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邬八月的事出了以后,邬国梁对孙女那种漠然的态度便让段氏寒了心。
是以这段日子以来,段氏对邬国梁十分冷淡,有关邬国梁的一应事情,她也从不开口询问。
今日本是邬八月归家的日子,邬国梁却要晚些才回。
虽是因为皇上召见,有要事相商,但落在段氏耳里,到底颇有两分不满。
段氏扯了扯嘴角,表示自己知道了,复又拉起邬八月说起话来。
接风宴过后,邬八月又被段氏和贺氏拉着,说了不少邬居正的情况,直到夜深了,才对两位长辈道了晚安,返回琼树阁。
邬陵桃和邬陵梅也一直坐在一旁听着,姐妹三人也是共同离开的。
邬陵桃挽着邬八月的手,邬陵梅静静地落后她们以后身位,走在她们后面。
一个冬季不见,邬陵桃对邬八月的感情似乎更深了些。
“三姐姐,出阁的日子就在五日后吧?”
邬八月侧首望着邬陵桃,有些不舍,道:“你一走,府里又少了一个人了。”
邬陵桃对她笑了笑:“傻丫头,说什么傻话。府里不是才来了个嫂子么。”
邬陵桃弹了下她的额头,叹道:“你该担心的是,我一走,接下来就轮到你了。”
邬陵桃忽然站住了脚步,盯着邬八月问道:“京中有流言,说皇上要给你和高大爷赐婚。这事儿你可听说了?”
这个传言,是邬八月在一天之内,从东、西两府里听到的第三回。
她无奈地吁了口气,道:“听说了。”
邬陵桃顿时面色凝重,有些欲言又止。
“三姐姐不用挂怀。”邬八月伸手拉住邬陵桃的手,道:“漫说这事儿还只是传言,就算皇上真的赐婚,我也没什么好怕的。”
“……你不懂。”
邬陵桃摇摇头。欲言又止半晌后,轻叹了口气:“那兰陵侯府,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邬八月偏头一笑,下巴朝邬陵梅那方点了点:“陵梅还比咱们小呢。她都不担心,我们更不能害怕了。不然多没面子。”
邬陵梅没想到会点到她的名,见两个姐姐都望了过来,她不由一笑,温温地道:“还未成定局的事,担心也没用的。”
邬陵桃便无奈地苦笑摇头:“可要是真成了定局,可怎么办?”
邬陵桃望向邬八月:“那兰陵侯夫人不定怎么怨恨我,怨恨咱们邬家。你要是成了她儿媳妇,她折磨你可怎么办?”
邬八月笑了声:“那就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邬陵梅偏头一笑:“兰陵侯夫人是高将军的继母。是她该担心继儿媳妇说她的坏话,告她的黑状才对。”
邬陵桃笑盈盈地望着邬八月:“四姐姐可没那么蠢,真被兰陵侯夫人折磨了,会一声不吭?我们邬家又不是没人了。”
邬陵桃顿时拍手道:“对!陵梅这话说得甚合我意!”
邬陵桃拉过邬八月的手,认真地道:“要是这传言真成了事实。咱们也没什么好怕的。兰陵侯夫人怎么了?见到我这陈王妃,也得低头行礼!她要敢对我妹子使坏,哼,休怪我在京里败坏她的名声!”
邬八月顿时“噗嗤”一笑:“三姐姐何时成了泼妇?”
邬陵桃高傲地抬了抬头:“要是没点儿架势,等我进了陈王府,还不得脱层皮?”
邬八月脸上的笑便稍稍淡了。
陈王府里的女人多不胜数,邬陵桃这个继王妃。肯定不是那么好当的。
邬八月认真地道:“三姐姐不用担心我,我也不是那等任人宰割的人。”
“但愿你能吃一堑长一智。”邬陵桃歪了歪嘴,伸手捏住邬八月的脸车了两下,道:“可别再让人陷害了。被害一次,跑到漠北那么苦寒的地方去已经够了。”
邬八月郑重地点头。
“行了,我回去了。”邬陵桃呼了口气:“许嬷嬷的规矩严得很。还有五日我就得出阁了,她这段日子把我看得更紧。”
邬八月心里一个咯噔,不由问道:“许嬷嬷……就是太后派来教三姐姐皇家规矩的那个嬷嬷?”
“是啊。”邬陵桃叹了声:“许嬷嬷人倒是还不错,就是有些死板,脸上少有露出笑容。”
说着。邬陵桃倒是问起邬八月回来时带回来的人。
“那个妇人,你说是你的救命恩人,唤……对,你唤单姨的。”邬陵桃微微皱眉,道:“我总觉得她浑身上下的气质,不像是个普通村妇。”
邬八月垂了眼,笑道:“或许单姨也有一段什么不为人知的过往。不过她没说,我便也不好开口问。我只需要知道她救过我,我有义务要孝敬照顾她,直到单姐姐回来,她们母女团聚。”
邬陵桃叹了声:“那要是她那女儿,回不来呢?”
邬八月顿了顿,道:“那我便照顾她一辈子吧。”
邬陵桃笑道:“你这般说,母亲怕是要吃味儿了。”
邬陵桃拍了拍邬八月的背:“既是你的恩人,照顾她也是应当。不过也别对她太好了,母亲那儿你总要顾及。如今府里给她安排了住的地方,当客人对待,不过她住在府里也不是长久之计。过段日子,你委婉同她提一提,在外面给她寻个屋子,让她搬出去住。”
邬八月张了张口,邬陵桃使劲拍了下她:“你这丫头真不懂事,她住在咱们府里,难免有寄人篱下之嫌。起初来是贵客,住得久了,丫鬟婆子私下里酸两句,她听到了,心里不得起疙瘩?别报恩倒报出了仇怨。”
邬陵桃言尽于此,身边的如雪提醒她夜深了,邬陵桃便同邬八月作别回她的芳菲居。
邬陵梅也同邬八月道了晚安,和她分了道。
邬八月回到琼树阁,仔细将邬陵桃说的话想了想。
虽然三姐姐不知道单姨同她真正的关系,但她得承认,三姐姐的建议十分有必要。
只是她答应了高将军。会好好照顾单姨。要是让单姨住到府外去,岂不是违背了她的初衷?
她的本意,本就是要将单姨藏在兰陵侯府的人瞧不见的地方,并对她加以保护。
不过三姐姐也说得对。单姨住在府里,府里那些势利眼的下人难保不会在单姨面前说点儿酸话,讽刺几句之类。
一时之间,邬八月有些进退维谷。
想着想着便睡着了,第二日起来,邬八月便去见了单氏,询问她在府里住得是否习惯。
单氏道:“挺好的。”
邬八月也知道单氏不是什么挑剔的人,笑道:“要是单姨缺什么,只管让人来跟我说。”
单氏道:“不用太麻烦了。”
邬八月想了想,觉得在单氏面前。她也没有必要藏着掖着的。
单氏玲珑心肝,她要是在她面前还话中有话,倒是会让单氏对她不喜。
邬八月便将昨日邬陵桃说的那些话,当做自己的顾虑说了出来。
单氏听完后道:“另寻屋子去住便算了,我也不委屈。”
“我是怕真发生那样的事。单姨心里会不舒坦……”邬八月抿了抿唇,道:“单姨,要是真出现了那样的情况,有人说那些不着调的话,您可一定要告诉我。”
单氏点了点头,脸上淡淡的,没太多的表情。
她一贯都是这样。邬八月也已经习惯了。与单氏寒暄了几句,又摆了主子架子,吩咐了单氏这边的丫鬟好好伺候单氏,邬八月这才又赶着去陪段氏。
她到时,却见段氏和贺氏相对抹泪,脸上却是喜悦的表情。
邬八月忙快走两步。蹲身福礼:“祖母,母亲。”
她犹豫了下,还不待出口询问,贺氏便拉了她过来,喜道:“八月啊!你父亲要回来了!”
邬八月一愣。还有些反应不过来:“母亲方才说什么?”
“我说,你父亲要回来了。”贺氏按了按眼角的泪,道:“昨儿个你祖父从京里领了旨,皇上亲自下旨调你父亲回京。”
邬八月顿时一喜,又是一疑:“怎么这么突然……”
“你祖父说,皇上查得,宁嫔娘娘的死另有蹊跷,皇上不希望让无辜之人领罚,是以调你父亲回来,待查明宁嫔娘娘真正的死因,确定了是否与你父亲有关,再行责罚不迟。”贺氏解释道。
邬八月倒是想起,去漠北之前,她在玉观山下曾问过父亲,宁嫔的死到底是怎么回事。
当时父亲说,宁嫔是吃了相克食物发病,但那只是诱因,宁嫔会因此而亡,有幕后黑手操纵。父亲怀疑,宁嫔的死关系到后|宫倾轧,他不想搅合进去,所以只力辩自己并无因懈怠而至拖延了请脉时辰。
只是,此事已经过去了足足尾秋、整冬、初春,小半年了呢。
皇上怎么会突然又把这件事情翻出来查,还打算还她父亲一个清白?
邬八月想来想去,只能得出是看在她祖父的面上这么一个结果。
但不管怎么样,这对邬家来说都是个极好的消息。
段氏和贺氏高兴,邬八月更是欣喜。
“你祖父也高兴,他在这当中应是出了力的。”段氏止了笑,道:“总算是做了件该做的事。”
一提到祖父邬国梁,邬八月便有些膈应。
她有些排斥去给邬国梁请安。
但出乎她意料的事,直到邬陵桃大婚前,她都没有见到邬国梁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