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之日独守空房,便是搁在寻常人家也是万般丢脸的。次日一早,云凌便觉得这自己这殿中的下人个个都神色有异,交头接耳的说这些什么,心中一想,自然也就明白了。
佩儿已换了寻常宫装,不再似府中梳着两只羊角辫的天真模样,仿佛一夜之间长成了小大人。远远地过来,仍是那副笑嘻嘻的嘴脸,奉了一盏茶:“娘娘喝茶。”
乍一听到“娘娘”这称呼,云凌倒是还有些不习惯,只苦笑一番。遣了一众下人出去,才无奈道:“怎么,难道你没听说昨晚之事?”
“什么事?不就是太子殿下昨晚没留在咱们云涟殿吗?那又如何。”佩儿嘟着嘴,笑盈盈道。
昨日直到进了新房都被遮了盖头,云凌竟不知自己住的这间殿唤作“云涟殿”,想一想这名字倒是好听,也真是适合自己。云凌看着佩儿一番无所谓的神色,想想她才十二岁,哪里懂得男女婚嫁之事?便摇了一摇头,喃喃道:“是啊,那又如何。”
“娘娘,反正你又不喜欢太子殿下,他留不留下又如何?”
云凌一愣,不料得眼前的孩子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即便这是不敬之语,不过佩儿不但一点没有说错,却还正是道破了天机。是啊,反正我又不喜欢他,他留不留下又如何呢?我又不贪那名利富贵,不妄想着去做太子妃,以后能够母仪天下。
想到这里,云凌终于露出了会心的笑容,重复了句:“是啊,那又如何。”
“什么如何?”远远地只见一名身穿大红衣衫的女子进了门,身条似柳枝似的随风摇曳,笑盈盈地露出几颗皓齿,“云昭训这云涟殿布置的好惬意呢。”
云凌一愣,只见那红衣女子已然笑嘻嘻地进了殿。她并不晓得来人是谁,也不知道为何殿前并没有下人阻拦,一时之间倒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先盈盈起身。
可是才刚起身想着如何行礼,那女子已一阵风似的溜到了自己身前,一按云凌的肩膀便让她坐了下来,“都是东宫中的姐妹,云昭训客气什么,咱们坐下说话。”
她一走进,云凌才更细细看了。这女子粉面黛眉,长的很是俊俏,一身红衣更衬得肌肤白皙似雪。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透着亮,睫毛长长,看着便是一副古怪精灵的机灵样子。
佩儿昨日进宫早已被那嬷嬷教导了许久,此刻脑中一回想那嬷嬷的话,又与眼前的红衣女子一比对,心中便想了起来,连忙跪下身来,“王娘娘金
安。”
云凌一听,敢情这冒昧而来的女子竟是东宫之中得宠的王良媛,怪不得门口的下人并不敢阻拦,匆匆忙忙地便起了身行礼:“王娘娘金安。”
“哎哟,我哪里受得起你这样大的礼啊,”王良媛才刚刚坐下,此刻听了云凌的话,仿佛坐垫上有针扎了屁股似的,蹭一下便起了身,连忙起身搀扶她:“你这是折煞我啊。”
她一拉云凌的手,一同坐下,“你也不必王娘娘长王娘娘短的唤我,直呼我的名字即可。我的闺名叫做灵儿,王灵儿。”
王良媛进了云涟殿便是一番滔滔不绝之语,倒是让云凌暗暗吃惊。只听说过这宫中的人心凉薄,个个都寡言冷面,就算是当年在府中,也未曾见过这等直爽的女子,这才认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便将自己的闺名告之。脑中又想起那日那嬷嬷的话语,已说这王良媛是xing子直爽的人,这才暗暗放宽了些心,唤了一声“不敢。”而后低头一想,又补上了一句,“妾身的闺名是一凌字,云凌。”
“云凌,云凌,”王良媛口中念叨着,满脸喜色,像是发现了什么稀世珍宝一般,“果真是好名字,取得好。这云字嘛,本来就让人觉得软绵绵的,一听就觉得成不了大事,可这凌字一加,便多了些女子的巾帼英气似的,真是好名字。还跟我的灵字谐音,咱们还真是有缘呢。”
云字乃是云凌的姓氏,就算再不会说话的人也不会说人家的姓氏听着不好。不过看着面前的王良媛也无恶意,只是心直口快罢了,倒也有趣,云凌便微微浅笑:“良媛的名字才好呢,灵儿,集天地之灵气,真是人如其名呢。”
王良媛脸一红,嘿嘿一笑,“这也是凑巧罢了,灵儿这名字只是以前在家时娘亲常唤的小名儿罢了。贫苦人家,女孩子连个正正经经的名字都没有,时间长了也就这样叫了。你也不必夸我,待一会儿见了高姐姐,绝色倾城,你才会赞不绝口呢。”
云凌一惊,早听那日的梳头嬷嬷讲道王良媛出身不高,可自己却也万万没有想到她竟是个出身贫苦的女子。心中仍有重重疑团还未及细想,却听殿门外又远远地传来一女子的声音:“远远地便听见你在说我了。”
这次进门的女子身着了一身淡黄色华服,淡雅又不失庄重。头上别了四五只金玉珠钗,足足地看出这人的身份贵重。散黛随眉广,燕脂逐脸生,气质上佳,果然是个绝色的美人儿。只见她莲步轻移,极是稳当,与刚才风风火火冲进云
涟殿的红衣王良媛俨然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女子。
“你们退下吧。”那女子挺直腰身,很是矜持,纤长的素手轻轻一挥,屏退了身后跟着的几名宫女。
云凌心念一动,便看来她便是这东宫之中位分仅在太子妃之下的高良娣了。便缓缓起身,郑重地行了个礼,“高娘娘金安。”
高良娣倒是没像适才的王良媛一样过来搀扶她,只细细打量了她一番,温和的笑容溢在嘴角,“好,好,你起身吧。”说着便落了座。
“是啊,但是说的都是姐姐你的好话,我正说你绝色倾城呢。”王良媛并未起身行礼,只懒懒地倚在着茶桌,对着高良娣满脸笑意。
高良娣竟然并不气恼,反而一副对待小孩子的亲切样子:“你啊,你啊,油嘴滑舌。”
云凌心中暗暗咋舌,原想着这东宫的两大宠妃本该是一副水火不容争风吃醋的样子,即便外人都说这二人性子极好,自己心里也是一万个不相信。此刻见到她们竟然这般关系亲密,好似亲生的姐妹一般,当真是件怪事。
“你昨日才入了宫,我们今日便约了来看看你,”高良娣转过脸,脸上仍是那温柔笑颜,“没想到灵儿连一时半刻也待不得,竟不等我一起便直接唐突地来了云涟殿,还望云昭训别见怪才好。”
云凌连忙欠身客气着:“怎么会呢。”心中却疑惑想着,这王良媛的位分比自己高了两阶呢,自己怎可介意于她?这东宫中的规矩,还真是有意思。
“是啊,云昭训没介意呢,我俩很谈得来呢。”王良媛一边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杯茶,一边向高良娣眨了眨眼睛。
“嗯,一看便是个温文尔雅的姑娘,太子殿下的眼光果然不错。”高良娣望着云凌,又接过王良媛为自己倒的茶,点了点头。
云凌微微低眸,只听王良媛又道:“是啊,勇哥哥怎么会看错人呢。”
只见高良娣微微皱眉,“说你没规矩,你还真是越发没规矩了,是太子殿下。”
“好了,好了,姐姐莫气。以后我只在闺房之中唤勇哥哥便是了。”
高良娣是大家闺秀,虽想来早已经了男女之事,可还是一下红了脸。而云凌呢,也觉得脸上发烧。而王良媛像是恶作剧一般,看着两人嗤嗤笑着。
“两位姐姐都来,真是妹妹的福分。”云凌想着转个话题,又见这高良娣女子似乎还真是十足的好脾气,便奓着胆子叫了声“二位姐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