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江宁风潮(三)

(今天大家放假啊,好像不能祝清明节愉快啊!哈哈)

进入十二月中旬,桐柏山西麓又连下了三天大雪,使得南阳盆地里皆覆大雪。从方城往南、未进唐河,有一行车马在雪地往逶迤而行,远远望去,有如行蚁。

元归政、刘庭州跨马执缰而行,时有大风卷起雪粒扑头盖脸的砸来,叫人在这苦寒天气里愁容愈深……

进入十二月,岳峙也率部北调,林缚在樊城拟发枢密院令,正式将淮东、河南诸军改编为河南招讨军,以董原为招讨使兼督河南诸军,以岳冷秋为监军使兼督河南诸军粮秣、刘庭州为检军都御史兼领河南宣抚使,元归政为观军容使。

在河南招讨军之下设六镇指挥使,以邓愈、陶春、肖魁安、陈巨先、梁成栋以及随州附降将领罗建为镇指挥使,岳峙、钟嵘、王仙儿、霍桐等将为副指挥使;使陶春、岳峙戍涡阳,以商丘、虞城为前垒;使陈巨先、罗建、梁成栋入驻许昌,以长葛为前垒;以邓愈驻正阳、确山,以肖魁安驻汝州。

河南招讨军在改编,许保留总兵额达十三万的编制,其中陶春(副指挥使为岳峙)部编三万,邓愈部编两万,给肖魁安、陈巨先、梁成栋、罗建四镇共八万兵额的编制,多余丁壮一律就地编为屯卒,营田屯垦,以实地方。

林缚所拟的这份枢密院令,乍眼看上去是一点都没有问题的。

在战前,淮西包括屯卒在内,总编制也只有十一万,在扣除屯卒之后,战卒编制也就六万余人;此时将池州军编入河南招讨军的序列,许编战兵高达十三万,可以说在表面上完全没有压制河南诸军的动作跟嫌疑。

有问题的是,林缚利用战时专擅之权,以枢密院的名义就直接对河南诸军进行改编,委派河南诸军将吏,使得枢密院掌握天下军政、而“皇命不出宫城”进一步公开化跟正式化。

再一个就是在使董原将招讨使行辕迁入许昌的同时,又同时岳冷秋不去许昌,而在涡阳署理公务,实际使河南招讨军形成许昌、涡阳两个相互牵制的军政中心。

表面上岳冷秋所控制的陶春、邓愈两镇才五万兵额,而河南诸军的钱粮拔付也完全以兵额数为比例进行划给,也就是说中枢计算每年划给河南招讨军的钱粮里,岳冷秋在涡阳名义上只能控制总计为一百万银之数的钱粮,而归许昌的钱粮总数总高达一百六十万两。

陶春、邓愈两部所驻涡阳、正阳、确山等地,以往就是淮西的外围防线,城池防备,同时在整个河南防线上,又位于内侧,甚至在涡河两岸及正阳往南到淮河北岸,还有数十万亩屯田可以直接利用;故而涡阳每年能得一百万两银的钱粮,则勉强能够使用。

董原被迫率部渡淮北上之后,所进占的汝州、许昌、长葛、鄢陵等地,虽说许昌一度是河南诸府的中心之地,沃野千里,但十数年来反复受战摧残,已彻底的沦为废地残城。

还幸亏陈芝虎诸部撤离时,颇为默契的没有进一步的摧残这些地区,使得许昌、汝州周边的情形稍稍好看一些,但也只是稍稍好看一些。

如今名义上中枢会每年拨一百六十万两银的钱粮给许昌,但这些钱粮仅仅够八万兵马及数万屯卒在许昌周围的残地饿不死,整饬防务、修缮城池、恢复民生则根本不容谈起。

而林缚为支持岳冷秋牵制董原,在钱粮正饷之外,额外拨给两成的运脚火耗即相当于五十万两银的钱粮,实际都由“兼督河南诸军粮秣”的岳冷秋掌握着……

而在六镇指挥使的任命及驻防地上,林缚也不是没有藏下杀机。

涡阳镇军名义上使陶春为指挥使,但编军三万,又以岳峙为副指挥,实际很容易扩编成两镇,使岳冷秋在河南掌握的兵权,不比董原弱太多,至少使岳冷秋有足够的实力去牵制董原;而董原所控制的八万兵马,肖魁安与淮东关系最为亲密,故而驻戍汝州,也是与淮东军进驻的南阳以北地区,将真正对淮东有敌意的梁成栋、陈巨先、罗建三军隔绝在外。

林缚正式任命罗建为镇指挥使,也是正式承认随州降附军的地位以及并入河南招讨军的事实。但随州降附四将里,钟嵘的地位最高,林缚偏偏用对罗献成最为忠心、相对忠勇有余而谋略不足的罗建为镇指挥使来压制钟嵘、霍桐、王仙儿三人,用心之险恶,刘庭州、元归政掰着脚趾头都能相明白。

虽说冒风雪而行,但在刘庭州、元归政看来,许昌所面临的境地,要他们所处的风雪寒地险恶十倍、百倍……

想着经汝阳时,与肖魁安的会面谈不上愉快,刘庭州对此也忧心难解。肖魁安明面上不说,但对董原在战事将正阳外围的兵马都撤走、使他独守正阳一事怎么可能没有意见?

林缚没有追究此事,不然扣一个畏敌怯战、纵敌过境的罪名,派数骑来将肖魁安捕入大狱。林缚没有追究此事,肖魁安心里焉能一点都没有数?除此之外,楚王元翰成在寿州也完全给软禁起来,难与外界联络。

这时有一队车马从泌阳方向压雪过来,有两骑先行过来通报,却是护送陶春从涡阳过来的车马队……刘庭州、元归政相视而望,与陶春同行,充满着尴尬;相遇不与陶春同行,又岂不是叫在南阳、襄阳的淮东军看了腹里大笑?

然而林缚在樊城召河南招讨军将吏过去商议南阳、襄阳以及河南等地的区域防务及军事部署,陶春暂时放下兵权,代表岳冷秋赶去樊城见林缚,这本身就是一个叫刘庭州、元归政看了心寒的姿态。

但由不得刘庭州、元归政表态,陶春确保这边是他们的车马,便带着数骑扈卫,策马先迎过来:“本将在泌阳停了一天,就等着元侯爷、刘大人赶过来;锦生还在涡阳为客,本意要一起过来与元侯爷,但在涡阳染了风寒,有封信托本将交给元侯爷……”

南阳大溃之后,元锦生回江宁报信,叫枢密院扣入大狱;战后,林缚削去以汝阳兵溃为由捋夺梁成翼领兵之权,任梁氏旁支梁成栋为镇指挥使,整饬南阳、河中军残部。

看上去梁氏势力还掌握在梁氏子弟手里,而梁成栋甚至数次推辞镇指挥使之委命,但梁成栋心里真正怎么想,旁人还是难以揣测。

在襄阳战事之后,梁成冲战死,而由梁成翼担下兵败之责,捋爵、捋职为民,林缚就下令放元锦生出狱,使其归许昌——元归政听到锦生在涡阳染了风寒,心里一紧,想是在江宁坐大狱受了些折磨,不然身子不会这么虚弱。

******************

收复襄阳之后,荆襄会战就彻底结束,但后期兵马的休整以及防务的调整,都是一摊子事,林缚故而在襄阳之战过后继续留在樊城,而没有立即动身返回江宁去。

樊城也是连续三天大雪,天寒地冻,林缚习惯在庭中练刀打熬筋骨、以健体魄,宋佳则披裘坐在廊前,晒着雪后的冷阳,看着林缚身穿短衣练刀额头沁着细密的汗水,似乎丝毫不为严寒所侵。

看着林缚收刀走回廊前,宋佳拿汗巾替他抹去额头细汗,要叫他赶紧将袍裳穿起,说道:“刘庭州、元归政与陶春在唐河遇上,并队南来,大约后天就能到樊城……”

林缚本不欲见刘庭州,他相信刘庭州没有什么野心,跟董原不同,但对于这种顽固到甚至不惜与虏相通、戮害民生的保皇党,他实在没有什么话可说,但又不得不召见河南诸人,使枢密院的权势跟声望一步步的渗入人心之中。

林缚拿了一片抹过刀归鞘置入刀架之上,将袍裳披起,轻叹了一声,说道:“这趟出来时间也太久了,他们后天能到,那我们就大后天启程回江宁吧!”

“我想去徐州去见妙贞……”宋佳说道。

“怎么不陪我回江宁?”林缚问道。

“怕回江宁后我给那几个心尖都望酥的人撕碎了,”宋佳嫣然而笑道,“再者你春后也会去徐州,我便在徐州等你……”

“那也行,”林缚说道,“不过从樊城回江宁,十日路程难免寂寞。”

“那让左兰、左雁陪着你,大不了叫她们姊妹俩回江宁给那几个撕碎了好……”宋佳说道,“不过,我看你还是好好的养精蓄锐,江宁的那几个饿着呢。”

林缚伸手在宋佳的腰间掐了一下,这时候扈卫进来禀报:“高大人求见……”

“宗庭你进来,”林缚对已在外院的高宗庭说道,“我正要找你说回江宁的事呢,你有什么事情?”

“有快骑从江宁传信过来,”高宗庭进来,给宋佳行了一礼,说道,“太后使人从宫里往外散消息,说是依江宁、上饶、荆襄三役之功,给淮东将吏邑土之赏;虽说内侍省、政事堂那边会直接封堵掉不合律制的乱命,但依宗庭所见,太后的意思也只是要将消息传出来……”

“这个老妖婆,倒还有力气扎腾,”林缚手插着腰带而立,皱起眉头,说道,“她搞这种雕虫小计,就不怕我直接废掉元氏?”

“太后许是也稍稍明白你的心志不是简单的代元自立,”宋佳说道,“故而以此险策以为试探……”

林缚轻轻一叹,若仅仅是另立新朝、满足一己之野心,荆襄一战过后,他有九成九的把握控制江宁的局面诛杀元氏宗室之后登基即位。

即使曹义渠在蜀地正式割据而董原、刘庭州等人以匡复帝室的名义降附北燕、对抗淮东,也顶多将战事拖延上三四年。

但战事多拖延上三四年,则意味着上百万人性命难保,而数倍之丁口颠沛流离;更为重要的,此时废元自立、封赏淮东将臣,整个历史将可能又走向老路,无法达到自己开创新格局的真正目的……

林缚是要使江淮等地新兴的工矿商业成为新帝国的骨架跟血液,使新帝国除了走向工业社会之外,再没有回头路可走,这就需要持续不断的削弱传统依附于田地之上食利的权贵阶层,同时又要不同的培养跟扶持以事工矿商业为主的新阶层——邑土之封,不管是梁后放出的风声,抑或林缚废元自立之后大封功臣,实际上都将使大批的淮东将臣转为依附田地食利的新权贵群体,这个跟林缚开拓新格局的目标是直接矛盾的。

这才是林缚最感到头疼跟棘手的地方。

要是梁氏直接是基于此定计,那不得不说她走出一招很好的险棋,叫林缚有些进退唯谷了。

说实话,林缚的心志跟目标,也只是跟宋佳、高宗庭、宋浮等人少数有提及,而工业社会的前景,除了林缚这个过来人之外,当世再睿智、再开明的才俊都很难去想象。

只是林缚有着屹立于当世之巅的声望跟权势,而他在淮东十年来所行的新政,也渐渐的深入人心,故而能吸引真正开明而务实的当世才俊的视野跟追随。

想到这里,林缚也是感慨着苦笑道:“梁后处深宫之中,还能出此险计,倒不愧是算权谋的高手……”

“不予理会,将江宁城里的风议掐熄掉,倒也没有什么大碍。”高宗庭说道。

不说林缚此时的声望之隆,根本不是别人所能取代的;再者以淮东军有别当世的军制,以淮东军内在的凝聚力,这时便是当这桩事没有发生过,也不用担心军心会有所动摇。

“不,”林缚摇了摇头,说道,“我看应该放开口子,叫江宁在议汉夷之别的同时,也议一议邑土之封。”

“要是叫风潮起来,再按下来就有些难了?”高宗庭说道。

第八十八章 构陷屠民第82章 议降第74章 顾虑第108章 交易第54章 清算降叛第146章 奔丧议事(二)第105章 决心跟信心第12章 拖延第5章 困兽无计第128章 白河滩溃敌第102章 未雨时第84章 牵鼻子第92章 言之不预第91章 伏诛第77章 火炮的缺点第23章 暨阳磐石第23章 三月潼原第37章 困兽第70章 南阳弃或守第135章 恩仇第159章 暗渡陈仓第63章 有肥先管自家田第41章 撤兵第117章 攻城拔寨第62章 窥一斑第101章 虞军残将第109章 请旨劳师第93章 老妖婆第13章 残破第34章 铁流第一百一十二章 迷离姻亲(二)第18章 长亭相迎第59章 婚事与政治第3章 宁王第4章 世间不缺聪明人第152章 草芥仇寇第123章 追击第20章 二月崇州第二十三章 顾氏家人(二)第87章 兵聚鹤城西第36章 徐州攻略第47章 先机第7章 先手布局第69章 不臣第134章 兵败如山倒第101章 虞军残将第146章 夺城第102章 未雨时第2章 禁海第64章 心结第38章 臣子忠心第22章 攻寨第128章 白河滩溃敌第56章 太行山奇兵第一百一十二章 迷离姻亲(二)第五十六章 募工(一)第143章 乐极生悲第113章 又见太监第一百二十四章 婚宴第74章 密约(一)第80章 溪为山径第70章 覆灭第104章 转机第36章 月涌江流第82章 议降第7章 惊澜第18章 兵乱难止第44章 齐头并进第75章 北行第六章 杀威风第131章 怨有必因第116章 乱兵第102章 西行第15章 裂痕第120章 兵户总册第94章 新妇初妆第73章 军制暗斗第57章 虚惊一场第40章 变局第7章 城门观战第3章 风灾第七十章 江中取银(二)第67章 洪泽旧事第105章 陷阱第159章 锁喉第157章 引蛇出洞第75章 密约(二)第24章 高丽战略第八十五章 山雨欲来第98章 鄂东防线第164章 穷寇宜追第34章 铁流第89章 溃敌第63章 分合之道第107章 海攻第56章 飞熊之死第69章 信阳第29章 补充第83章 围敌凤河西第52章 弃
第八十八章 构陷屠民第82章 议降第74章 顾虑第108章 交易第54章 清算降叛第146章 奔丧议事(二)第105章 决心跟信心第12章 拖延第5章 困兽无计第128章 白河滩溃敌第102章 未雨时第84章 牵鼻子第92章 言之不预第91章 伏诛第77章 火炮的缺点第23章 暨阳磐石第23章 三月潼原第37章 困兽第70章 南阳弃或守第135章 恩仇第159章 暗渡陈仓第63章 有肥先管自家田第41章 撤兵第117章 攻城拔寨第62章 窥一斑第101章 虞军残将第109章 请旨劳师第93章 老妖婆第13章 残破第34章 铁流第一百一十二章 迷离姻亲(二)第18章 长亭相迎第59章 婚事与政治第3章 宁王第4章 世间不缺聪明人第152章 草芥仇寇第123章 追击第20章 二月崇州第二十三章 顾氏家人(二)第87章 兵聚鹤城西第36章 徐州攻略第47章 先机第7章 先手布局第69章 不臣第134章 兵败如山倒第101章 虞军残将第146章 夺城第102章 未雨时第2章 禁海第64章 心结第38章 臣子忠心第22章 攻寨第128章 白河滩溃敌第56章 太行山奇兵第一百一十二章 迷离姻亲(二)第五十六章 募工(一)第143章 乐极生悲第113章 又见太监第一百二十四章 婚宴第74章 密约(一)第80章 溪为山径第70章 覆灭第104章 转机第36章 月涌江流第82章 议降第7章 惊澜第18章 兵乱难止第44章 齐头并进第75章 北行第六章 杀威风第131章 怨有必因第116章 乱兵第102章 西行第15章 裂痕第120章 兵户总册第94章 新妇初妆第73章 军制暗斗第57章 虚惊一场第40章 变局第7章 城门观战第3章 风灾第七十章 江中取银(二)第67章 洪泽旧事第105章 陷阱第159章 锁喉第157章 引蛇出洞第75章 密约(二)第24章 高丽战略第八十五章 山雨欲来第98章 鄂东防线第164章 穷寇宜追第34章 铁流第89章 溃敌第63章 分合之道第107章 海攻第56章 飞熊之死第69章 信阳第29章 补充第83章 围敌凤河西第52章 弃