你听。”
“好。”这哪儿是在关怀她,分明就像是在哄一个小孩子快把这碗毒药喝了乖乖躺床上去睡觉的节奏啊。可是柳云裳居然就这么没骨气的被他的气势给压了过去。
美人儿眯着眼睛,直到看着她把所有的水都喝干了,才重新开口:“今夜好像会很漫长呢。云儿要从什么时候开始听起呢?”
柳云裳一副苦逼脸,也好,反正无论如何今晚也逃不脱丞相府了,不如听美人说说故事涨涨知识。她双手托腮,往桌上一靠,笑眯眯道:“你从哪儿说起,我就从哪儿听起。”
美人用“孺子可教也”之神情瞧着她,细长的眼睛慢慢看向纸窗:“那就从头说起吧。我叫顾子凤,长安人氏……”
长安?她听春红说过,这里就是长安。只不过不知是哪里出了差池,此长安又并非她所了解的那个长安。好像在历史的长河中,她并未听过哪一代立长安为都城的皇帝中有姓顾的。
思及此处,柳云裳才想起来,顾乃皇姓,冠上这个姓氏的人皆是非富即贵,她又仔细的瞧了顾子凤一眼,凭他的外貌和气质,说他是太子都不过分。
“那年我随着主人去围场打猎,我还记得,围场的草翠绿得心旷神怡,正是打猎最好的春季。天儿还冷着,所以我特地在厚重的外衫下穿了铁布衫。”顾子凤回忆道,他说话的时候,眼睛会不由自主的眯成一条缝,只透出点点星芒般的眸光。
铁布衫相当于现代的防弹衣,柳云裳心想,她大概知道接下来发生什么事了。
果不其然,顾子凤将他的苦难史生动形象的亲口告诉了她:“世人都道打狗也得看主人,可是世人忘了,或许那个对狗最坏的人便是主人。”
柳云裳听出了言外之意。默默的看着顾子凤。看来他并不是什么达
官贵人,应当只是某个皇亲府中的管家先生。
古时常会赐那些贡献大的下人皇姓,以显其功劳之高,身份之特殊。往后他哪怕是下人,因为这个显贵的姓氏也会在下人中高人一等。
顾子凤长叹一声:“我原以为主人最是疼我,不想,主人却趁我不备之时,将我丢在了狼群之中,并且下达命令,谁能救我出来,谁便赏银万两黄金。”
“啧……”听到这里柳云裳忍不住插口了,“你主人还真是没有人性,应当五马分尸!”
顾子凤的脸色微微一变,好像有什么话哽在喉头,他专注的望着柳云裳,却一语不发。
柳云裳察觉到自己多嘴了。纵然顾子凤的主人对他再不好,可是顾子凤好像依然很敬重他。否则,也不会摆出现在这幅扑克脸给她看。她挠了挠头,笑道:“你继续,你继续。”
“嗯……”他的声音很轻,思考了很久,顾子凤换了个坐姿,单手支着侧脸,“那段日子,我再也不愿回想起来。谁知道,万两的黄金也没有几个人愿意真心救我。毕竟我只是个奴才……狗奴才。”
说到狗奴才这三个字之时,顾子凤的神情有些痛苦。柳云裳很想伸手去顺毛,安慰安慰这颗失落的少男心,但是手伸出一半,顾子凤便看向了她。
柳云裳被他看得有些心虚。她说不出来那是一种什么感受,顾子凤的眼睛在这一刻安静得如同一面清澈的镜子,映照着她茫然无措的脸,同时也让她感觉到透骨的冰凉。
顾子凤在哀伤,虽然他的面色沉静似一潭死水,可是他的瞳仁中,她仿佛触摸到了深不见底的忧伤。
柳云裳心情顿时不大好了,也有点不好意思。只好假装伸手拿起翠玉杯子,咕噜咕噜的吞下几口茶水。
瞧她忽然这么听话,顾子凤好像十分满意,那满是悲哀的眼中终于有了一丁点笑意:“可惜,天不亡我。我被狼群叼到了深山里,它们将我藏在了山洞中,就像老鼠掖藏食物那般。我在暗无天日的山洞中不知度过了多久。每一天,狼群都会来嗅一嗅我的味道,却并不吃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