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阳愣愣地看着荀香。
依然是鹅蛋脸，肥耳朵，小嘴圆嘟嘟的。可个子高了，腰身瘦了，五官长开了，举手投足间有了世家女的风姿，还另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韵。
明丽照人，花容月貌，艳若桃李……
这番人材，哪个“美”都比不上，荀凤也远远不及。只需往花会上一站，不用表演才艺，就能“艳压群芳”。
她才刚刚十三岁。再过两年，不知何等的晔晔其华。
回家不过两年半，有了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都是自己这个公主母亲和最有才华的驸马父亲，才能在最短的时间里把她教导成这样。
若她一直呆在乡下，在丁老头和张氏身边长大，行吗？
可这个丫头却一点不领情。
父皇也看不见自己和驸马的辛苦，只说他们生了一双好儿女，就不说他们是如何辛苦教导的。
东阳心里又是得意又是气愤，十分矛盾。
想到荀香的种种忤逆东阳想教训她一顿，但看看严肃的曹嬷嬷，又不敢说特别不好听的话。
沉脸说道，“玩够了，想起回家了？”
荀香装傻道，“禀母亲，我没有玩，忙着呢，新编了一本新书《黎诗画谱》。撷取大黎朝的一百首诗，字多为爹爹所写，图多为女儿和陶翁所画，还包括一些大家。
“爹爹让我专心编书，才把我打发去丁府。目前已经完成了大半，还有一些收尾活，全部完成就拿去印刷工场印刷。我还准备做五十套精装本，送母亲一套。
“母亲腹有诗书，肯定喜欢。”
荀香不讲良心地拍了一记马屁。
这本书上年底就开始编了，邀请了十几位当代著名的画家和书法家参与。荀香名气大，荀驸马和陶翁也在参与其中，许多大儒争破头想参与进去。
荀驸马当初对东阳的说辞就是住在公主府容易被打扰，让荀香去丁府安心编书。东阳觉得是借口，在公主府更不容易被打扰好不好。
没想到她还真编了部什么书。
曹嬷嬷知道皇后娘娘虽然生气东阳公主，还是希望她们母女能够和平相处。难得脸上有了丝笑容，说道，“皇后娘娘一直说香香郡主有大才，是东阳公主生的好。”
柴嬷嬷最懂东阳的心，又笑着补充道，“还教导的好。公主殿下兰心慧质，郡主是随了公主殿下。”
东阳脸色微霁，还是不想多看荀香，说道，“本宫知道了。既然要安心编书，就不要乱跑。你回吧。”
虽然话不好听，还算心平气和。
她身后的金环上前一步接过荀香手里的鞋子。
荀香乖巧地曲了曲膝，“是，也请母亲保重身体。”
转身走了。
来到紫院，王嬷嬷和卫嬷嬷站在门口迎接。
她们的伤势已经好了。
荀香很过意不去，赏了两位嬷嬷二十银子，丫头和粗使婆子各五两银子，以示慰问。
荀香望了一眼满园富贵，她还是喜欢小小的紫轩。
下晌，柴嬷嬷来了。
她呈上一对赤金嵌宝钗，笑道，“这是公主殿下赏郡主的。”
荀香受宠若惊，公主娘摒弃前嫌赏赐她？荀香恭敬接过，向栖锦堂方向曲膝道谢。
见柴嬷嬷似有话要说，其他下人退下。
柴嬷嬷红着脸说道，“老奴今天托个大，想说两句心里话。”
荀香道，“嬷嬷请说。”
柴嬷嬷道，“郡主冰雪聪明，玲珑心思，得皇上、皇后娘娘、驸马爷的宠爱。都说家合万事兴，一个家只有父慈子孝、夫妻合乐才能兴旺，子女的日子也才好过。”
柴嬷嬷红着老脸擦擦汗，这话越矩了。
荀香明白了，她是想让荀香在驸马面前帮着说合说合，让他们两口子合好。
自从曹嬷嬷住去栖锦堂后，荀驸马就没回过公主府。
柴嬷嬷的话，应该有她的本意，也有东阳的暗示。
一个嫡公主卑微到这个地步，只有东阳做得出。找事的是她，认怂的也是她。
荀香为难道，“我和哥哥都努力过，可我爹……嬷嬷在我娘身边呆了这么久也应该看出来，他们之间的关系不是别人说两句就能好的，首先要他们自己有所改变。
“否则，哪怕今天好了，明天又会出问题。”
东阳十岁起柴嬷嬷就服侍在身边，当然知道症结所在。不说她，就是皇后娘娘生气了也曾说过，一个是万事不想管的神仙，一个是什么都想管的棒槌，就不应该凑一堆。
可这已经凑一堆了，好歹也要过下去吧？
柴嬷嬷道，“郡主的意思老奴明白，皇上和皇后娘娘也没少给他们做合事佬。可他们闹成这样，公主殿下天天闷在屋里难过，对身体不好……”
更怕曹嬷嬷一走，东阳公主乱发脾气，把整个公主府闹得鸡飞狗跳。
荀香说道，“目前曹嬷嬷住在那里，嬷嬷也多劝劝我娘……等等吧，总会有法子。我也再劝劝我爹。”
等到那件事落定让东阳看看，她被那些人卖了还不自知。如果不把她看好，她会闯下多大祸事，把整个家都害进去。
若她汲取教训最好，若再不明白真的谁也帮不了她。
晚上，多日未回府的荀驸马回来了。
父女二人一起在紫院吃了饭，都心照不宣没说不愉快的事。
跟闺女相处是愉快的，荀驸马眼里难得溢满笑意，连清朗的声音里透着欢愉。
快关二门了，荀驸马不舍地站起身。
荀香把他送至院门口，拉着他的袖子说道，“爹，去看看我娘吧。纵使她有很多不如意，心里还是装着爹的。”
荀驸马用扇子敲了一下荀香的头，“大人的事小孩子莫管。”
月光下，那个身影踽踽独行，无比寥落。
去的方向是栖锦堂。
自己一句话就把驸马爹搞定了？
荀香还是为他们感到高兴。
次日荀香去给东阳请安，栖锦堂噤若寒蝉，她连门都没进去。
后来柴嬷嬷过来说，荀驸马昨天虽然去了栖锦堂，却是独自在东厢过夜。
东阳气得砸了一套茶碗，曹嬷嬷又给东阳背《女诫》背到后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